书城历史民国历史大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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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北京壬子兵变

近代史上的北京壬子兵变之所以著名,是因为其为祸之惨烈,波及地域之广,商民损失之惨痛堪比庚子年八国联军蹂躏京师。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至今此事件中仍旧包含着不少疑点,也可以说是一桩疑案。人们争论的焦点主要是兵变的主使者是不是袁世凯。大致有以下几种说法:

一,袁世凯是主谋。

二,袁世凯的儿子袁克定和其手下段芝贵、曹锟等串通,背着老袁暗中指使兵变。

三,纯粹意义上的闹饷兵变,即没有任何政治阴谋。

不管持哪种说法的人都有它的理由,但又都似乎略显证据不足。不过有一点,无论袁世凯是不是主谋,他都脱不了干系,因为事件本身就是因他而起的。而且最后处理的很不尽人意,开了个坏头,从此北洋集团统治民国的十六年里兵变竟成了家常便饭,仅仅有记载的大大小小就有五十次之多。成了一种奇怪的现象。首当其冲受难的是老百姓,生活在那种年代里,真正是国家不幸,民族不幸。

我们先对兵变的背景作一叙述。

袁世凯借革命党之力对满清的孤儿寡母(六岁的宣统小皇帝及光绪遗孀隆裕太后)威逼、恐吓、利诱,终于如愿以偿。1912年2月12日,在确定了优待条件之后,清隆裕太后率同清帝宣统退位。老袁兵不血刃推翻了满清王朝,拥此大功并且携十万北洋虎狼之师,乃要求革命党人以践前言,推戴他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孙中山以其伟大的革命襟怀,毅然退位,向南京临时参议院提请辞职,并举荐袁世凯为新的临时大总统。但是他提了两点条件:一是临时政府地点必须在南京;二是袁世凯必须到南京来就职。从这两点上看革命党人是很不甘心交出权力的,如果袁世凯南来,虽不敢说任他们摆布,最起码能制约他的独裁野心。不过这种想法未免太幼稚了。袁世凯是什么人?在满清朝廷里也是混了几十年,玩政治手段在当时的中国无出其右者。2月15日,临时参议院开临时大总统选举会,到17省代表人,共计17票。投票结果,袁世凯得17票,当选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随即向袁世凯发电,要求其尽快南下就职。

清帝退位后,定都问题成为当时一个争论的焦点,即使是南京方面的大多数人也主张仍应以北京为首都,宋教仁、章炳麟持之尤力。章认为南京不能控制满蒙,清命虽黜,遗孽犹在,北军未必没有怀念旧主的、加以蒙古和满洲为其后援,则死灰将复燃。章并撰有致参议院******刊于2月13日上海《大共和日报》,力陈建都南京的五大害,参议员读了章函,颇受其影响。但同盟会要员则恐惧袁世凯在北方有雄厚势力,若定都北京,袁为总统,则推翻清朝换来袁世凯,亦是以暴易暴,所以坚主定都南京。尤以孙中山黄兴力持此意。

而袁世凯压根儿就没有南下的意思。他也有很真实的理由不能南来,其一是各国驻华外交团的意见(这一点很重要);其二是北方的军队;其三是满蒙两地的不稳。所以他在回电中竟使用摊牌式的口吻如:“与其孙大总统辞职,不如世凯退居”,如:“由南京政府将北方各省及各军队妥筹接收以后,世凯即退归田里。”云云,这种语气不仅是要挟,而且简直就是挑战。

他最大的凭借就是全国人民都不愿再有战争和流血,人心厌乱,认为清帝已经退位,凡事可以用和平手段达成,因此袁的予智自雄的面孔并没有引起反对,只是孙大总统认为无论如何还要坚持袁的南来。所以南京临时政府乃于2月18日派出教育总长蔡元培为欢迎专使,参议院副议长王正廷、外交部次长魏宸组、海军顾问刘冠雄、前议和参赞汪兆铭、参谋次长钮永建、法制局长宋教仁、陆军部军需处曾昭文、步兵三十一团团长黄恺元为欢迎员,偕同袁所派的代表唐绍仪前往北京迎袁南下,并将欢迎人员名单电告袁氏。迎袁专使蔡元培等一行,于2月21日由上海启程,26日抵天津,27日抵北京晋见袁世凯,面陈孙大总统手书,劝袁南下就职。

袁世凯用最隆重的礼节,打开正阳门来欢迎蔡等。并且在当天即予接见,倾谈欢洽,并招待晚餐。第二天又召集谈话会,袁且把自己南行的路线提出来让与会人士研究。至于袁离开北京后,北京留守决定何人亦要蔡元培和北方人士共商。蔡分别和北方的各统制及民政首长会晤,征求大家意见,以何人为最理想,大家都很谦让,使留守的人选未能决定。袁世凯对这些客人不再谈到拒绝南来就职,而反过来用非常诚恳的态度商谈南行的路线问题,他打算由京汉线南下,先到武昌和黎副总统见一面,然后换乘轮船到南京就职。他的这种态度使来迎的专使们松了一口气,认为袁基本态度已有改变,南下就职的事情不会有太多的波澜。

不过蔡等抵达北京后,北方的一般舆论都对袁世凯南行就职不予同意,甚至有认为袁的南行是自投罗网,使蔡等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袁个人的态度虽然乐观,但其他方面的空气则和南方的意见完全相反。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中华民国元年2月29日,北京发生兵变了。

晚六点左右,驻扎朝阳门外东岳庙的北洋第三镇第九标率先肈变。继而分驻于禄米仓、帅府园、煤渣胡同、东城土地庙等处的各队起而应之。第九标变兵先在朝阳门外劫掠水果摊、小吃部,见没什么油水便欲进城,此时朝阳门已经关闭,变兵竟拖出大炮两门,向城门轰击。城门非常坚固,只被打了两个大洞。禄米仓的变兵闻声赶来,才打开城门。两部会合后一路向西,挨家挨户抢掠。变兵一边行进一边鸣放排枪,内外城皆有枪声响应,看起来很有组织,预谋已久。变兵大多以连、排为单位分队行动,一队出崇文门至打磨厂、前门外一带;一队由东华门进攻皇城;有一大队分散于东四牌楼、东直门、安定门各处。刚出动时尚有些秩序,等一开始抢劫就全乱套了。

出崇文门一队刚到外城便分散开,在花市大街、磁器口、三里河一带大肆抢掠。一部窜至西河沿、大栅栏、观音寺、煤市街、珠市口、骡马市、虎坊桥等处,凡金店、银钱店、钱庄、首饰店、钟表铺、蜡铺、饭馆、洋广货铺等等十有八九遭到抢劫。至虎坊桥时,开始出现弹压乱兵的毅军各部,变兵于是一哄而散,因此顺治门外菜市口一带受毒稍轻,烂缦胡同、丞相胡同、米市胡同得以安然无恙。

进攻皇城一队先在东安市场放火,然后于灯市口、金鱼胡同、锡拉胡同、奶子府一带焚掠。竟有一股窜至石大人胡同袁世凯临时官邸,被卫队痛击逃散。进至东华门,禁卫军守备森严,攻打一阵不下,于是绕至西华门,仍不得进,于是分散四处抢掠。大部分由北池子出地安门、鼓楼一带,正巧与出安定门的一队会和。

进扰东四牌楼一队掠获最丰,北京有名的钱庄票号“四大恒”(恒利、恒源、恒兴、恒和)在庚子年被劫掠一空后,此次又遭一场彻底洗劫,从此一蹶不振。饱掠之后,仍不满足,沿北新桥、交道口、南锣鼓巷、铁狮子胡同、宽街一带进至顺天府(鼓楼东)。沿途有巡警不断阻拦,变兵对他们说:“我们都是当差的,吃粮的,何苦自相残杀,拿我们去邀功?放心,我们绝不会侵犯官府衙门,让你们作难。”其实巡警只是应付差事,根本不敢真正拦阻,眼看着变兵将对面的丰源当铺洗劫。变兵抢完随即又向西挺进,与攻打皇城退下来的一队会和继续向旧鼓楼大街、马家厂、石碑胡同、白米斜街、烟袋斜街、宝钞胡同等各处劫掠。其中烟袋斜街的中和当铺开始组织伙计们抵抗,但岂是久经沙场的正规军的对手,最后结果可想而知。好在变兵志在财物,并不杀人,不然将惨不忍睹。

随着满城大乱开始,大批市井无赖,土匪流氓,乘势而起,这些人为害更烈。他们都是本地人,知道谁家富有。他们有的为变兵带路,有的尾随在变兵之后,几乎是挨家挨户、刮地三尺般痛掠。更有甚者****妇女,杀人放火,甚于变兵。如东安市场的大火就是匪徒怂恿。至后来内外城四处火起,延烧一夜,繁华的北京城一片瓦砾,满目疮痍。原本变兵虽然劫掠,却遵循不杀人、不****、不攻击外人等数条纪律,至此原先约定荡然无存。土匪无赖更加无法无天,有胆大的竟敢劫夺士兵的枪械、财物。士兵于是反过来对杀人放火的土匪大开杀戒,毙数十人之多。

到后半夜,总统府才颁布戒严令,命令毅军各部,军政执法处等派出人马制止乱兵。毅军统领姜桂题奉令后,亲率卫队四出弹压,遇见乱兵任意抢劫者,立即格杀。但大部乱兵、土匪、无赖等基本已经饱掠而去,至天明只抓获数十人,即就地正法。

当夜只有总统府之石大人胡同、皇城、醇亲王府、东交民巷使馆区、毅军营房等处因为有军队守卫,未遭浩劫。大栅栏之瑞蚨祥、庆和祥绸缎庄,祥义洋货铺因为铁门坚固,牢不可破而幸免。正阳门外珠宝市自己雇有商团,都是镖局的镖师,力敌乱兵,关闭栅栏誓死守卫,全市得免。琉璃厂市街两端装有铁栅栏,一听到枪响立即关闭,幸得保全。石头胡同、皮条营、陕西巷、韩家潭、百顺胡同、胭脂胡同、王广福斜街、李纱帽胡同等号称“八大胡同”的烟花柳巷竟然安然无恙。无赖、土匪打算进入行凶,被士兵们严厉制止。还有城内各大报馆,官署衙门都未曾遭难,不过当晚的值夜人员受到惊吓不小。

然而南京迎袁专使下榻之招待所却未能幸免于难。当夜诸人应酬完毕,回到迎宾馆,便有人“不失时机”的奔来相告,说是兵变了,随即乱兵持枪毁门而入,招待所内卫兵措手不及,无法阻挡,南来诸人只得分路避去。蔡元培、汪兆铭、范绩熙入一僻室,闭门熄灯静坐以待,乱兵到处掳掠,志不在人,饱劫而去。蔡元培等见乱势继续扩大,乃潜赴美国友人格林家小住。格林殷勤招待,借住一宿,第二天即由美领馆派人护送至六国饭店。中午时间,王正廷、王景春、钮永建、黄恺元、魏宸组、宋教仁、刘冠雄、陈乙白均陆续赶到,大家交换消息,才知招待所已遭洗劫一空,南来诸人的文件衣物已荡然无存。

至此我们不得不相信兵变是有预谋、有组织的,而且不仅仅针对的是南下迎袁专使。所谓因为裁饷而发纯属借口。原来当时陆军部所定的营制饷章,凡出征出防将士,照例自起程之日起加给津贴,以慰劳武士,优待征夫,事平后仍回原防,回防即无津贴。辛亥起义后,北洋军第二、第四镇奉令开赴前线,按照饷章每兵每月加发一两津贴。第三镇由长春开赴北京防卫,亦照出征惯例加发津贴。和议达成,二、四两镇回防,于是照章裁饷。第三镇仍在北京并未回原驻防区长春,所以不在裁饷之列,不知怎的传说第三镇也要裁饷,兵士遂以讹传讹,军心遂开始不稳。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士兵们不愿意袁宫保南下就职,因为北洋军从建军那一天就是“只知袁宫保,不知大清朝”,衣食父母一旦弃之而去,不免六神无主。最甚一条就是北洋军自辛亥以来都是同革命军作战的主力,而今大清亡了,实行了共和总统制,他们无以自处。当兵的大多是文盲,不懂政治,世事瞬息转变,昨天还要忠于朝廷呢,今天就要拥护共和了,但他们不一定能转过弯来。

包藏祸心者于是利用以上这些借口挑起兵变,几乎是水到渠成,一蹴而就。

若说是袁世凯的主谋,似乎有些不近人情。道理很简单,袁当时已被南京参议院尊为中国华盛顿,他能获选为中国临时大总统,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代表“安定力量”,不只国内人心如此,即国际间亦认为袁是****中国的“安定力量”。袁的聪明智慧怎会不了解这一点。至于袁反对建都南京,当时反对最激烈的是同盟会中的巨头宋教仁、章炳麟,而武昌的黎元洪也主张建都北京,加上参议院投票决定国都地点时,亦可看出多数反对南京。因此袁可以使用其他方法达成不南行的愿望,用不着策动兵变。袁是搞军队起家的人,当然明白兵变这玩意不能随便玩,玩兵变等于玩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能放火不一定就能熄火。还有最重要一点,兵变一发生,很容易招致国际干涉,尤其是日本正处心积虑,主张将中国分而食之。袁是个野心家,但他决不会甘愿制造外人干涉瓜分中国的借口。

不过袁当然愿意军队表示一点行动,适可而止,使自己不能离开北京的借口有事实证明。知父莫若子,袁克定就是利用这一点,伙同段芝贵、曹锟策动了这次兵变,等袁世凯知道内情也只好无可奈何。

然而让大公子想不到的是兵变不是随意收发自如的,对最后的惨烈结局始料未及,反而帮了倒忙。仅从这一点看,小袁和乃父的差距何止十万八千里。

3月1日黄昏,西城突然火光烛天,枪声动地,昨晚上演的惨剧又开幕了。第三镇的士兵有昨夜未参加抢劫的;有的虽参加了但所得未尽人意;有的因为被毅军弹压将财物丢弃而不甘心的;有的被土匪无赖抢夺了财物,一时间齐集西城,而更多的无赖地痞蜂拥而至。由宣武门以北直至西四牌楼被抢劫殆尽,同时数十家商铺民宅遭焚毁。西交民巷、西长安街、锦石坊、羊肉胡同、报子街、鲍家街等处皆一片火海,尤以羊肉胡同被火最惨烈。抢劫之情形,比昨夜尤甚。幸好毅军各部及时赶至,各挺利刃,痛加清剿。不旋踵杀数十人,老将姜桂题也手刃数人。

3月2日仍有不怕死的兵痞上街行凶,但这时候的镇压力度已经加大,除了毅军之外,另调第六镇及其他各部进城。而且只要抓住逞乱变兵立即格杀。直到十五日,陆陆续续杀了近数百人。有乱兵,土匪,地痞无赖,当然也有无辜者,或者贪小便宜拾取变兵丢弃的财物者。造成这种局面,完全是兵变开始时当局者的纵容观望,助长了乱兵的气焰。而袁克定诸人为一己私利,遗祸人民,真真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很快北京城里的兵变波及丰台、天津、保定,这几处的兵变完全没有任何政治目的,乱兵眼红第三镇士兵的饱掠,即使当局者下了杀手痛剿,仍有不少乱兵裹挟细软而去。于是大乱蔓延。

天津于3月2日清晨即出现不稳迹象,直隶总督署卫队和北段巡警以及张怀芝所带的巡防营酝酿兵变。下午三四点钟在通衢街市即见有灰色衣袴,头扎黑巾的巡防营士兵,三五成群的和巡警聚语。晚上八点,北京火车开到,车上跳下乱兵四五十人,一下车即乱放一阵排枪,新火车站于是起火,接着大胡同、老洋钱厂、造币厂等同时着火,枪声四应,各繁盛街市富商大贾和新旧洋钱厂均遭焚掠。先是兵,后是匪,还杂以少数巡警,沿街挨户抢掠。北京乱兵陆续到天津的,前后共达二千余人,正式抢掠,颇有组织。在3月2日晚间,以鸣铜管线枪为号,第一次鸣铜管是准备,第二次鸣铜管即砸抢各商店,第三次鸣铜管便将细软一律抢齐,劫夺火车开往东三省。2日午夜维持秩序的巡警捕获乱兵和匪徒四百余名,3日晨在东马路处斩,3日午后再提出十二名抢匪在北门处斩,天津华界人心才告安定。

乱起的时候,电车尚开行,可是在北马路官银号前,突然有乱兵开枪向电车射击,于是所有电车均告停驶,而人力车夫亦有弃车参加行劫者。因此,天津华界居民欲迁入租界避难,都雇不到人力车搬运货物,只好扶老携幼,肩背手提,甚为狼狈。据事后统计,天津因属商业城市,所以商民的损失比起北京来,实在巨大得多。

保定在3月1日即有变象。保定是个驻军区域,驻军垂涎保定之富,早有蠢动之意,因此一触即发。开始是淮军士兵和一个剪发辫的人口角,然后淮军出动搜捕这个人,并开枪击毙一名剪发辫者。于是驻东关的第二镇兵士乘机肇乱,以煤油将城门烧毁,到处抢掠烧杀,当夜风大火大,西街被祸最惨,由西门至二道口一带都成灰烬,满城枪声如爆竹,哭声彻天,十室九空,连各医院所存衣物均遭洗劫。自3月1日至5日,连续遭难,疮痍满目,瓦砾如山,且蔓延至附近十数县。

保定东关子火药库储存快枪七万余杆,子弹不计其数,均被抢去。淮军乱兵抢劫藩库存款五万余,并烧毁各司道厅。当变乱还未开始时,乱兵曾邀约毅军同抢,毅军未允,其后毅军则出力剿捕乱兵。

丰台遭难是在3月1日午夜,由于第三镇溃兵由北京乘车至丰台,在丰台亦有第三镇驻兵二千余人,还有自天津赶来的乱兵加入,于1日晚十一时起事,丰台镇居民铺户及洋商新泰兴平和洋行等均被抢掳一空。第二天有火车开抵,车上行李货物及旅客随身所携各物也均遭洗劫。

袁世凯当夜得知兵变发生之后,采取的办法很耐人寻味。传令只准追捕,不可剿杀,声称如果逼之太甚,乱兵将铤而走险,一旦开战城区将不堪设想。因此巡警闻风逃遁,而毅军各部仅仅虚张声势,驱逐乱兵。第二天,变乱又起,才开始下令对变兵土匪格杀勿论。3月1日下午袁世凯召集各部首领(这时袁尚未就任民国大总统,因此所有北京各部首长都暂称首领),军队高级军官,顺天府尹等在迎宾馆召开善后会议,决定补发未发生兵变各部队之欠饷,并派员到各部队驻地剀切开导,消除乱萌,各通衢街道张贴招抚溃兵告示。将第三镇各部调出城外驻扎于琉璃河、良乡各处,责成该镇统制曹锟认真约束。而后全城戒严,尤其是车站等处严密稽查,对有携带赃物者立即拘捕惩办。旬日之间拿获二百余人,皆正法。

在大变乱中,清的皇城全部由禁卫军负责保卫,防守颐和园、地安门、东华门、西华门各处,由于防卫得力,使甫告退位的清皇室未受到骚扰,连清王公奕劻、载沣、载泽、载洵、载涛的府第均未受惊。禁卫军由于在这次变乱中克尽职守,于是上书袁世凯,愿入京护卫总统,请袁把所有在北京的军队全数调出,改由禁卫军接替。禁卫军虽然由冯国璋统率,可是这支军队原本是宣统父亲载沣所建立的,其任务在于保卫清皇室。如今清皇帝退位不久,北京竟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作乱的军队又是袁的嫡系部队,奉职最勤的却是清的禁卫军,对袁来说实在是一个大讽刺。所以禁卫军的这个请求,袁是不会接受的,只是象征性地调派一队来京,禁卫军因之很不满意,再上书给禁卫军军统冯国璋,请调全部禁卫军入城捍卫,并谓如有差失,愿扣全军饷银。冯得书深怕该军擅自行动,乃亲赴该军驻地西苑,嘉勉和抚慰一番,并阻止其擅自行动。

后来论功行赏,凡未附和兵变剽掠者,不论官弁兵丁,每名各赏银廿两,其后因禁卫军和毅军平乱有功加发饷银一月,巡警因维持地方有功,赏饷半月。冯国璋则奖赏禁卫军兵士,每名一个戒指,上刻名誉二字。珠宝市大栅栏的富商,因为在这次变乱中未受祸害,乃备银二千两及酒肉等物送至毅军军营,以表谢意。

兵变时东交民巷的使馆区立即戒严,各国士兵荷枪实弹布防。3月2日驻北京各国公使齐集英国使馆,开会商讨应变步骤,有谓“中国现况和庚子年相同,已没有能力维护秩序,各国必须自行设法”云云。

经过这次会议,便产生了几项行动:

一、日本急调在烟台的军舰前来大沽,俾沟通北京、天津、大沽及国外的电讯联络。各国关于军事上的消息,皆用意大利使馆的电台传到黄村,由黄村转大沽。

二、各国紧急抽调军队来京,每一国以200名为限。

三、组织国际兵团,由各使馆抽调武装人员700名,于3月6日上午10时在英领馆集合,巡察北京街市,以维持北京城局势。3月3日这天洋兵从长安街出崇文门绕外城一匝,自正阳门返回东交民巷。

不久天津、保定兵变,于是各国又纷纷派兵前往天津和保定,因之北京、天津、保定三地,外国兵车往来不绝于途。3月3日美兵到京150名,5日日本兵400名到京,英国则由北京派出武官四名领兵800前往天津,又由天津调兵30名押解子弹70余箱及其他军用物品来北京,德国则由青岛调兵百余名至京,其他各国亦日日有兵运来。保定、正定均有洋兵沿路巡逻,天津所驻洋兵甚多,尤以日本兵最多,军粮城、北塘、山海关、开平、唐山均有外国重兵驻扎。

各国使馆对于各国侨商、侨民的生命财产最为关心,变起时便致书袁世凯,请求保护洋商生命财产。北京崇文门内北至总布胡同口,以日本商业为多,3月2日起,凡日本商店均有日兵二名,荷枪守护。英使馆则派专员乘车至天津各处访问侨民。德使则派兵20名前往直隶井陉保护煤矿。外交团在给袁的公文中并质问袁是否继续清朝所缔结的各项条约。袁乃分函答复各国公使,具内容为:(一)力阻各国分别调遣军队来京;(二)强调京师现已平静,此后决无意外之虞,以及自己如何尽力维持现状;(三)力陈此次兵变决不影响国际关系,所有清朝过去所缔条约均将承认与信守。

3月4日袁特派颜惠庆、富士英、曹汝霖等前往东交民巷,分赴各国使馆慰问,并致谢各国军队协助弹压。同时并有照会给各国使馆,对此次兵变表示愧歉,并申明今后决不会再有意外,若万一有变,损失外人财产,均由袁负责赔偿一切损失。此外并派赵秉钧、姜桂题、乌珍、曹锟、王占元等剀切晓谕部下,对于洋兵入京不可敌视,应互相友爱。更电民政部晓谕商民,勿相惊忧。

北京兵变后,北方各省督抚都通电反对袁南下就职,蔡元培专使亦曾致电南京临时政府和临时参议院,主张迁就。于是3月6日临时参议院议决,允许袁在北京通电就职,不过就职时必须履行三个手续:(一)接电后须向参议院宣誓效忠共和;(二)新内阁名单必须得参议院同意;(三)新内阁在南京办妥接收手续后,孙大总统始行解职。

行文至此,不免附卷长叹。为政者一着不慎,流毒无穷,事后当事者翻云覆雨,逍遥法外,而一方百姓何其无辜也!

附录:

袁世凯于4月6日发表告各军书,特抄录于下:

“本大总统自小站创练陆军以来,先后统兵近廿年,凡所以遇待我军人者,无不以诚悃相孚,恩义相结,有功必赏,有劳必录,有过必教,有罪必惩,秉大公之心,行至信之法,如家人肉骨之相爱,如师长子弟之相规,其在本部下由士卒擢升统将者,颇不乏人,而各将士等相从多年,亦皆听我指挥,遵我约束。且不独我陆军为然,即我巡防各军亦莫不同隶范围,共遵号令,是以同胞之中咸重气谊,薄海之内蔚起声名。至于武卫左军创始于宋忠勤,饱经战阵,懋著勤劳,迄今五十余年,人皆推为劲旅。此皆无俟本大总统之赘言,亦我各军同人所自喻而并堪其喻者也。近数年来本大总统养疴家园,无志问世,四方多难,迫我出山,督师于饷械两绌之秋,受任于国事阽危之日,焦思劳虑,心竭力逋,察大势之所趋,顺舆情之所向,始终希望惟以国利民福为依归。幸得共和确定,众志翕然,南北东西各省,满蒙回藏各族,文电交驰,佥以大总统之任相属。孙大总统复荐以自代,参议院正式选举,全院一致均以大总统相推,南来欢迎各使亦并无坚持南行之意。统一政府行将成立,自维德薄曷足堪此,第念艰巨投遗,勉担义务。值此民国初建,缔构方新,如我军界同人齐力一心,竭诚赞佐,从此太平可致,郅治可臻,非但鄙人受其光荣,实我国民蒙其乐利,前途幸福,自必与我军人共之。倘其乐祸幸灾,意存破坏,不识大体,徒怀自私自利之心,误听浮言,甘为病国害民之举,则是作全国之公敌,为人群之败类,非但负本大总统十数年教育之苦心,抑且辜负举国四万万同胞之厚望。中外交诟,天下不齿,于尔军人又何利焉?万一因暴动而酿成交涉,因内乱而召致外衅,大局瓦裂,土宇瓜分,目前则战血横飞,有化为沙虫之惨,顾后则神明胄裔,有作人牛马之悲,尔军人纵不为一身计,独不为子孙计耶?总之军人者亦国民之一分子也,入伍则为兵,离伍是为民,兵与民本属一体;民出饷以养兵,兵食饷以维民,兵与民更同休戚,故爱民保民乃军人惟一天职。至于服从命令,遵守纪律,又凡为军人者之第一要义,古今中外莫不同之,能不失军人之资格,方能不失军人之荣誉。本大总统用是谆切相告,泣涕陈言,愿我军人共体斯意,共明斯理,此劝彼勉,念兹在兹,勖哉三思,怀之毋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