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恰好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哪一位呀?”水仙姑娘问道。
“开门。水仙,是我呀!”敲门人说道。
“治平,是你呀!”水仙姑娘一听是她的老熟人,一边答话,一边走过去开门。
房门启处,叫做“治平”的人,抬腿就要进房间去。
这时,水仙姑娘一步抢出门外,把两臂横着一伸,挡住了去路,并连声说道:“你先别进去!你先别进去!我有话给你说!”
“有什么话说?”治平不解地问道。
水仙姑娘伸手拉住治平的胳膊,走到栏杆边站住,然后伏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今晚上我有客人,请你原谅一下吧!”
“什么客人!不行!”治平一听有客,顿时火冒三丈!
“治平,我求求你,请你小声一点儿好不好!”水仙姑娘哀告着说。
“怕什么!我马上叫他滚!老子今晚非住在这里不可!”
“治平,我看这位客人是有身份的人,你可不能这样胡来,小心惹出是非来,给我们找麻烦。我求求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水仙姑娘生怕闹出什么乱子,一味地赔情,并苦苦地哀求着。
“我管他什么身份不身份,这是老子常来常往的地方。我不来,别人可以在这里住宿,我来了,他就得给我滚蛋!”治平好像有恃无恐,说话间,他一把推开水仙姑娘,就气冲冲地朝房间闯去。他跨进房间,扯出手枪,气势汹汹地面向客人说道:“你……”
“不许动!”治平原打算用手枪迫着客人说:“你给我滚!”但“你”字刚刚出口,还没来得及说出后面的几个字,就听到一声突然怒吼,把他吓得浑身一颤,同时已经觉得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到了自己的腰上。
“举起手来!放老实点儿,不老实,老子就毙了你!”治平乖乖地举起了双手。背后那人一伸手,便把他的小“勃朗宁”拿了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人和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治平弄得晕头转向。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他一贯都是骑在人家脖子上说话的人,今天竟然会处在这样一个异常狼狈的境地。因而不由自主地从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小汗珠儿。
“你……你是什么人?”治平带着颤音问道。
在水仙姑娘的隔壁,就是203号房间。203号房间的客人,虽然也是与201号房间的客人同来“玩”的,但他的主要任务并不是来玩,而是以玩为掩护,暗地里肩负着特别重要的使命。因此,在“玩”的整个儿过程中,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所肩负的特殊使命,更没有丝毫放松自己的警惕性。因此,哪怕外面有一丝异动,都逃不过他那灵敏的双耳和眼睛。
当他开始听到隔壁201号房间的敲门声时,就立即站起身来,悄手悄脚地走到自己房间的门边,侧耳倾听着,并时刻准备着。
当他听到外面谈话的人要往201号房间闯去时,他就立即开始动作。说时迟,那时快,他迅速拉开自己的房门,紧握手中枪,一个轻箭步,“嗖!”地一下,就窜到201号房间门口,再紧跨一步进得门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把枪口抵到了治平的腰上。
“我是什么人你管不着。现在应该是我来问你,你是干什么的?”持枪人严肃地说道。
“你来问我?嘿!嘿!笑话!”治平稳稳神儿,表现出一种非常傲慢的态度。
“徐锦成,好好给我教训教训他!”这个房间的客人,本来是准备上床睡觉的,恰在这个时候听到有人敲门,水仙姑娘出去开门之后,他又听到了门外面那一段不平常的谈话声,因此,不仅早就打消了睡意,而且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曾几次想出去发脾气,但考虑在这个地方有所不便,于是,他只好暂时忍耐下去。但是,他经历了刚才那一幕惊险场面,想到了自己的安全问题,又亲眼看到了这位不速之客那一付傲慢无礼、目中无人的蛮横态度,他胸中的满腔怒火再也无法压抑。
“嘿,嘿。在北平的这个地方儿,有日本宪兵队,有华北联合自治政府,就凭你们两个,量你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治平冷笑两声,依然是一付很傲慢的态度。
“我老实告诉你,”徐锦成摆弄着手枪,轻蔑地说道:“这是无声的,不管他什么队,什么政府,把你打发回老家之后,我们照样可以平安地走路!”
这一幕接一幕的惊险场面儿,可把水仙姑娘给吓坏了!她站在一旁,面色如土,浑身筛糠一般,战战兢兢地说道,“先……先生,求……求求您,可……可不能……”
“你过一边儿去!没有你的事儿!”徐锦成既温和而又严肃地说道。
趁着徐锦成和水仙姑娘说话的一刹那,治平“噌!”地一家伙,又从腰里拿出一支手枪来,但还没等他来得及施展动作时,徐锦成手疾眼快,迅速飞起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踢在治平的手腕上。只听得“咚!”地一声响,手枪落到了楼板上,并且恰好落在201号房间的客人面前。
这位客人弯腰拾起手枪,更加气愤难遏!他向前紧跨一步,抬起手来,“啪!”“啪!”就是两个耳光。同时不住地骂道:“你这个混帐王八蛋!我打你这个该死的东西!”
“老板,您请坐下休息!”徐锦成说道,“我一个人收拾他足够了!”
治平双手捂着火辣辣的脸皮,低垂着头,正在思考着如何对付之策,忽然听到“老板”二字,他心里“咯登!”一下,顿时紧张起来。
治平微微地抬起头,偷偷瞟了徐锦成一会儿,然后,又慢慢地把视线移向赏他两耳光的人。他越看心情越紧张,越看越害怕!他心里说:“不错,就是他。哎呀,我的妈呀!这一下可闯下了塌天的大祸!这可怎么得了呀!”想着想着,他浑身筛着糠,就像散了骨架,不由自主地“噗通”一声跪到了楼板上,并且有如捣蒜一样磕着响头哀求道:“老板饶命!老板饶命!”
“你少来这一套!”徐锦成说道:“你是干什么的?老实说!”
“我……我……我……”由于过度的惶恐,治平“我”了老半天,到底没说出话来。
“啪!”“啪!”两记脆响的耳光,“你到底是说不说?”徐锦成怒气冲冲地说道。
“我……我说!”治平用手捂着滚烫的脸皮说道:“我……我是北平站的!”
“你胡说!我宰了你!”徐锦成怒斥道。
“不……不敢!我真是北平站的!”治平诚恳地回答道。
“你叫什么名字?”徐锦成厉声问道。
“我……我叫郑治平,不!不!不!郑治平是我的化名儿,我的真实姓名叫许振国。”
“我问你,你的代号儿?”
“我……我的代号儿是,地字第五号儿。”
“你是哪个班毕业的?”
“我……我是临训的。”
“你简直胡闹!也不打听打听是谁在这个地方,就朝这里瞎闯!”徐锦成经过盘问,确认他是自己人之后训斥道。
“是!是!是!我瞎了眼!一时没有认出来,请求老板宽恕我这一次吧!”郑治平再一次恳求。
他们所说的“老板”到底是谁呢?他正是军统特务头子戴笠。
戴笠一向把学生视为他的事业能够成功的一宝,所以只要是他的学生,任何不得了的事情都能得了。现在已经确认无误,郑治平不仅是他的部下,而且是他的学生,满腹的气愤顿时烟消云散。于是,他换了一种温和的口气说道:“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啊!既然是这样,那就快点儿起来吧!”
“万祈老板恕罪!您不开恩,学生死也不敢起来!”郑治平惟恐得不到宽恕,因而又一次苦苦哀求。
“快起来吧!不愉快的一幕既然已经过去了,就全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以后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永远不要再提起此事就行了!”戴笠一面用诙谐的语言调解紧张的空气,一面又暗示他的学生要严守秘密,永远不要把这件争风吃醋的事情泄露出去。
听了戴笠的一番话,郑治平这才放下心来。他连连磕着头说道:“多谢老板恩典!您的训示,学生一定铭记在心底!”
郑治平站起身来之后,愣怔了好一会儿,好像再没有什么话好说。于是,他非常虔诚地说道:“今天惹老板生气了,并且打扰了您的休息,实在有罪!学生再一次祈求宽恕!现在告辞了!”
“好!你走吧!没有事儿!”戴笠非常轻松愉快地说。
郑治平刚刚走到门口儿,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事情。立即停住脚步,然后回过头来说道:“水仙,这两位先生在你们这里的一切费用,全部由我负责,千万不要收他们的钱!”
“好的!你放心好了,决不收他们的一分钱!”水仙姑娘实心实意地说。
那么,“住局”的价格是多少呢,他们两人住一宿共需多少钱呢?当时头等是一百元,二等七十元,三等五十元。当然,这也是当时当地的价格,异时异地,也许并不会完全一致。
但是,另外还得加小费。小费是随心所欲,并没有一定的价格。不过,小费往往与正价差不多的,甚至还要超过。在这种地方玩儿,就是花钱摆阔气的场所,如果太少了,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按照这种情况计算,每人四个盘子,一百二十元,住局一百元,就得二百二十元,两人就得四百四十元。这当然是正价。再加上小费,两人已近千元。
郑治平走了之后,“月宫旅社”又恢复了平静。201和203号房间里的客人,依然由姑娘陪伴着睡觉,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戴笠身为国民党的最高特务首脑,工作特多特忙,他到北平来干什么?怎么还有闲功夫逛窑子、嫖妓女呢?
戴笠这次到北平来,是负有极其重要的政治使命。其一,要和大汉奸殷汝耕、王克敏等人见见面,共同商议如何与日本帝国主义妥协,如何共同反共、防共。通过协商,以便进一步携起手来,步调一致地完成共同的理想和“伟大事业”;其二,军统局在北平设有情报站,简称北平站。这个站本着戴笠的旨意,做了不少工作,特别是和“华北自治政府”、日本宪兵队等各敌伪机关协调得很好,在反共、防共方面做出了显著的“成绩”,戴笠感到很满意。但他唯恐部下工作不力,所以要亲眼看一看实际情况。基于上述两层关系,所以戴笠必须到北平“视察”。
但是,戴笠是一个极端好色之徒,在他的私生活中,不可一日无女人,如果一日无女人陪伴,无论如何也是睡不安稳的,因此,不管白天工作有多忙,晚上也得有女人陪着过夜。
这次到北平来因为是沦陷区,环境特殊,什么“女秘书”一类的人物不便同行,他就只好采取“临时措施”去逛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