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兰夫妇
下放农村
全心全意
为民服务
话说这家兴、君兰在北火车站把丽绢送上火车,三人分手后,一转眼又是三年了。
这三年间,丽绢的贸易做得红红火火,家兴的解放军营房科长当得也算顺当,就是君兰,却碰到了一连串不顺利的事情。
首先是爱芬,由于生了个女儿,君兰的母亲非常不高兴,孩子生下后婆婆不肯带,爱芬要去医院上班,没有办法只好把孩子抱给锦绣母亲去带,可时间长了又觉得不好意思,就把孩子送到了重庆,交给了爱芳的母亲。
其次是君兰,这个卫生学校的副校长开始做得还不错,也分到了住房,夫妻两人总算自立门户,独立生活了,可是后来就出了大问题。
1959年冬天,君兰被内定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夫妻两人一起下放到了苏北农村监督劳动。
直至1962年冬天,经过组织甄别,君兰、爱芳被认定为思想认识问题,是人民内部矛盾,两人才终于被调回上海,并恢复原来工作。张荣和家兴也特地从镇江部队,开了一辆中吉普去苏北农村,把君兰,爱芬两人接回上海。
这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张荣和家兴一到扬州,先去了陈慧家里。陈慧家住在扬州市江都路一个老式的大宅院里,是一套一层的厢房,独门独户,有大小五、六个房间。因为事先已通过电话,陈慧知道老朋友要来,所以已有了准备。
家兴一进陈慧家,就说:“陈慧老师,学生李家兴来拜访老师了。”
陈慧已经在家等候多时,见两人来了十分高兴,先让着坐下,然后又是倒茶、又递水果,接着就问:“就你们两人,驾驶员呢?”
“这次是家兴自己开车来的。”张荣就回了话,并说:“陈慧,你家住的房子还真不小。”
“小地方房子住得比大城市宽敞一些。”
家兴也问陈慧说:“你爱人呢?”
“在厨房里忙着呢,我来叫他。车佳明,老朋友到了,你出来认识一下。”
“我来过几次,都没有见到陈老师爱人。这次我们认识一下。”家兴接着说道。
陈慧的爱人胸前还挂着饭单,两只手一面在饭单上擦着,一面来到了客厅里,笑呵呵地说:“贵客到了,欢迎、欢迎!”很热情地同来人一一握手。
这时陈慧的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先后都放学回来了。两个孩子叫过来客,就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不一会陈慧就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吃晚饭吧。”
于是,主客就边吃边聊。在吃饭时家兴又知道了陈慧家过去的不少情况。她爱人是扬州本地人,初中毕业后,就到了淮阴一带的老解放区参加革命,一直是搞教育的。陈慧解放前从上海来淮阴,就是在他领导下搞教育工作。上海解放前夕,组织上把她派往上海,搞了一段时间的地下工作。后来她又回了苏北,两人结了婚。现在两人都在扬州教育界工作。这次,君兰和爱芬亏了有陈慧夫妻俩的帮忙,否则苦头吃得还要多呢。
这天晚上,家兴和张荣两人就住在陈慧家。第二天吃了早饭,由陈慧带路,家兴开着车,直往扬州东面高邮县的一个公社而去。
上午十点,家兴一行到了君兰、爱芬下放那个大队的大队部,大队支部书记李万生,前几天就接到陈慧从扬州打来的电话,所以今天在等家兴等人的到来。
前年冬天,家兴曾由陈慧介绍来这里看望君兰,见过这位李书记,后来又来过几次,因此与他也比较熟。这位李书记年龄三十出头,瘦瘦的脸,中等个子,说话声音有点嘶哑,但显得很老练,办事很干脆、利索,待人十分和气,也很好客。
今天大队部里像办喜事一样,摆了两只圆桌,厨房里正在烧菜弄饭。
张荣、家兴、陈慧下车后进了大队部,看到这个情景,有点弄不明白。家兴同李书记握着手就问:“李书记,你们今天是办什么喜事吗?看来我们今天来的不是时间。”
“怎么不是时间,今天一是欢迎你们的到来;二是欢送两位下放干部回上海。这样吧,你们先请到里面办公室坐一会儿。于是家兴等三个人到办公室里坐定,大队部通讯员倒了热茶给端了上来。李书记就叫通讯员去把沈、许两位叫来大队部。
“李书记,你们为什么要这样隆重、破费。”家兴说。
“陈老师,两位解放军首长,这是我们大队队委讨论的决定,也是贫下中农的心意。因为他们两人在我们这里劳动已经有三年,作了不小的贡献------”这位李书记讲了今天忙碌的原因。
读者们可能要问,这两个人过去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作了些什么贡献?
这一切要从1958年的******说起。三年多前,全国各地的城市、农村都在热火朝天地大炼钢铁、大办人民公社。各地这种大办食堂,吃饭不要钱,土地深翻、打擂台、放卫星、夺高产的浪潮也涌进了解放军部队。
有一天张荣找到家兴,就谈到了大炼钢铁的问题。两人回想起在抗日战争中,这么大的中国都抵挡不住小小日本的进攻;在朝鲜战场上,我们能同美国人打了个平手,但我们付出的代价是不小的。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是我们国家工业落后,钢铁太少。1949年解放时,我国的钢产量只有10万吨。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第一个五年计划结束时,钢产量达到了500万吨,这个速度应该是不慢的。但是与我们中国这样一个几亿人口的大国来说,这是远远不够的。
家兴认为现在上面提出要使钢产量翻一番,达到一千万吨,部队应该积极支持,响应号召,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但张荣却说,现在这大炼钢铁,土法上马,遍地开花,到处是小炼铁炉,不一定好。砸铁锅、折铁门,炼出个“粢饭团”,用处不大。家兴说也有同感,张荣关照此话只能他两个人之间说说而已,可不得外传,更不能作为政治资料对外宣传。
可这些事情到了君兰那里,就出了大问题。君兰认为大炼钢铁是对头的,应该积极支持。特别对当时提出的、农业上搞深翻能够多生产粮食,既能支援工业建设,又能改善人民的生活,还能使国家迅速富强起来的做法,大力支持!
有一天,卫生学校里也有人提出要种高产试验田,君兰开始是反对的。后来在来自上面的压力下,他这个副校长就奉命领了一批学生,到上海近郊农村的一个生产队里搞了一亩试验田。当时是进行了“深翻”,挖下去有丈把深后,就填上一层土,再加上一层草木灰肥料,这样一层又一层,填了十几层,最后下了一千斤麦种。说是根据“科学”理论测算,一颗种子如果长出100粒麦子,应该能生产十万斤粮食,这就好放一颗大大的“卫星”!
这王有德就在一旁拍手叫好,说这颗“卫星”一定会成功,完全没有问题。当然事情的结果是令人失望的。不要说高产,这试验田里最后没有收到多少粮食,君兰十分后悔搞这个试验。
后来,整个******运动在各方面的发展,出现了人们未曾预料到的结果。学校里除有埋怨声之外,对整个运动持怀疑、批评,甚至否定的言论都出来了。
一开始,君兰并没有随便发表个人的意见,最多只是私下里同王有德谈谈自己的感受,说了些对这场运动的一些个人想法,王有德不但表示有同感,而且还发表了不少更为激烈的言论。
反右开始后,领导上就到处追查反面言论。王有德就把这些话全部推到了君兰头上。就这样,君兰被定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与妻子爱芬一起被下放到江苏农村监督劳动。
就在前年冬天家兴来看望君兰的那一次,组织上已经对君兰夫妻两人落实了政策,解除了监督劳动。可君兰还是在大队养猪场里养猪,同时兼当大队小学里的算术老师,爱芬则当了大队的赤脚医生。
那天夜晚,也是个月黑夜,外面是伸手不见五指,正刮着风,并下起绵绵细雨。可是一个社员生急病,肚子痛拉稀来请爱芬出诊。这爱芬二话没说,背起药箱就出了门,君兰不放心就一同前往,家兴随即也跟了去。
这乡村小路泥泞不堪不说,半道上还遇到一条小河拦住了去路,可这小河上架设的是一根独木桥。这下雨天,月黑夜,独木桥上像刮过油似的,实在太滑,爱芬只得趴下身来,爬着过那座独木桥。君兰、家兴几次想伸出援手,但在独木桥上是有劲使不上。
爱芬爬着、爬着,最终还是从这独木桥上滑落到了小河里。最后还是家兴和君兰把她救上了岸。虽然已浑身湿透了,但她还是坚持着赶到了那个社员家里。这家人是看在眼里,感激在心里,见此状况都被感动得落了泪。
“现在大家实在舍不得他俩离开我们这里。”这大队李万生书记,还是很兴奋地继续对家兴他们介绍了君兰夫妇俩三年来在农村的表现,夸奖着说:“开始我们也不知道这对夫妻为什么下放到农村来,后来,大家才晓得是被人陷害的。可这三年中,这两人不但没有怨言,反而全心全意地为我们贫下中农、社员群众服务。这大队学校里的学生都非常爱载沈老师,而且社员也都喜欢这位好老师。”
这时,大队另一位干部插话说:“尤其是这位许医生,开始来时也是住在牛棚里,平时和社员同样下田劳动。当社员知道她是上海大医院来的医生,就找她看病问药。她从不拒绝,有问必答,而且非常认真、耐心地给大家看病。后来落实政策,叫她当大队赤脚医生,她更是不分白天黑夜,给社员看病。即使到了吃饭时间,不把病人看完,她是不会回家去吃饭的。特别是刮风下雨有重病人找她,她照样出诊。”
李书记接着又说:“我们大队的社员和干部确实非常同情、喜欢和敬爱这两个大学生国家干部,所以今天我们一定要热烈欢送。今天的这些鱼、肉、蔬菜,大部分是学生家长、社员群众,自发给送来的------”
那么就下去又怎么样了呢,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