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春秋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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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襄公(元年~三十一年)(21)

叔向曰:“辞之不可以已也如是夫!子产有辞,诸侯赖之,若之何其释辞也?《诗》曰:‘辞之辑矣,民之协矣。辞之绎矣,民之莫矣。’其知之矣。”

郑子皮使印段如楚,以适晋告,礼也。

莒公生去疾及展舆,既立展舆,又废之。比公虐,国人患之。十一月,展舆因国人以攻莒子,弑之,乃立。去疾奔齐,齐出也。展舆,吴出也。书曰“莒人弑其君买朱钅且。”言罪之在也。

吴子使屈狐庸聘于晋,通路也。赵文子问焉,曰:“延州来季子其果立乎?巢陨诸樊,阍戕戴吴,天似启之,何如?”对曰:“不立。是二王之命也,非启季子也。若天所启,其在今嗣君乎!甚德而度,德不失民,度不失事,民亲而事有序,其天所启也。有吴国者,必此君之子孙实终之。季子,守节者也。虽有国,不立。”

十二月,北宫文子相卫襄公以如楚,宋之盟故也。过郑,印段迋劳于棐林,如聘礼而以劳辞。文子入聘。子羽为行人,冯简子与子大叔逆客。事毕而出,言于卫侯曰:“郑有礼,其数世之福也,其无大国之讨乎!《诗》曰:‘谁能执热,逝不以濯。’礼之于政,如热之有濯也。濯以救热,何患之有?”

子产之从政也,择能而使之。冯简子能断大事,子大叔美秀而文,公孙挥能知四国之为,而辨于其大夫之族姓、班位、贵贱、能否,而又善为辞令,裨谌能谋,谋于野则获,谋于邑则否。郑国将有诸侯之事,子产乃问四国之为于子羽,且使多为辞令。与裨谌乘以适野,使谋可否。而告冯简子,使断之。事成,乃授子大叔使行之,以应对宾客。是以鲜有败事。北宫文子所谓有礼也。

郑人游于乡校,以论执政。然明谓子产曰:“毁乡校,何如?”子产曰:“何为?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议执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我闻忠善以损怨,不闻作威以防怨。岂不遽止,然犹防川,大决所犯,伤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决使道。不如吾闻而药之也。”然明曰:“蔑也今而后知吾子之信可事也。小人实不才,若果行此,其郑国实赖之,岂唯二三臣?”仲尼闻是语也,曰:“以是观之,人谓子产不仁,吾不信也。”

子皮欲使尹何为邑。子产曰:“少,未知可否?”子皮曰:“愿,吾爱之,不吾叛也。使夫往而学焉,夫亦愈知治矣。”子产曰:“不可。人之爱人,求利之也。今吾子爱人则以政,犹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其伤实多。子之爱人,伤之而已,其谁敢求爱于子?子于郑国,栋也,栋折榱崩,侨将厌焉,敢不尽言?子有美锦,不使人学制焉。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学者制焉,其为美锦,不亦多乎?侨闻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若果行此,必有所害。譬如田猎,射御贯则能获禽,若未尝登车射御,则败绩厌覆是惧,何暇思获?”子皮曰:“善哉!虎不敏。吾闻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我,小人也。衣服附在吾身,我知而慎之。大官、大邑所以庇身也,我远而慢之。微子之言,吾不知也。他日我曰:‘子为郑国,我为吾家,以庇焉,其可也。’今而后知不足。自今,请虽吾家,听子而行。”子产曰:“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焉。吾岂敢谓子面如吾面乎?抑心所谓危,亦以告也。”子皮以为忠,故委政焉。子产是以能为郑国。

卫侯在楚,北宫文子见令尹围之威仪,言于卫侯曰:“令尹似君矣!将有他志,虽获其志,不能终也。《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终之实难,令尹其将不免。”公曰:“子何以知之?”对曰:“《诗》云:‘敬慎威仪,惟民之则。’令尹无威仪,民无则焉。民所不则,以在民上,不可以终。”公曰:“善哉!何谓威仪?”对曰:“有威而可畏谓之威,有仪而可象谓之仪。君有君之威仪,其臣畏而爱之,则而象之,故能有其国家,令闻长世。

臣有臣之威仪,其下畏而爱之,故能守其官职,保族宜家。顺是以下皆如是,是以上下能相固也。《卫诗》曰:‘威仪棣棣,不可选也。’言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内外、大小皆有威仪也。《周诗》曰:‘朋友攸摄,摄以威仪。’言朋友之道,必相教训以威仪也。《周书》数文王之德,曰:‘大国畏其力,小国怀其德。’言畏而爱之也。《诗》云:‘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言则而象之也。纣囚文王七年,诸侯皆从之囚。纣于是乎惧而归之,可谓爱之。文王伐崇,再驾而降为臣,蛮夷帅服,可谓畏之。文王之功,天下诵而歌舞之,可谓则之,文王之行,至今为法,可谓象之。有威仪也。故君子在位可畏,施舍可爱,进退可度,周旋可则,容止可观,作事可法,德行可象,声气可乐,动作有文,言语有章,以临其下,谓之有威仪也。”

【译文】

三十一年春天,周历正月,穆叔从会盟地澶渊回来,去见孟孝伯,对他说:“赵孟要死了。他的话听起来有点苟且偷安,不像为民之主的人;年纪还不满五十,就变得唠唠叨叨好像八九十岁的人,不会活得很长了。如果赵孟死了,晋国执政的人大概是韩起吧!您何不去和季孙说说这件事?可以和他建立良好的关系,他是君子。晋国国君将要失去权柄了。如果不去建立良好的关系,让韩起早点为鲁国做些工作;不久国政由大夫执掌,韩起为人懦弱,大夫多数贪婪,要求和私欲没有满足,齐国、楚国又不能依靠,鲁国就很令人担心了!”孟孝伯说:“人的一生能有多久,谁不会有点苟且呢?早晨不知道晚上的事,哪里用得着建立良好关系呢?”穆叔出去告诉别人说:“孟孝伯将要死了。我告诉他赵孟苟且偷安,他却比孟伯更加苟且!”又和季孙谈及晋国的事,季孙也不听从他的意见。

等到赵文子死去,晋国公室卑微,政权落入骄侈的卿大夫手中。韩宣子执政,不能谋求诸侯的拥护。鲁国忍受不了晋国的索求,奸邪的小人很多,因此有平丘的会见。齐国的子尾担心闾丘婴为患,想杀掉他,便派他率领军队讨伐阳州。我国询问他们出兵的缘故。夏天五月,子尾杀死闾丘婴以给鲁军一个说法。工偻洒、渻灶、孔虺、贾寅逃亡到莒国。子尾驱逐了群公子。襄公修建楚宫。穆叔说:“《大誓》说:‘百姓所要求的,上天必定听从。’君王是想侍奉楚国了吧,因为这种原因才修建楚式宫殿。如果不再去楚国,必定会死在这座宫殿里。”六月辛巳日,襄公死在楚宫里。叔仲带偷了襄公的大璧,交给御者,放在他的怀里,接着又取走,因此获罪。

立胡女敬归的儿子子野为国君,寄居在季氏那里。秋天九月癸巳日,子野死,是由于哀伤过度所致。

己亥日,孟孝伯卒。

立敬归的妹妹齐归的儿子公子裯为国君。穆叔不同意,说:“太子死了,有同母的弟弟就立他,没有就立年长的;年龄相同就选择贤能的,德才相当就占卜,这是古代的常规。子野不是嫡子,何必一定要立他母亲妹妹的儿子?况且这个人,居丧而不哀痛,在父丧期间却面有喜色,这叫做不讲法度。不讲法度的人,很少有不制造祸乱的。如果真的立了他,必然成为季氏的祸患。季武子不听劝告,最终还是立了他的新君。等到安葬襄公时,换了三次孝服,衣襟每次都脏得和没换时一样。当时昭公已经十九岁了,还和儿童一样,君子因此知道他不能善终。冬天十月,滕成公来参加葬礼,表现轻慢不敬而眼泪很多。子服惠伯说:“滕国国君将要死了。该做的表现怠慢,而且悲哀太过分,在丧礼中已经有征兆了,能够不跟着死吗?”

鲁襄公死的那一月,子产辅佐郑简公去晋国。晋平公因为鲁国有丧事的缘故,没有接见他们。子产让人把宾馆的围墙全部推倒让自己的车马进去。晋国的士文伯责怪他,说:“敝邑由于政事和刑罚没有治理好,盗贼充斥国内,无奈诸侯的下属辱临敝邑问候寡君,所以派官吏修缮宾馆,大门修得高高的,围墙筑得厚厚的,也好让宾客不要担忧。现在您拆掉了它,尽管您的随从能够戒备,可是别的宾客怎么办呢?因为敝邑是盟主,故修缮围墙,以接待宾客;如果把它们都毁掉,那我们怎样供应宾客的需要呢?寡君派匄前来请教。”子产回答说:“因为敝邑狭小,处在大国之间,责备索求没有固定的时候,因此不敢安居,搜罗敝邑的全部财货,前来贵国朝会。正遇上执事没有空闲,没能见到,又没有接到命令,不知道会见的日期。我们不敢献上贡品,也不敢露天放着。如果呈献上去,这些都是君主府库中的财物,不经过一定的荐陈仪式,不敢献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