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春秋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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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襄公(元年~三十一年)(22)

如果放在露天,又怕忽而日晒忽而雨淋而腐烂生虫,从而加重敝邑的罪过。我听说文公做盟主的时候,宫室低矮促狭,没有台榭可以供观赏,却把接待诸侯的馆舍修得又高又大,馆舍好像晋君的寝宫一样;馆内的仓库马房修缮完好,司空按时平整道路,泥水匠按时粉刷墙壁;诸侯的客人到达,甸师点起火把照亮庭院,仆人巡视宾馆,车马有一定的处所安置,宾客的随从有专人代替,巾车为车轴上油,隶人、牧、圉各自照管分内的事,各主管部门的属官陈列出招待外宾的礼品;文公不让宾客逗留耽搁,但也没有因此而使公务荒废;同忧乐共患难,有灾兵之事则巡行视察以纾难;有不知道的事情就加以教导,有不足的地方就体谅宽宥。宾客来到好像回到家里一样,难道还会有什么灾祸吗?不怕被抢劫偷盗,也不担心日晒雨淋。

现在晋君铜鞮宫绵延数里,而诸侯的馆舍却像奴隶住的地方;大门进不去车子,又无法翻墙而入;盗贼明目张胆肆意横行,而且雨潦也无法防备;接见宾客没有定时,召见外宾的命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布。如果不推倒围墙,就没有地方收藏贡赋而加重我们的罪过。谨敢请教执事:您对我们将有什么指示?虽然君主遇到了鲁国的丧事,但这也是敝邑的忧戚啊。如果能奉献贡赋,把围墙修好回国,这是君主的恩惠,怎么会畏惧辛勤和劳苦呢?”

士文伯复命,赵文子说:“的确是这样。我们实在德行有缺,用奴隶似的住宅来招待诸侯,这是我们的罪过啊!”便派士文伯去承认自己不明事理。晋平公接见郑简公,礼节特别隆重,设盛宴并赠以丰厚的礼品,然后送他回去。于是晋国修筑接待诸侯的宾馆。

叔向说:“辞令的不能废弃就像这样吧!子产善于辞令,诸侯都因为有了他而获得了利益。为什么要放弃辞令呢?《诗》说:‘辞令和谐,百姓和顺。辞令动听,百姓安定。’子产懂得其中的道理啊!”

郑国的子皮派印段去楚国,把到晋国的事报告给楚国,这是合于礼的。

莒国比公生了去疾和展舆。展舆已经被立为太子,又废了他。比公暴虐,国内的人为此感到担忧。十一月,展舆依靠都城的人攻打比公,杀了他,才自立为国君。去疾逃亡到齐国,这是因为他是齐女所生的缘故。展舆,是吴女所生。《春秋》记载说“莒人弑其君买朱钅且”,这是说罪过在比公。

吴王派屈狐庸到晋国聘问,这是为了沟通两国交往之路。赵文子询问他,说:“延州来季子最终能立为国君吗?攻打巢地死了诸樊,看门人杀了戴吴,上天似乎为季子打开了做国君的大门,怎么样?”屈狐庸回答说:“不会立为国君。这是两位国王的命运不好,不是为季子打开做国君的大门。如果上天打开了大门,大概是为了现在的嗣君吧?他很有德行而且做事合于法度,有德行就不会失去百姓,合于法度做事就不会失误;百姓亲附而且事情符合秩序,是上天所开启的吧!保有吴国的,必定是他的子孙一直到最后。季子,是保持节操的人,即使把国家交给他,他也是不肯做国君的。”

十二月,北宫文子辅佐卫襄公出访楚国,这是宋国结盟的结果。经过郑国,印段到棐林去慰问他们,依照国家之问聘问的礼节而使用慰劳的辞令。北宫文子进入郑国国都聘问,子羽充当行人,冯简子和子大叔迎接客人。聘问之礼完毕出来,北宫文子对卫襄公说:“郑国做事合于礼仪,这是几代人的福气,恐怕不会有大国讨伐吧?《诗》说:‘谁能在酷热时,不去洗澡图凉快呢?’礼仪对于政事,好像天热时洗澡。用洗澡来止热,有什么可担心的?”

子产执掌政事,选任有才能的人;冯简子能决断大事;子大叔仪表风度美好而精通典籍;公孙挥了解各国诸侯的政令,同时对各国大夫家族姓氏、官职爵位、地位尊卑、才能大小都能明辨,并且又善于辞令;裨谌能出谋划策,但在野外策划就正确,在城里策划就失当。郑国将要与诸侯交涉,子产就向公孙挥询问四方诸侯的国内动向,而且让他妥善地准备好外交辞令;和裨谌一起乘车到郊外,让他考虑是否可行;再把考虑的结果告诉冯简子,让他决断;计划完成后,就交给子太叔让他执行,同宾客交往应对。因此很少把事情办坏。这就是北宫文子所说的“合于礼”。

郑国人在乡校游乐,议论执政者的得失。然明对子产说:“毁掉乡校,怎么样?”子产说:“为什么要毁乡校?人们早晚做完事情到那里游乐,并议论执政者的得失。他们认为好的,我就推行它;他们讨厌的,我就改掉它。这是我的老师,为什么要毁掉它呢?我听说用忠善之行可以减少怨恨,没有听说用威势压人来防止怨恨。难道用强硬手段就能把众人的嘴巴立刻堵住?可是就像防止河水一样。冲开的大口子,伤人一定很多,我就无法挽救了。还不如开个小口子加以疏导。不如让我听到把它作为治病的药石。”然明说:“我从今以后知道您确实可以成就大事了。小人实在没有才能。如果真这样做下去,整个郑国都会得到利益,岂只是几位大臣呢?” 孔子听到这些话,说:“从这事看来,有人说子产不仁,我不相信啊!”

子皮想让尹何做宰邑,子产说:“太年轻,不知道行不行。”子皮说:“他为人忠厚。我喜欢他,不会背叛我的。让他到那里去学习,他就进一步懂得治理封邑了。”子产说:“不行!别人喜欢一个人,总是考虑对那个人有利。现在您喜欢一个人却将政事交给他,就像一个人还不会拿刀子却让他去切东西,那对他的伤害一定会很多的。您喜欢一个人,不过是伤害他罢了,那谁还敢求取您的喜欢呢?您在郑国,好比栋梁,栋梁折断,椽子会崩塌,我将会被压在底下,怎么敢不把话全部说完?您有美丽的织锦,是不会让别人拿来学习裁剪的。重要的官职、大的封邑,是自身赖以庇护的东西,反而让人学习着治理,它与美丽的织锦比不是重要得多吗?我听说学习以后才参与政务,没有听说通过做官来学习的。如果这样做,必定有害处。好比打猎,射箭驾车熟练,就能获取禽兽,如果没有驾过车射过箭,那么一心害怕车辆翻覆人被辗压,哪里有空想着猎取野物呢?”子皮说:“好啊!我真是不聪明。我听说君子致力于从事了解大的、远的事情,小人致力于从事了解小的、近的事情。我是小人啊。衣服穿在我身上,我知道慎重地对待它;重要官职和大的封邑是用来庇护自身的,我反而疏忽而轻视它。没有您的这番话,我还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呢。从前我说过,您治理郑国,我治理我的家族以庇护我自己,这就可以了。从今以后我才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够。从现在起我请求,即使是我的家族的事情,也听凭您的意见去做。”子产说:“人心不相同,好像人的面孔一样。我哪里敢说您的面孔像我的面孔呢?不过心里觉得这样做危险,就告诉您了。”子皮认为子产忠诚,所以把政事全部托付给他,子产因此能够治理郑国。

卫侯在楚国,北宫文子看见令尹公子围的威仪,对卫侯说:“令尹的举止行为像个国君了,将会有别的打算。即使能实现他的打算,也是不得善终。《诗》说:‘没有起初不好的,却很少能有好的结果。’想得善终实在很难。令尹恐怕会不能免于祸难了。”卫侯说:“您通过什么知道的?”北宫文子回答说:“《诗》说:‘谨慎自己的威仪,它是百姓的准则。’令尹没有威仪,百姓就没有准则。百姓所不效法的人,却位居百姓之上,不得善终啊。”卫侯说:“好啊!什么叫威仪?”北宫文子回答说:“有威严使人敬畏叫做威,有仪态使人仿效叫做仪。国君有国君的威仪,他的臣子敬畏并爱戴他,把他作为准则并仿效他。所以能够保有他的国家,好名长存,流芳百世。

臣子有臣子的威仪,他的下属敬畏并爱戴他,所以能保持他的官职,保有家族,善治家邦。顺着这个次序以下都是这样,因此上下关系稳固。《卫诗》说:‘威仪雍容娴雅,好处无法计算。’这是说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内外、大小都有威仪。《周诗》说:‘朋友之间互相辅助,用以辅助的就是威仪。’这是说朋友之道一定要用威仪来相互教导。《周书》举说文王的德行,说:‘大国畏惧他的力量,小国怀念他的恩德。’这是说对他敬畏而又爱戴。《诗》说:‘好像无识无知,依顺天帝的法则。’也就是说要把他作为准则并效法天帝。纣王囚禁文王七年,诸侯都跟着他去坐牢,纣王于是感到害怕,便把文王放了回去,可以说是爱戴文王了。周文王攻打崇国,第二次出兵而崇国降服称臣,蛮夷也相继归服,可以说是敬畏文王了。文王的功业,是可以被天下人赞颂也能使天下人用歌舞庆祝的,可以说是以文王为法则了。文王的行为,现在还以法令的形式保存着,可以说是效法文王了。这是因为有威仪的缘故!所以君子治理政事令人敬畏,施舍使人爱戴,进退可以作为法度,周旋应酬可以作为准则,仪容举止令人赏心悦目,做事情可以代表法度,德行可以让人效法,声音辞令可以使人高兴,动作符合礼仪,言语有条理文采,用这些来对待下面,就叫做有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