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海蒂小公主绿山墙的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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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萨拉上法语课

第二天,萨拉一走进教室,大家就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关于她,虽然还没有正式坐到班里,但是几乎每个学生都早已经听说了她的大名,了解了一些她的情况。自以为长大了的十三岁男孩拉维尼娅·赫伯特,还有这个学校的小不点、年仅四岁的洛蒂·利,早就听说了许多关于萨拉的传闻。

所有的同学都非常肯定地认为,萨拉将会成为铭钦小姐的示范生,并且她也会被视作整个学校的荣耀。甚至有两个人还看见过她的女仆马瑞迪,就是那个前天傍晚刚到的法国女仆。

有一次,拉维尼娅趁萨拉的房门开着的时候,故意走过去,看见马瑞蒂正在打开一个盒子,那是一家商店很晚才送来的精美盒子。

“盒子里面的东西你都没有见过,那里装满了镶有蕾丝的衬裙,好多好多蕾丝哦,”她也不介意杰西正在埋头看地理书,用很夸张的声音悄悄地对这个好朋友说,“我看见她把那些裙子从箱子里倒出来。对了,我还听见铭钦小姐对阿米莉娅小姐说,这些衣服太奢华,穿在一个孩子身上太荒唐了。她说的没错,我妈妈说,小孩子一定要穿着简朴。可是她现在就穿着一件衬裙呢,她刚才坐下时我看见了。”

“而且她还穿着丝袜呢!”杰西小声地说着,把脸还继续埋在地理书上,“哦,对了,还有她那双小脚!我以前从没见过那么可爱的小脚。”

“哼,”拉维尼娅似乎有些不服气,对此嗤之以鼻地说道,“那得归功于她那双鞋。我妈妈说,如果穿上漂亮的鞋子,即使大脚也会看起来很小,很好看。因为鞋匠聪明,把鞋子做得好看。我一点也不觉得她长得漂亮。你瞧她的那双眼睛,颜色可真是奇怪。”

“她确实算不上漂亮的人,”杰西一边说,一边偷偷地扫视了教室一周,“但是,她的美,让你忍不住想再看一眼。嗯,你瞧她的睫毛那么长,而且眼睛几乎是绿色的,我可真想多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

萨拉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似乎在等待别人来告诉她要做什么。她的座位就在铭钦小姐的桌子旁,是一个非常荣幸的位置。当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时,她一点也没感到不安。只是她很好奇,不时回头静静地看着那些正盯着自己的孩子们。

她的小心眼里正寻思着,这些人都在想些什么呢?她们喜欢铭钦小姐吗?她们上课的时候在认真听讲吗?她们是不是也拥有一个和她爸爸那样的爸爸呢?

那天早上,还没上学之前,她坐在床上,跟艾米丽讲了好多关于她爸爸的事情。

“我知道,现在他就在海上,艾米丽,”她说,“爸爸走了,我想我们必须成为好朋友,这样我们就可以向彼此倾诉。艾米丽,你看着我。你的眼睛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不过,我真希望你是一个会说话的娃娃。”

萨拉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因为她的脑子里充满了奇思妙想,她经常这样和自己玩幻想游戏:假装艾米丽是一个真人,能听见并理解她的话,所以,她会跟她说很多的心里话,让她快乐,也让自己快乐;让她得到安慰,自己内心里也无比的欣慰。

那天早晨,仆人马瑞蒂给萨拉穿上一件深蓝色的校服,还给她的头发上扎了一个深蓝色的蝴蝶结,等到她要上学的时候,萨拉走到艾米丽跟前,当时她正坐在椅子上,萨拉在她手上放了一本书。

萨拉对她说:“我在楼下上学,你可以看书。”这时候,萨拉看见马瑞蒂正好奇地看着自己,她就一脸严肃地对马瑞蒂说:“关于洋娃娃,我相信她们和我一样。而且,她们还能够做一些我们看不到的事情。比如,艾米丽会看书,会说话,会走路。只是,她要等到所有人都不在房间里的时候,才会做这些的。因为这些都是她的秘密。你知道,如果人们知道洋娃娃会做事,那么一定会让她们给人们干活儿了。她们可不想这样,所以,洋娃娃们一定都商量好了,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试试。你看,如果你待在房间里,艾米丽就只会坐在那儿瞪着眼睛,但是如果你出去了,她就会赶紧开始好好看书,而且还会去看看窗外的风景。当然,要是她听到我们有人进来的声音,她就会立刻跑回来,跳回到她的椅子上,假装自己一直都坐在那儿,动也没有动过。”

“哦,我的上帝,她可真有趣!”听了萨拉的话,马瑞蒂惊讶不已,她禁不住自言自语,等到楼下时又很快把这件事告诉了女管家。不过,她已经喜欢上了萨拉这个古怪的小女孩。看她那张聪明伶俐的小脸,对人总是彬彬有礼,可真讨人喜欢。在她的仆人生涯里,之前照顾过的那些孩子,还从来没有一个像萨拉这样知书达理的。而且,萨拉还是一个很有教养的小孩,对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温柔感激的语气,“如果你愿意,马瑞蒂!”“谢谢,马瑞蒂!”这些话让人听着心里总是很舒服。

马瑞蒂还对女管家说,萨拉每次对她说谢谢的时候,她都感觉自己像是一位贵夫人。

“你瞧,她这个样子多么高贵啊,简直就像一位小公主。”马瑞蒂说。事实上,她对这位新的小主人特别满意,由此也特别喜欢做这份差事。

在教室里,萨拉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大概过了几分钟,其他的学生都看了她之后,铭钦小姐走进来,并且在自己的桌子上威严地敲了几下。

“小姐们,请大家听我说。”她宣布道,“现在,我要给你们介绍一位新来的小伙伴。”于是,所有的小女孩都从座位上站起来,算是一种隆重的欢迎仪式。萨拉也站了起来。

“我希望,你们都要热烈欢迎这位克鲁小姐,你们知道吗?她刚刚从远方来,事实上是来自遥远的印度。下课之后,你们大家可以互相认识一下。”

学生们都恭恭敬敬礼节性地向她鞠躬,萨拉也向她们回了一个屈膝礼。礼毕之后,大家都坐下来,又互相看了看。

“萨拉,”铭钦小姐的语气有些生硬,听起来没有一点感情色彩,她看了一眼萨拉说道,“到我这里来一下。”

铭钦小姐拿起课桌上的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萨拉非常有礼貌地走到她跟前。

“我想,你爸爸既然给你请了一位法国女仆,”铭钦小姐开始说,“那么,他一定非常希望你能把法语学好。”

听她这么武断的要求,萨拉感觉有点尴尬,她在想该怎么跟她解释。

“嗯,我想,爸爸雇她是因为,”萨拉说,“是因为,他觉得我会非常喜欢法语,铭钦小姐。”

“我想,你一定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女孩,总以为凡事都必须按你的喜好来做。我必须要说明一下,我记得你爸爸曾经说过,他希望你把法语学好。”铭钦小姐说着,脸上的肌肉动了一下,那是一丝不悦的笑容。

如果萨拉年龄再大一点,或者懂得不必要一丝不苟地遵守着待人礼貌的原则的话,她完全可以用几句话,就把自己的意思解释清楚。可实际上,萨拉只是感觉脸颊一阵通红,没法再做解释。

铭钦小姐其实是一个严厉而刻薄的人,她宁肯凭自己的感觉来判断,也不愿意去倾听别人的想法。所以,她几乎已经肯定萨拉对法语一窍不通,为此她觉得萨拉竟然想要纠正她的说法,这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冒犯,也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当然,事实上,连萨拉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学会法语的。在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父亲就经常跟她讲法语。这大概是因为母亲是个法国人,而克鲁上尉又非常喜欢妻子的母语,所以萨拉就这样经常听到他们交流对话,自己也很快熟悉了这门语言。

“确实我……我从没正式学过法语,不过……不过……”萨拉有些羞怯地想要尝试给自己辩解。

其实,铭钦小姐有一个不可告人的苦恼,这也是她最大的苦恼,那就是:她自己不会讲法语。正因为如此,她总是试图隐瞒遮掩住这个令人恼怒的事实,并且她也根本无意讨论这件事,更不想听这个新来的学生问一些幼稚的问题。

“那就好了,我想,没有必要争论下去。”她用尖刻而体面的语气说,“如果你还没学过法语的话,那么就必须立即开始学习。法语老师杜法其先生马上就会来的。现在拿这本书去看看,老老实实地坐好等他来上课。”

萨拉感觉脸颊发烫。她只好回到座位上打开那本书,翻开第一页看的时候,她心里有些郁闷,只好板起脸来。她知道,如果笑出来,这是很不礼貌的,而她绝对不允许自己没礼貌。但是如果让她学习“lepere”是“父亲”的意思,“lamere”是“母亲”的意思,那么这样简单的知识又实在是太可笑了。

铭钦小姐用审视的目光瞥了萨拉一眼,她很想警告一下她,千万不要自以为是。

“萨拉,你好像很生气。你是在抗议我吗?”她说,“我很遗憾,你竟然不喜欢学习法语。”

“我很喜欢,但是,”萨拉回答道,她想,现在应该可以再替自己解释一下,“可是……”

“萨拉,当我吩咐你做事的时候,不许说‘可是’。”铭钦小姐用硬邦邦的语气说,“继续看你的书,不许说话。”

萨拉只好继续照着吩咐做了,而且她也没有笑,就连看到“lefils”是“儿子”的意思、“lefrere”是“兄弟”的意思时,她也没笑。

“杜法其先生什么时候来呢?”她思忖着,“我应该可以让他明白我的想法的。”

过了一会儿,杜法其先生便来到教室。他是一个中年法国男人,看起来谦和而睿智,当萨拉正努力装出—副全神贯注的样子,一边翻看她那本小词汇书的时候,他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小姑娘,并且觉得很有趣。

“哦,这就是新来的学生吗?夫人。”他问铭钦小姐,“她看起来很可爱,我希望这是我的莫大荣幸。”

“嗯,她的爸爸克鲁上尉非常热切地希望她能立刻开始学习法语。不过我觉得,她好像对法语有点儿幼稚的偏见。看起来她不想学习这个。”铭钦小姐有些失望地说。

“我很遗憾听到这一点,小姐,你怎么会不喜欢呢?”他温和地对萨拉说,“我想,如果我们一起学习,那么我会让你了解,这其实是一门非常美丽的语言。”

小萨拉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她突然感到非常绝望,因为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她似乎受到了羞辱。

她抬起头,用那双绿灰色的大眼睛默默地看着杜法其先生的脸,那里有一种哀求的无辜神情。她知道,只要她开口说出真相,他就会明白她的想法。

于是,她开始用漂亮流利的法语清楚地向他解释:刚才夫人没有听明白她的意思。她虽然没有正式从书本上学习过法语,但是她已经非常熟悉法语,因为爸爸和其他人总是跟她讲法语,而且一直以来她都是读法语或者写法语,就跟读写母语英语一样自然平常。她爸爸喜欢法语,所以她也喜欢。她喜欢法语还因为,她亲爱的妈妈是个法国人,可是却在她出生的时候就死了。实际上,她很高兴学习先生教给她的任何东西,但是她还是想跟夫人解释清楚,关于这本书上的单词,她已经非常熟悉,完全没有必要重新学习了。

萨拉说完,把这本书拿给杜法其先生看。

萨拉一开口,立刻让铭钦小姐大吃了一惊,但是她却变得非常愤怒。她瞪着眼睛,坐在那里一动没动,直到她把话说完。

杜法其先生听完萨拉的话,脸上露出了微笑,是那种最快乐的微笑。听到这个漂亮的孩子,居然用孩子气的声音把他的母语说得如此流畅而美丽,这给了他一种好像回到自己家乡的感觉。尤其是在这个充满浓雾的昏暗伦敦,在家乡度过的那些时光就恍若眼前,却又仿佛是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等萨拉说完,他的脸上立刻充满喜爱之情。他从她手里接过那本词汇书,翻了一下,然后转身对铭钦小姐说:

“啊哈,夫人,你瞧,这孩子,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她的。她的确没有学过法语,但她就是法国人,她的口音几乎无可挑剔,非常优美。”

“我想,你起码应该早点告诉我。”铭钦小姐气坏了,她恼羞成怒地对萨拉喊道。

“我……我试过,可是,”萨拉说,“我……我想刚开始可能没说清楚。所以才会这样的。”

明摆着,铭钦小姐完全知道萨拉试过,也知道自己根本没让她解释清楚,这些都是她自己的错。可是,眼前学生们都在听她们说话,还有拉维尼娅和杰西,正躲在她们的法语课本后面“咯咯”地笑着,铭钦小姐一下子被激怒了。

“都给我安静,小姐们!”她使劲地敲打着课桌,严厉地喊道,“立刻给我安静!不许再多说一句话!”

也就从那一刻开始,铭钦小姐开始对她的示范生有些怀恨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