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海蒂小公主绿山墙的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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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好朋友梅基塞代克是谁?(2)

萨拉只好再一次劝洛蒂下楼,等把她送走之后,然后回到自己的阁楼,她站在中间向四下环顾了一周。但就在那突然之间,刚才她为洛蒂生发出来的想象的魅力,一点点渐渐消退了。

在她眼前,床依然是硬邦邦的,上面还铺着脏兮兮的被褥。石灰墙剥落的地方仍然那么醒目刺眼,冰冷的地板上光秃秃一片,什么也没有。破旧的壁炉上到处都是锈斑,而且还从来没有点燃过,损坏的脚凳歪向断脚的那边,而它还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凳子。

萨拉在脚凳上坐了几分钟,双手捧着耷拉的脑袋,她像是一下子被什么击垮了。现在事实就是,洛蒂来了又走了,而且她似乎让情况变得更糟糕,就好像探监的人来了又走了,让留下来的囚犯看清了自己痛苦的现实,同时将会感到更加孤独。

“这是一个孤独的地方,是的。”她说,“有时候,我想,世界上没有比这儿更孤独的地方了。”

正这样坐着的时候,身边有一个小小的声音,立刻引起了萨拉的注意。她抬起头,想看看声音到底来自哪里。

如果萨拉是一个胆小的孩子,那么,她肯定会立刻离开那个坏脚凳的地方。因为一只硕大的老鼠,正提着前爪端坐在脚凳边,饶有兴趣地闻着身边的空气。

原来,是洛蒂的一些面包屑掉在地板上了,这只老鼠就是闻着香味从洞里爬出来的。萨拉忍住害怕,仔细地看着那只老鼠。它的样子十分古怪,活像一个长满灰色胡子的小矮人或者侏儒,萨拉见了不但忘记了害怕,而且还非常喜欢。它那双眼睛机灵地看着萨拉,好像正在询问什么问题似的。显然,它也在疑惑什么。这让萨拉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孩子们那种奇怪的想法。

“我敢说,做老鼠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萨拉默默地想,“没有人会喜欢它们。只要一见到它们,人们就会跳起来逃跑,还大叫:‘噢,讨厌的老鼠!’现在,要是人们一见到我,也尖叫着跳起来说:‘噢,讨厌的萨拉!’我肯定也不会高兴的。最可恶的是,人们还用假装的晚饭设置陷阱来抓它们。它们的命运跟麻雀为什么完全不同呢?在它被创造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问过它:‘你是否愿意做老鼠?’或者‘你愿不愿意做一只麻雀?’”

萨拉就这样安静地坐着,静静地想着,这时候,那只老鼠开始变得胆大起来。它很怕她,但是或许它也跟麻雀的心思一样,觉得她不会突然袭击自己,她看起来很善良。毕竟它已经非常饿了,而且它还有一个妻子,还有一大家子在墙壁里面等着,好几天来,它们真是不走运。那只嗷嗷待哺的幼鼠还留在窝里,所以,为那点面包屑,它觉得自己有必要冒点险,于是小心翼翼地放下了爪子。

“哦,请赶快过来吧,”萨拉说,“我没有设陷阱,真的。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你可以吃掉它们,你这可怜的家伙!你和巴士底狱的囚犯是一样的。因为他们也总是跟老鼠交朋友。或许我也可以跟你交朋友。请相信我,过来啊!”

我不知道动物是如何理解事物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也有自己的头脑,也有自己看待事物的能力。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不是由词语构成的语言,但世界的万物却都能够理解它。也许,万物身上都隐藏着一个灵魂,它即使不发出声音,也总能跟别的生灵交谈。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而言之,从那一刻开始,这只老鼠似乎已经听懂了萨拉的话,而且它也已经探明了自己的处境。它知道自己现在是安全的,尽管它是一只老鼠,但是它却知道,眼前这个一直坐在红色脚凳上的小孩子不会跳起来,不会用狂野的尖叫恐吓它,也不会拿什么重物来砸它。要知道,那些东西就算不会掉下来,也能把它压得粉身碎骨,并且也会打得它一瘸一拐地匆匆跑回洞里的。

这真是一只可爱的老鼠。它提着前爪毫无恶意地站在那里,一边嗅着空气的时候,一双机灵的眼睛还在直盯着萨拉。它希望她会理解这点,那样就不会把它当敌人来憎恨。虽然它不能说任何一句话,但是却似乎有神秘的力量告诉它,她不会伤害自己。

就这样,它轻轻地朝面包屑走过去,大胆地吃了起来。它就像那群麻雀一样,一边吃,一边不时地回头看萨拉。可是,就是它那充满了歉意的表情,却忽然一下子触动了萨拉的心。

萨拉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它。

这时候,旁边有一块面包屑要比另一块大得多,实际上那应该不能管它叫面包屑了。现在,它很想得到那块面包,但是这块面包离脚凳如此之近,所以它仍然非常胆怯。

“我估计,它是想把这块面包带回去,给它住在墙壁里的家人,”萨拉对自己说,“如果我一动不动,或许它就会过来把它拿走。”

于是,萨拉屏住呼吸,饶有兴趣地坐在那儿。老鼠慢慢地一点点走近,一边走还一边吃了几块面包屑,接着它停下了脚步,敏锐地嗅了嗅,再侧目看了看坐在脚凳上的这个人。

到最后,它果然就像那只麻雀一样,突然鼓起勇气,飞快地蹿向这块面包。它刚一抓起面包,就飞快地向墙壁处逃去,又瞬间从壁脚板上的一个缝隙处,钻进墙洞里消失了。

“我知道,它想把面包带回去给孩子们吃,”善良的萨拉自言自语说,“我真的觉得,我可以跟它成为朋友。”

大约一个星期之后,在一个难得能抽出机会的晚上,埃芒加德觉得四周很安全,于是偷偷地爬到阁楼上来。她站在门口用手指尖轻轻地敲门时,但过了两三分钟,萨拉却没有来开门。一开始,房间里非常安静,埃芒加德猜想萨拉是不是已经睡觉了。但是,过了一会儿,她隔着门惊讶地听到了一声笑,那是萨拉的,而且她还听见萨拉在说:“喂!”然后埃芒加德又听见萨拉说:“快拿回家去,梅基塞代克!快回家去找你的妻子!”

在她惊讶又好奇的时候,萨拉立即把门打开了,她发现埃芒加德站在门槛上,瞪着一双惊恐的双眼看着她。

“谁……你在跟谁说话,我怎么没见呢?萨拉。”她惊讶地问。

萨拉立刻慎重地把她拉进屋,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很奇怪,似乎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让她非常开心。

“首先你要答应我,埃芒加德,不要害怕,不发出一点尖叫,不然我就不告诉你。”她神秘地要求道。

结果埃芒加德到了现场,真是差点就叫出声来了,但她还是竭力想要控制住自己。因为当她把阁楼四周打量了一番之后,仍然没有发现任何人。但显然刚才萨拉是在跟谁说话。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她是在和鬼说话吗?埃芒加德不得不这样猜测。

“你让我看的,是不是会让我害怕的东西?萨拉。”她胆怯地问。

“嗯,也许会有些人很怕它们,”萨拉笑着说,“实际上,起初我也很怕,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怕它们了。”

“啊,你说的是不是鬼啊?”埃芒加德实在受不了了,她颤抖着声音问。

“不是,你怎么能这么想呢?”萨拉笑着说,“那是老鼠,不过那已经是我的老鼠了,它们就在那里。”

埃芒加德听了之后赶紧一跃而起,把胖胖的身子一下子跳到那张脏兮兮的小床中间,双脚正好就藏在她的睡衣和红披肩下面。虽然她没有吓得尖叫,但是看起来真是要命,她连大气都不敢出。

“噢!噢!”她小声地叫道,“你是说老鼠!老鼠!那多么可怕!”

“哈哈,你瞧,我就说吧,我就害怕你会被吓到,”萨拉说,“不过,你放心,它们不会伤害你的。你不要怕它。你知道吗?我现在正在驯服它。实际上它已经认识我了,我一叫它的话,它就会出来。看你这么害怕,我真怀疑你是否真的敢见见它们?”

事实上,随着时间的推移,萨拉已经借助从厨房里带回来的剩菜剩饭,和一只老鼠建立了奇怪的友谊,而且那友谊也已经得到了神速的发展。她也几乎忘记了,和她日渐熟悉的这只胆小的动物,仅仅不过是一只老鼠而已。

在老鼠出来的起初,埃芒加德吓得要命,她本能地蜷起双脚来让自己缩成一团,好半天都呆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但是看见萨拉那张沉着的小脸,还有她讲的那个关于梅基塞代克第一次出现的故事,最终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于是,她靠着床沿,看到萨拉走到壁脚板旁边的洞口,跪下来,这才镇定下来。

“它……它不会突然跑出来,然后跳到床上来吧?”她仍然有些紧张地问。

“当然不会的,你放心好了。”萨拉回道,“它跟我们一样,都很有礼貌。其实它跟人一样的。你看着啊!”

萨拉说完,停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她的声音是那么轻,那么具有诱惑力,也许只有完全安静下来才能听得见。她吹了好几次,看上去她自己完全沉浸其中,听起来很像是在召唤什么神秘的事物。

埃芒加德觉得,萨拉现在看起来就好像在施魔法一样。果然,没有一会儿工夫,就好像是回应她的口哨声,从洞口探出来一个灰色的脑袋,还长着一双机灵的眼睛。萨拉手里还有一些面包屑,她扔下这些面包屑,梅基塞代克安静地走上前来吃,就像是和萨拉非常熟悉的样子。它还搬了一块更大面包屑进去了,那模样就好像是回家去的样子,也不再那么惊慌了。

“看到了吗?”萨拉说,“那一块大的,是它要给它的妻子和孩子吃的。它很可爱,每次自己都只挑小块的吃。哈,你知道它们多有趣吗?简直太好笑了。每次它回去之后,我总是听见它的家人发出高兴的‘吱吱’声。我听过好多次,我发现洞里总共有三种‘吱吱’声,一种是孩子们的,另一种是梅基塞代克太太的,还有一种就是梅基塞代克自己的。”

埃芒加德听到这里,开心地笑了。

“噢,萨拉!”她说,“你真古怪,你……你竟然能听懂这些。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我发现,你真的非常非常可爱。”

“是啊。我当然知道自己奇怪,”萨拉愉快地承认,“但是,但是我尽量想要做到可爱。”说着,她用黝黑的小手掌揉了揉额头,脸上现出一副温柔而疑惑的表情,“哦,你知道吗?以前爸爸总是嘲笑我,不过我喜欢被他嘲笑。你知道我觉得那很亲切。爸爸他觉得我很古怪,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喜欢我编造的各种东西。我……我每次都忍不住要编造一些故事。我想,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估计我是活不下去的。”她说着,顿了顿,然后又环顾了一下阁楼的四周,“现在我敢肯定,至少,我不能在这个阴暗的小阁楼里生活下去。”她轻声地加了一句。

像往常一样,埃芒加德立刻又充满了好奇心。“哦,简直太奇怪了。我觉得,无论你谈论什么,它们好像都会变成真的,”她说,“你知道吗?萨拉,当你谈起梅基塞代克的时候,它好像就是一个人似的。”

“是啊。它确实是一个人,而且,”萨拉说,“它将会像我们一样,没有东西吃的时候会饥饿,看见别人要伤害的时候会害怕,而且它也会结婚,也有孩子。我们凭什么说,它不会像我们一样思考呢?你瞧,它的眼睛看起来就跟我们人一样。所以我就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就叫梅基赛代克。”

萨拉一边说着,一边用自己最喜欢的姿势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开始编造这个有关老鼠的故事。

“你知道吗?它其实是一只巴士底狱的老鼠,是派来跟我做朋友的。”她说,“我虽然没有好吃的东西,但是我总能从厨房捡到一些被丢弃的面包,这些就足够养活它了。”

“哦,萨拉,你说的还是巴士底狱吗?”埃芒加德急切地问道,“你总是把这里,假想成巴士底狱吗?你觉得这里很像吗?”

“差不多吧,这里的确像。”萨拉回答道,“不过有时候,我也尝试过,想要把这里想象成另外一个地方。可是通常,我觉得最容易的就是把这当成巴士底狱,尤其是在天冷的时候。我觉得这种感觉对我很好。我可以很快觉得充满力量。”

就在那一刻,埃芒加德突然从床上跳下来,因为她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那是个很吓人的声音。如果被铭钦小姐听到,会非常可怕的。于是,她又仔细地听了一遍,好像是有人在敲打墙壁,听起来非常清晰。

“什么声音?你快听,萨拉!”她叫道。

萨拉从地板上站起来,带着夸张的语气回答道:

“那是隔壁监狱里的囚犯。”

“贝基!你说的是贝基!”埃芒加德高兴地叫道。

“是的,”萨拉说,“听,她敲两声的意思是说:‘囚犯,你在吗?’”

说着,萨拉便在墙上敲了三下,就像是在回答似的。

萨拉解释道:“那意思是:‘我在呢,一切都好。’”

很快,从贝基那边又传来了四下响声。

“那意思是,”萨拉解释道,“那么,我的难兄难弟,我们可以安心入睡了。晚安!”

埃芒加德听着萨拉的解释,看着她和贝基之间的暗号,不由得高兴得眉开眼笑。

“噢,萨拉!”她高兴地轻声说道,“听起来,这就像是个故事!太有趣了!”

“是的。你说得没错。这的确是一个故事,”萨拉说,“其实这里的一切都是故事。包括你,包括我。在这个屋子里,你是一个故事,我是一个故事。铭钦小姐也是个故事。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故事。”

说到这里,萨拉又来了兴致,她接着又坐下来和这个好朋友说话,埃芒加德静静地听着。她也忘记了自己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个在逃的囚犯。还是萨拉提醒她,不能在巴士底狱里过夜,必须悄悄地溜回楼下,爬回她自己那张空床上去。

对埃芒加德来说,那真是一个有趣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