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爷爷会拿的。到时候全都给你。明天,还有以后每天都一样,我一点都不要,”海蒂爽快地答应了他,当然,她也附加了一个条件。“还有面包,也像今天一样给你一大块,不过,要是那样的话,我要你,以后不许,绝对绝对不许再打阿特立,或者小雪,还有别的羊,一个都不许打。”
“好吧。不过,那还要看我想不想打。”贝塔想了想回答。虽然他这么说,不过总算是同意不打了。等到他放下那条恶狠狠的鞭子,“阿特立”立刻高兴地跳了起来,飞快地跑回到伙伴中间去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远远看去,在很远的群山中,一轮夕阳马上就要落下去。小海蒂又一次坐在地上,静静地望着远处,那里的吊钟草和西丝花正沐浴在夕阳的光照中。每一株草都被染成了淡淡的金色,连上边的大岩石也都金灿灿地一闪一闪的。
海蒂看着看着,突然大声地喊叫起来:“贝塔!贝塔!你快看啊。那里起火了,都起火了!山上全着火了。就在那儿,那儿,你瞧,对面的雪峰,还有天空全都燃着了。看!看那儿!那块高岩石多么红!还有,那些好看的雪,雪也燃烧起来了!贝塔,快起来呀!哎呀,老鹰的家也起火了!就在那儿,那儿的石头上!看,那些枞树,全都烧着了,全着了!怎么办呢,得要去救火呢!”
“别担心,那儿经常就是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贝塔头也没抬,看都不看,慢悠悠地回答着,一边继续悠闲地剥着他鞭子上的皮,一边转过头来对海蒂说,“你不要搞错,那可不是什么火灾,没有那么可怕的。”
“可是,那到底是什么呢?”海蒂不理睬他,继续大声地喊,到处地来回跑,看看这里,望望那里。对她来说,不论是从哪个方向来说,远处的天空和岩石都美得怎么看也看不够。
“可是那到底是什么啊?贝塔,你快告诉我,那都是些什么啊?不会是神仙吧。它们是怎么变成那样的啊?”海蒂又叫起来,还不停地提着问题。
“那是很自然就成这样了嘛。”贝塔还是慢吞吞地说。他不明白海蒂怎么会那么激动。
“哎呀,就在那儿,快看,贝塔。”海蒂入迷地喊道,“那儿居然一下子变成了玫瑰色!瞧,那个山,有积雪的,而且是高高的,样子也是尖尖的山,就是那个!它叫什么来着?贝塔。”
“你可真怪,山还有什么名字吗?”贝塔望着海蒂,觉得这个小女孩真是奇怪。
“啊,真美!你瞧,那儿有一些玫瑰色的雪!嘿,还有上边的岩石,多奇怪呀,居然长满那么多的玫瑰花!哎呀,你快看,它们慢慢变成灰色了。哎呀!哎呀!全不见了。糟糕了!贝塔,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海蒂说完,沮丧地坐到地上,一副无比失望的样子,那样子就像是一切都消失了,什么都没有了似的。
“明天还会变成那样的。来,站起来吧,该回去了。”贝塔若无其事地说完,站起身来,他嘬起嘴巴来,吹出响亮的口哨,然后大声地叫喊着,等到把所有的羊儿们聚齐,然后,两个人开始走上回家的路。
“你说,以后每天都会变成那样吗?牧场上一年四季都是这样吗?”当海蒂和贝塔并肩走下阿鲁姆,她回望着刚才看到的一切,心里有些依依不舍。她真想永远都看到这些,所以,她很想从贝塔这里得到肯定的回答。
“嗯,当然。都差不多这个样子的!”
“你是说,明天一定还有对吗?”
“那当然是啊,明天一定有!”贝塔坚定地回答。
听到贝塔这样说,海蒂又高兴起来。可是仔细想想,她今天看到了那么多,听到了那么多,这一切一起浮现在心头,那么繁杂,而又那么丰盛,简直让她快要说不出话来。
等到下山来到阿鲁姆的小屋时,爷爷已经拿出椅子,安详地坐在枞树下,静静地等着太阳落山,因为到这个时候,山羊们会和贝塔一起从山上跑下来。
小海蒂快步跑到贝塔跟前,后面跟着“天鹅”和“小熊”。这两只羊都认识自己的小屋和主人,根本不需要她怎么驱赶,它们就乖乖地回家来。这时,贝塔从后面跟上来,打着招呼说:“明天还来啊,海蒂,再见。”是啊,他可真的需要海蒂明天继续跟着来,因为,如果小海蒂要是不来,他可就不能像今天这样痛快地吃个饱了。
临别的时候,海蒂马上又跑回来和贝塔握手,并且和他约定明天一定要带着她再上山去。然后,她又跑到正要离开的羊群里,恋恋不舍地抱住“小雪”的头,和它亲密地说着悄悄话:“哦,晚安,我的小雪。你知道吗?我明天还会去的,你不要难过,也别再用那种声音叫了啊。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山羊“小雪”像是完全听懂了她的话,十分信赖地望着她,眼睛里充满感激,然后蹦蹦跳跳,一路追赶它的同伴去了。
小海蒂赶紧回头跑到枞树下面,对着远处大声地喊道:“爷爷,我到山上去啦,我觉得那里简直太美了!对了,山上起火的时候,都是金黄金黄的,连大石头上的玫瑰花都好看极了,对了,还有那个蓝的花,还有那个黄的花,一片一片的,啊呀,这些都太美了。对了,我还采回来了一些呢!你看!”
说着,小海蒂欢天喜地把包在围裙里的花打开给他看。可是,她忘记了,这些花儿被包在裙子里已经好久了,就像是不能呼吸的娃娃,几乎都已经死了。这种样子简直是再惨不过了!现在,连她自己都没能认出一朵花来,她辛苦采来的花儿,都变得像枯草一样,没有了生命力。
“咦,爷爷,你快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花儿都死了啊!”小海蒂大吃一惊,紧张地叫嚷起来。“刚才可不是这样的,它们都好好的,漂漂亮亮的,可是现在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呢?”
“当然啊,花儿是不喜欢这样的。每朵花都喜欢在外面被太阳公公照着的呀,没有一朵花会喜欢待在围裙里的。”爷爷望着海蒂,那么平静,就像是在讲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哦,要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以后再也不会去摘它们了。可是爷爷,高空中的老鹰为什么要用那种声音叫呢?”海蒂想了想,然后又热心地问道。
爷爷可实在没有那么高的兴致,也没有工夫陪着她一直说下去。他站起身来,伸手对海蒂说道:“来,你该洗个澡了。我得去挤点羊奶,然后就进屋吃晚饭吧,等到你洗得干干净净,把满身的灰尘洗掉,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海蒂乖乖地跟着爷爷,她照着他的吩咐,好好地给自己洗澡,等做完这些之后,她坐在昨天刚做成的椅子上,面前放着一碗羊奶,她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然后还没等爷爷在她旁边坐稳,就实在憋不住了,终于又提起刚才的话题。
“爷爷,你快告诉我,那只老鹰为什么总是用那种吓人的声音叫呢?它是在冲着下面说什么吗?”
“哦,是啊。它是在说话来着。而且,它那是在嘲笑。嘲笑下面村子里的那些家伙,一年到头那么多人住在一起,没完没了地吵架,很无聊。所以,它就在上边嘲弄说:‘你们这些人,本来应该可以各自走自己的路,也可以像我住得这么高,那样才会更幸福些,可是你们偏偏要挤在一起吵架。’”
爷爷大概是有些不耐烦了,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很有些粗鲁,小海蒂听着听着,仿佛像是听见记忆中老鹰的叫声。
“可是,为什么那些山没有名字呢?爷爷。”海蒂想起了那些山,忍不住又问。
“当然有啊,哪座山的名字我都能告诉你。”爷爷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若有所思,望了望海蒂,想了想,显然已经做好了要讲的准备。
这下,海蒂立刻来了兴趣,她向爷爷细细地描述了脑子里一直想着的那座山,就是立着两块像塔一样的大石头的那座山。爷爷一听就明白了:“嗯,你说的没错,我知道那座山,它叫法尔克尼斯(鹰山)。嗯,你还看见了别的什么山了吗?”
接下来,海蒂又向爷爷讲了大雪覆盖的山峰,那座山上的雪像火一样燃烧。可是奇怪的是,紧接着火又变成了玫瑰色,最后突然消失,灰暗下去,到最后再也看不到了。
“哦,你说的那个,我也知道,就在那儿。”爷爷似乎无所不知的样子,他很淡然地说着,“它呀,是叫斯恺撒普拉那(大斜面山)。嗯,不过我想知道,你真的很喜欢那个牧场吗?”
这下,小海蒂可有说不完的话了。于是,她把这一天当中,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全部都说给爷爷听,还特别说起了傍晚四周起火时的美丽景色,她觉得那儿简直是太美了,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风景。
说着说着,海蒂又好奇起来,忍不住问爷爷起火是怎么回事。因为毕竟小羊倌贝塔看上去好像对此一无所知,实在不能解答她的疑惑。
“你说的这个,可不能叫起火,那是一个好玩的游戏。”爷爷说,“那是太阳公公做的一个游戏。太阳公公向大山们说晚安的时候,就会把一天中最美的阳光,都投照到山上去。你知道它为什么这样做吗?因为它害怕明天大山会不来看它,它害怕自己到时候会难过的。”
对于爷爷的这种解释,小海蒂非常喜欢,而且也非常着急地想要验证这个说法。她很想明天再去牧场看看太阳,并且自己也可以试着跟大山说再见。
不过现在,天已经黑了,她必须要先睡觉了。于是,小海蒂准备好东西,躺在干草铺成的舒服的床上,很快就睡熟了,这一整夜里,她做了一个好梦,梦见闪闪发光的群山,漫山遍野都开满了无数红色的玫瑰,而且在梦里,山羊“小雪”正围绕在她的身边,像是一个快乐的孩子,蹦蹦跳跳地跑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