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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林艾拖着疲惫的身躯,一个人走在宽阔的大马路上,住在这一带的人,出入都有私家车,她走了半天都没有见到一辆出租车。路灯发出苍白的光,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往来只有呼啸而过的跑车。

胃里空空的,中午到现在颗粒未进,胃里绞着翻滚着,又饿又晕。走了二十多分钟了,她的腿都有些抽搐了,蹲在路灯下,双手揉着小腿肚。

眼角酸涩,泪水潸然而下。林艾一直觉得自己很坚强,亲眼证实了,才知道自己原来一直在伪装坚强。

手背抹了抹眼泪,许是蹲的太久了,突然站起来时,脑袋一阵晕眩,迷糊一片,她伸手踉跄地扶住一帮的路灯,冰凉刺骨,双腿有万千只蚂蚁在啃噬,那种钻心的,难耐的痒、痛。她狠狠地跺跺脚,缓解麻痛感。

旁边有辆车喇叭按了两声,靠边停了下来,车窗缓缓摇下,司机看上去很年轻,黑黑憨憨的,“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林艾回过头,“谢谢,我的脚刚才抽筋了。”

“喔,这里离站台挺远的,要不上车吧?”

考虑到实际情况,她还是上了车。直觉告诉她,这辆车的人是个好人。

“谢谢您!”车里还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很亲切地对她笑了一笑。

“不客气,你去哪?”

“N大。”

“姐,你校友哎。”司机小伙子“呵呵”的说道。

“走幕宁路吧。”

小李快速地打了个方向灯,左转。

车子在公交站台停下来,林艾弯着腰再次感谢了车主。

很多年之后,再见到这位女子时,林艾惊讶的张大嘴巴,不得不感慨命运的安排,一切似乎天注定。

宿舍里空无一人,简单地收拾好东西。每次回家,她的东西都是少的不能再少,毕竟是一个人,也不好带多少东西。

躺在床上,拿出手机,十几个未接电话,短信一条又一条,都是来自许晔轩的。

她一条一条地翻看着:

“你在哪里?”

“小艾,快点接电话。”

“小艾,你在哪里?”

“小艾,我真的真的很着急,你快回来。”

每看一条,心就痛上一分。

林艾泪眼朦胧,看完一条删一条,她能想象出许晔轩拿着手机皱眉,焦急地一个角落一个角落的寻找她,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失落。

今晚她流了太多的泪水,一直以为自己泪腺闭塞,原来只是未到伤心处。

最后一个电话显示的时间是11点14分。她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屏幕,拇指在通话键上来来回回地徘徊,最终还是果断地按了关机键。

相见不如不见。

凌晨的时候,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走廊上偶尔还有人吼上几句,声音在静夜中更显的嘈杂。

林艾一夜都睡得模模糊糊,脑海里一直穿插着不同的影像,像一部黑白无声的电影,只有人影闪动,她费着好大的力气,依旧听不见任何声音。脑袋胀胀的,头痛欲裂,浑身都是冷汗。

背着包下楼时,不过九点多的光影,学校随处可见拖着行李包的准备归乡的学子们,轮子呼呼的响着,充斥着整个校园。

依旧是篮球场的那个路灯下,曾几何时许晔轩也站在那里等过人,如今,梁雨陵也选择那里。

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她整个人看上去消瘦落寞了许多。

“林艾,我等你许久了。”不再是甜甜的叫着“学姐”,甚至连一个笑容都没有。

林艾心酸。

“啪”的一声,林艾的左脸立马红了,好大的劲。

“这是你应得的!”梁雨陵咬牙切齿。林艾觉得她恨不得撕了她的皮,拨了她的筋。

她捂着自己的脸,双眼冷冷看着她,双手紧握,她真担心会给梁雨陵一个耳光,嘴巴张了又张,终究无力地松开手。

“怎么了?没话说了?”梁雨陵深吸一口气,眼睛瞪得大大的,“你知道吗,就在你走了不久,晔轩疯了一般得出去找你——呵——打了你多少个电话,发了你多少短信,你都看了吗?是不是很感动?”

林艾的左手慢慢地滑下来,无力地悬挂着。

“都是你,都是你——”梁雨陵激动的拉住林艾的前襟,“是你害他出车祸的!是你!是你!”

“车祸”她喃喃的重复着,脑子突然一片空白。

“是啊!车祸!至今昏迷未醒!”

林艾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两眼空洞!脑袋里一片空白。她觉得什么东西轰然崩塌了,有些东西在慢慢地流逝,她再也抓不住了。

深夜里,许晔轩不听任何人的劝告,开着车要去找林艾,许夫人气的咂了心爱的花瓶。

他在车上不停地拨打电话,电话永远都是“嘟嘟”的空旷的声音,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一遍又一遍,他坚持,只要他打,林艾总会接的。

就在他再一次按手机时,对面突然驶来一辆装着满满货物的大卡车,刺眼的光,直直的照向他的眼,他的手一滑,只听汽车急促的刹车声和剧烈的碰撞声,响彻天地间。

许晔轩的车翻了,车身已经严重变形。警察将昏迷的他从车里拖出来的时候,他的嘴唇蠕动着,机没有人知道他在说什么。血水在地上流淌着,触目惊心。他的左手一直紧握着,直到送进医院,医生从他的手里取出了一片四叶草。

许晔轩整整昏迷了一夜。林艾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医院的,站在走廊的拐角处,默默地看着许父同医生交流着,一个晚上,光鲜的许夫人憔悴了,依偎在梁母的肩上,留着泪。

医生护士进进出出,她木然地走到病房前。许夫人一看到她,刚刚还黯然流泪,这会儿,就挥起手臂,狠狠的打了她一个耳光,同样是在左脸,“你给我滚!”声音阴冷充满了恨意。

梁母过来扶着她,低低劝说什么,林艾听不见。其他人冷冷地看着她,厌恶、憎恨,林艾摸着火辣辣的半边脸,眼睛一一地看向许母,许父,梁母,还有梁父。

她深深的弯下了腰,“对不起!”长发垂下,遮住了她脸上的痛,掩盖了她的悲戚。

一切都错了。

她独自坐在医院的小花坛边,梁雨陵站在一旁。北风吹动的她的长发,发丝在风中调皮都舞动,挠着她的脸。

“我现在才知道,那年晔轩为什么死活要改高考志愿,无论许妈妈多么坚持,原来竟是为了你。我一直以为,以为——”梁雨陵的声音沙哑、无奈,眼圈红红的,布满了血丝。

林艾恍惚的,却听得真切,难怪他会在N大。她的喉咙哽着,寒风吹动着双眼,带去了泪水。

“林艾,你到底有没有心?”梁雨陵默然地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傍晚的时候,林艾一个人悄悄地站在许晔轩的病房外,隔着玻璃看着他躺在那里安静的睡着。断了两根肋骨,医生说只差半厘米就插件脾脏了。

梁雨陵一个人在里面陪他,她温柔地用湿热的毛巾轻轻地擦拭着许晔轩的脸,坐在他的床侧,就那么望着他的脸,毫不保留地展示了她的深情,紧紧地握住许晔轩的手,摩挲着。

林艾看见了她左眼的泪珠,一滴,一滴地打在许晔轩的手上,慢慢的滑过,终究她是比不上她的。

可林艾面对的只有那层冰冷的玻璃,她的手轻轻的触碰,似乎在描绘着他的脸。隔着的何止是那层透明的玻璃呢?

眼睛酸痛了,仓促的转身离开时,慌乱中撞上了来人,力气之大,他手中的保温桶“哗”的掉在地上,空旷的走廊上响起空荡荡的回音,盖子蹦到几米之外,菜汁散出来,溅了两人一腿。

林艾低着头,一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她蹲下来,看见对方的黑色皮鞋,深色的裤子上粘的米饭、菜叶,身边也没有东西可以擦拭,她就用手弹去他裤子上东西,拽着衣角,紧张得就去擦皮鞋上的赃物。

“走开——”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冷漠的声音,林艾一怔,往冰冷的地上一坐,林艾的脸通红一片,“对不起——”

站起身来,抬起头看清来人,呆呆地看着他——梁雨陵的父亲。

梁父紧绷着脸,脸色异常寒冷,右脚决绝地向前一迈,狠狠地踢开了一旁的保温桶,保温桶滚到了楼梯口,顺着台阶,“啪”“啪”滚了下去。

心,随着一个个“啪啪”声,堕入万丈深渊,一层又一层的坠落。

林艾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身体簌簌发抖。满手的油腻,衣角也沾满了污秽,狼狈不堪。

眼前,似乎又凝起淡淡的雾气。难堪、心痛。

护工过来时,看到一地的狼藉,倒也不敢声张,小声地骂咧咧的,能住这一层的,都是非富即贵的,惹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