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浩然的确象孩子一样黏人,只要有空,他都会晃荡在杜悦眼前,帮她做些琐事,哪怕只是坐着说说话也是好的。
如果不是因为杜悦担心影响不好,几次三番央求他该干嘛干嘛去,他俩的“恋情”大概能在一天之内就传遍公司。
临下班时分,江浩然又意意思思地暗示想去杜悦家看看,被她找了个理由推掉了。
江浩然很失望,杜悦也没办法。面对江浩然来势汹汹的热情,她心里总有些说不清楚的障碍,让她很难立刻就接受他。
说一声“重新开始”是如此简单,可真要做到,却如抽丝般缓慢麻烦。
杜悦独自坐在回家的班车上等发车,这班车上没有她熟识的同事,她无聊地把玩着背包带子,时而左右看看。
视线漠然扫过大巴车的后视镜时,她忽然怔住。
离班车十来米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银灰色轿车。
那辆车的流线她太熟悉了,以至于不需要看车牌就能把它认出来。
那是许晖的车。
刚才她到处找回家的班车时,她一点都没注意到这辆车的存在。但她相信他肯定看见自己了。
他不知道她的新家地址,她的手机号也换了,他想找到她,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而且,以他的性格,他当然不会登堂入室找到杜悦的办公室去,而是默默守在这里等她。
他为什么要找她?道歉?反悔?求她回去?
杜悦狂跳的心逐渐缓慢下来,她低下头,不再去注意那辆车,也不再思考任何可能性。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想见他。
杜悦没有猜错,许晖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他就是冲着她来的。大巴车一开,他也发动车子跟上,不紧不慢,保持一定车距。
当杜悦注意到他的车跟在大巴后面时,她又紧张又恼怒。她绝不想让许晖得逞,更不允许他继续介入自己的生活。
她在第五站高士路提前下车。
这里是老城区,弄堂林立交错,别说轿车开进去费劲,就是行人在里面走,如果不是熟悉地形的话,很容易就会绕晕头。
她跟着两个下车的同事一起钻进某条弄堂,头也不敢回,只知道一个劲往前走,越走越快,最后超过同事,拐进了一条偏巷。
两边逼仄的旧房,昏暗的光线,即使在大白天都显出几分阴森,她一刻不停地走,直到巷子尽头。
豁然开朗的视野和人喧车鸣的热闹让她长舒了口气。左右四顾,哪里还有许晖的踪迹。
放松之际,一丝淡淡的惆怅也在心头蔓延开来。
她站在路边,挥手招了辆的士,一路到家。
一连数天,许晖都象个影子似的跟踪杜悦,她则选择不同的站点下车,有时候甚至连班车都换着坐,无非是向许晖暗示,她已经发现他了,同时也没有任何和解的打算。
杜悦认为,按照许晖的智商和他们过去的默契,他完全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但他还是准点出现,仿佛热衷于这场游戏。
随着每天固定的秘密“约定”,杜悦的心境也开始发生转变,从一开始的错愕震动到逐渐转为怅然的无奈,最后她突然觉得这一切是多么可笑,也在一瞬间明白,许晖这么做,或许并非真的对她另存希冀,他不过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跟过去告别罢了。
他一定能从杜悦的行为中参透她的意思,但他没有因此放弃,更没有找机会跟杜悦见上一面,道明心意——如果他决心要做,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守在公司门口守株待兔就行了,然而他没有。
杜悦发现自己又陷入到过去所熟悉的那种无聊臆测中去了,她有些恼恨,为什么摆脱不了那段跟许晖在一起的日子。
但她更加痛恨的是许晖。
因为他用这样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搅乱了她的方寸,让她的心思再次为他而旋转、奔忙。
既然他给不了她要的,为什么就不能把宁静归还给她?难道他还在期待她主动向他投怀送抱不成?
第四天,杜悦架不住江浩然的盛情,答应和他一起吃晚饭,顺便去市里逛逛。跟江浩然一起走出来的时候,她忽然开了窍,主动挽住他的手,虽然动作幅度很小,不至于引起旁人的注意,但她相信,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双眼睛,肯定能看得见。
江浩然对她的主动先是一愣,再是一喜,他低头对她温柔地笑笑,紧握住她的手,两人相偕上了前往市区的班车。
坐在车上,江浩然起劲地给她描绘网上淘到的趣事,杜悦也应景地附和,却始终意兴阑珊,她的心思还在后面的那辆车上,但她始终没回头去看一眼。她对江浩然很突兀地笑了笑,这才是她该把握的现实。
她没有镜子,不知道自己的那个笑容其实一点都不美,反而有点惨淡的凄惶,江浩然盯着她笑容的那一刻,忽然忘记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第五天傍晚,杜悦从厂区出来,目光习惯性地向某个熟悉的位置瞟去——那里空空如也,许晖没有来。
到了下一个周一,那个本该泊着银色轿车的位置依然空着,周二、周三,无不如此。
许晖终于彻底从杜悦的生活中销声匿迹了。
杜悦没有再给自己伤春悲秋的机会,是哪个人说过的,要想遗忘过去的恋情,最有效的方式是开始另一段感情。
她与江浩然的恋情因为后者的不加掩饰很快就公之于众了。
办公室恋情的禁忌其实也因职位而异,杜悦和江浩然在KF都是基层普通职员,他们俩谈恋爱,根本谈不上对工作产生负面影响,上司林罗杰甚至还和江浩然开玩笑:“杜悦比你乖得多,以后你要是做事不积极,我不找你了,直接找杜悦,让她管着你。”
江浩然自然又是脸红又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