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烟计,降服周尚义
1901年农历十一月一日天气十分好,旭日东升,云淡风轻。黄金荣早早起来,跟他的秘书骆振忠来到聚宝茶楼,这里已经被改作香堂。进入香堂,黄金荣眼前一亮,这里被布置的富丽堂皇。而且香案的上方,供起“关公圣君”的画像。在关老爷像的两旁,还贴着一副对联:
师卧龙,友子龙,龙师龙友;
兄玄德,弟翼德,德兄德弟。
黄金荣看完这些布置,满面春光,他在心里忍不住夸起了自己的秘书骆振忠办事令人满意,真是不错。黄金荣走出了香堂,对他的秘书说:“振忠啊,这边我就全交给你了,有什么事,需要多少钱,尽管开口。”
“您尽管去吧!就等着做‘老头子’吧。”骆振忠谄媚地笑着。
这天是什么日子呢?为什么要如此布置?原来是黄金荣收门徒的大喜日子,他自己则做了老头子。所谓的老头子就是帮会中的首领。黄金荣第一次收门徒,共收了九十九个。流氓体系中有个忌讳,收单不收双,至于原因,也无从考证。
在未开香堂收门徒之前,黄金荣敲诈勒索,聚敛钱财,霸占戏院,茶楼,上面说到的聚宝茶楼就是其中一座。聚宝茶楼是黄金荣和林桂生结婚时所租的茶楼。茶楼内部有高级设施,专供有钱有势的流氓享受,也是抽大烟的安乐窝。
另外黄金荣还占领了迎仙凤舞台戏院、宝兴楼,有了这些做生意的好地方,黄金荣就等于有了足够的物质基础,他这样巧取豪夺是有目的的,他想结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新帮。
要在上海滩摆开更大的局面,不广收门徒是应付不过来的,这一点黄金荣很熟悉。可是要收门徒就要自己成为祖师爷,既是祖师爷,那就要亮出旗号,属于哪一个山门的。黄金荣前期一直为洋人卖命,帮会的事情给忽略了,现在权钱皆有,也该考虑下帮会的事情了。
于是黄金荣招来陈三林,金九龄,骆振忠等人,和他们讨论成立帮派的事情。经过一番讨论,最后一直同意靠帮,不结新帮。因为靠帮比结新帮容易得多,而且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再说黄金荣早就和一些帮会中人勾结在一起了。比如“签子福生”陈世昌,“打不死的阿三”等,都是青帮中人。可是黄金荣“老子天下第一”惯了,也不愿意再去入帮,也就没有加入青帮,是个“空子”。什么是“空子”呢?简单地说,就是没有拜过师的人。在青帮中,只有拜过师,上过香的人才能叫“在帮”。
黄金荣最后决定靠青帮,但按照青帮的规矩,只有在帮的人,才可以收徒弟,黄金荣没有加入任何帮派,按照江湖规矩是不能收徒弟的。黄金荣十分恼火,但骆振忠为他说起了宽心话:“事在人为,咱们改个名称就行。我们在名贴上不写师弟或者徒弟,就改称门生,反正就是换汤不换药。”黄金荣觉得这个主意好,对骆振忠竖起了大拇指,于是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就出现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再说黄金荣开香堂收徒的这天,十点多钟,黄金荣满面红光地从楼上下来准备收徒。收徒程序已经安排好,收徒过程进行的有板有眼,顺利地进行完,当然,收徒的时候黄金荣还是不忘记了收上一笔钱的。他黄金荣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做赔本生意,想要让他罩着,没有些孝敬钱怎么能成?再者说了进入别的帮会,也都是要交入帮钱的。只是入青帮只需缴纳10块大洋,而入黄金荣这个靠青帮,则要多上一倍,谁让黄金荣这个老头子与洋人关系好呢?与洋人交情好,价钱自然要高上一倍。
当时杭州青帮头子李休堂也被请来赶香堂,他表面对黄金荣不住地称赞,可是心里却暗暗笑话黄金荣这个空子的拜师仪式办的不伦不类,不合情理。黄金荣虽然不是青帮中人,但是后来比几个大字辈的青帮头领还要吃得开。所以,有人问到他的辈分,他就得意的说:“我是天字辈,比大字辈还要多一画。”虽然李休堂笑话黄金荣,但是后来一次和黄金荣喝酒说多了话,透漏给黄金荣一个有用的信息,他说青帮男女兼收,有了女徒弟,用色相挣钱。他这个建议也让黄金荣有了建一支锦军的想法,扩宽自己的财源。
为了另辟蹊径,利用色相挣钱,黄金荣准备招收女徒弟,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徒弟还真的“来了”。
在黄金荣开香堂这天中午十二点左右,住在法租界的雪弗利洋行老板一家在餐厅吃饭,老板娘的贴身侍女上楼冲开水的时候,看到一个高贵漂亮的小姐子在那里看报纸。她说下午和太太越约好了去骑马,侍女也没在意,直到她和太太说起骑马的事情后,太太觉得不对,冲到楼上,打开梳妆台上的抽屉,才发现藏在珠宝匣子里的钻石戒指不见了。于是他们立刻通知巡捕房,巡捕房把破案的任务交给了黄金荣。
黄金荣立刻派出很多眼线,并形容了那个小姐的长相,叮嘱谁发现了都不许动手动脚,要把她带回来见他。黄金荣不想抓她,想将她“招安”,为他所用,好建立起一支锦军。
有人说在汇众饭店见到了他形容的那位小姐,于是他带着一干人等去寻找。据打探,这饭店的303房间前天确实住了一个女客,十九岁,名叫周雅芳,宁波人,来上海探亲访友。不过她在下午一点左右就结账走人了。从饭店住客登记簿上看,这个女人的情况与那个女贼相似。可惜新找到的线索又断了。
一会儿,招待303的茶房被叫来了,那茶房提供的姑娘的情况,跟洋行老板太太侍女说的基本相似。黄金荣核实了她离开的时间,又询问她有没有和什么人来往过。茶房说隔壁的一位老先生去找过那个姑娘,那位先生还没走,在305房。
黄金荣把汇中饭店的旅客登记簿拿出来,翻了翻,当看到305房的客人名叫周尚义,也是杭州人的时候,他心里有点了眉目,便连夜踹开门,将周尚义绑了。
这周尚义正是周雅芳的义父,属于《水浒传》里时迁一类的人物,在杭州一带也算有点名气。周雅芳是他从街上捡到养大的,十一二岁的时候,周尚义就传授他“盗窃学”。
这次周尚义携女来到上海献“技”,本想事成之后,让雅芳远走高飞,不落痕迹,他自己要在这十里洋场好好“玩玩”。他觉得自己一没偷窃,二没赃物,官府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是他没有料到自己的对手会是上海滩的流氓头子黄金荣,他们可没什么王法讲,他们认为“老子就是王法!”,周尚义这一次也算是载到了狠人物的手里。不过这个周尚义也算条“好汉”,严刑拷打,苦苦相逼,还是没从他牙缝里撬开半个字,也无从打探周雅芳的下落。也没说出某后的主谋。这也没有难倒黄金荣,没几天,他就拿住了这老家伙的软肋,这老家伙虽然骨头硬,受得了皮肉之苦,可是却是个烟鬼,受不了没有鸦片的折磨。黄金荣抽的鸦片可都是精品,对付这些烟鬼有的是办法。于是他就设下了“乌烟计”。
黄金荣在一间小屋子里提审周尚义,小房子的门虚掩着,开了一道门缝,一阵阵鸦片烟的香味不断飘来,周尚义嘴角的口水拖的长长的,不一会儿,就连鼻涕也开始留下来了。
黄金荣的助手丁永昌推门进来,说是抓到了一个烟贩子,并把一包鸦片膏放到了黄金荣面前的桌子上。黄金荣要他把烟贩子带进来,一个驼背年近四十的中年人一进来就扑到在黄金荣面前求情:“大老爷开恩啊!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全靠我挣钱糊口,我一个人坐牢,全家都要饿死。我有一个重要的消息告诉你们算是将功折罪,有个鸦片窝存放着十来斤大土。我可以领你们抄了来。”黄金荣前后打量他几遍,同意他戴罪立功,要他马上带他们去缴获大烟。可是这个人瘫软了下来,提出了一个条件,要求抽口烟然后带他们去,原来这家伙和周尚义一样是个烟鬼。黄金荣想了想,点头同意。
那烟贩子欢天喜地地感谢,然后拿起烟泡和烟灯烟枪,蹲在角落里吸起来,吱吱吱的声音那叫一个爽。把周尚义眼馋的不行,哈喇子淌了一地。那人吸完了烟,心满意足地伸了个腰。一旁看着的周尚义,期间有好几次都想站起来扑过去抢过烟枪,大大吸上一口,但是他克制着自己没有动弹,眼泪鼻涕留个不停。
烟贩子要随丁永昌走的时候,周尚义再也忍不住了,向黄金荣恳求道:“探长,让我也抽一口吧!让我过过瘾。”黄金荣一脸奸笑,心想上钩了,便表现出好商量的口气,“我是个爽快人,只要你识相,答应我的要求,不要说抽一口,你可以抽个饱,在我这里鸦片最保险,谁也不敢来管。”
周尚义立刻对天发誓:“探长,我一定按你的要求办,假如我骗你,我一定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周尚义怕黄金荣变卦,不给他鸦片吃,立刻又补充道:“要是你不相信,我可以马上写信,让我女儿雅芳回来好不好!”
“我相信你是个汉子,说到做到,在江湖上混出了名气,做事不会言而无信。好吧!你抽,下次我送几包印度货给你抽……”
话没说完,周尚义两腕一交叉,右脚上前一步,头一低,来了个江湖大礼,自愿投在黄金荣门下。黄金荣笑了,麻点颗颗放光。原来这是黄金荣设下的圈套,那烟贩子、丁永昌和自己演了出戏,而且这出戏还有一个名字,就叫做乌烟计。
再说那周尚义一下子抽了一打烟泡,算是过足了烟瘾。黄金荣叫人给他送上一壶茶,他咕咚咕咚喝上几口,立刻神采奕奕。他要了笔和纸,当场给樊瑾成写了封信,让雅芳送回钻戒赎人。
这个樊瑾成是什么人?她与周尚义父女是什么关系?
原来这樊瑾成是青帮大字辈的人物,安徽人,后来曾收张啸林为关门弟子。可是这个樊瑾成跟黄金荣有什么过节呢?为什么指使周家父女去上海献“技”?
当樊瑾成在西湖边上的楼外楼吃饭喝酒的时候,听到上海黄金荣要招门徒开香堂,还邀请李休堂去赶香堂,心里着实不开心。他心想:“李休堂与自己是同辈分的,而且都是杭州青帮的‘领导人’,黄金荣请了他不请我就是看不清我姓樊的。”于是,便决定给黄金荣一点颜色看看,思量了一番后,樊瑾成心中就有了打算。回到家中,便吩咐手下人找来周氏父女,让他们到上海去,在黄金荣收徒大喜的日子里,去露一手,给这个麻子一点颜色看看,别让这个臭麻子小觑了自己。钻戒得手以后,周雅芳就在第三天下午回杭州了。
谁能料到,黄金荣竟然抓住了周尚义,然后周尚义写信要女儿送回钻戒救父,樊瑾成知道事情不对头,有点闹大了。俗语有云: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既然都是青帮中人,最好不要窝里斗。于是樊瑾成便硬着头皮到同门师兄李休堂家,求李休堂写了封说情的信,派自己的管事王老五来面见黄金荣。黄金荣看了李休堂的信,当天接见了王老五,并且重金收买了他。没几天,周雅芳就带着她偷走的钻戒来上海赎父,但是和义父见了面,周尚义就把自己投靠给黄金荣的事情告诉了女儿,周雅芳认为义父太没骨气,但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也只能作罢。
后来,钻石失窃案被黄金荣破解,他和钻石的主人写信说经过日夜打探,钻石才可以完璧归赵,不过这是外地人做的案子,难于人赃俱获,请主人多多谅解。那法国人一见钻石被送回来,非常开心,也没什么心思去追究窃贼,还送给黄金荣不少的礼。
黄金荣呢,既讨了法国人的欢心,还把周尚义父女为其所用,得到了两名得力干将。周雅芳是个不错的女将,但是仅仅她一个人是不够的,还需要多加些人手,才能成为一个出色的锦军,其实在破钻石失窃案的同时,他又抓到一个收拢两位美人进入加入他的锦军的机会。
★四将齐聚,锦军开市
上面提到了黄金荣要建立一支锦军,那么何谓锦军?盗窃可分为三类:黑线、白线和锦线。黑线指专干夜间“行动”的勾当,比如“拔闩子”、“狗挖洞”、“开天窗”等;白线是指白日行窃,如“跑台子”、“闯门子”、“扒手”等。可是最高明的窃术可谓锦线。干锦线活的既要掌握各种窃术,又要会动脑筋,出入上流社会的交际场合中,见机行事,得到物品又不留任何痕迹,让人追究起来几乎无从下手,这个是女贼们常做的事情。
干锦线活的女人,一旦组织起来,威力无比。甚至有时候可以突破三军阵地,所以就号称“锦军”,时人有一句诗曰:“欲破坚阵锦为军”。锦军名称就是由此而来。
黄金荣要有一支锦军,光是有周雅芳一个人是不行的,必须收纳更多的高手。破钻石案的时候,他就又把两姐妹收纳到自己的旗下。
这件事还要从黄金荣为钻石案头疼的那个晚上说起。那天,陈世昌夜间来访,说是有要事相商。黄金荣热情接见,陈世昌一五一十地说起了事情。
汉口的赵老板是陈世昌多年的至交。前些天来,赵老板的儿子赵少爷携资十万来上海购买绸缎,喝茶的时候遇到了一对姿色艳丽的姐妹。这对姐妹立刻把赵少爷的魂勾了去,两眼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两姐妹身上移不开了。而这两个姐妹也心领神会,时不时含情脉脉地瞟上赵少爷一眼,使得赵少爷心猿意马,骨头都酥了。可是这赵少爷不敢上前冒昧搭讪,只能尾随其后。
一会,姐妹俩其中一个人的手帕掉了下来,大好的良机赵少爷怎能错过,他急忙上前捡起递给眼前的美人,于是三人寒暄起来。从她们的口中得知这两姐妹姐姐叫做艳红,妹妹叫做映红。从此,这赵少爷不再想购买丝绸的事情,而是成天带着一对美人出去游玩,大肆挥霍钱财,把两姐妹哄得眉开眼笑,对赵少爷千依百顺,当然,晚上也是红罗香帐,春风旖旎了。不到半个月,三人就如胶似漆,而采购丝绸的事情早就被赵少爷丢到了九霄云外。
两个月后的一天,赵少爷突然接到了汉口老家发来的电报:“父亲去世,速归料理。”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般让赵少爷悲恸不已,急忙收拾行李准备回家奔丧。此时,十万巨资已经花去四万,剩下六万块钱。姐妹两人对赵少爷更是疼爱有加,一起帮他打点行李,还将剩下的六万元银票当着少爷的面锁入皮箱。
少爷急忙回到家中,可是看见父亲还健在,立刻问是谁向他发了电报,把家里人说的莫名其妙。少爷觉得事情有异,马上打开皮箱,怎么也找不到那六万块钱银票了。
他立即返回上海,一面通知钱柜拒付六万,一面打听两姐妹的下落。可不幸的是,六万块钱已经被人取走了。少爷这才知道自己受骗了,自己受了“拆白党”放出一对“白鸽”的当。所谓“拆白党”泛指上海地区一群纠党并以色相行骗,白饮白食骗财骗色的青少年,多属男性。
其后,赵老板也尾随儿子而来,请好友陈世昌帮忙。可是这片地属于法租界,陈世昌也无能为力,于是只好请黄金荣帮忙。
黄金荣一听这个事情就明白了七八分,知道是谁干的。在第三天晚上,就将银票递到了赵老板的手中,并且说:“钱已经追回来了,又存到钱庄上去了,这是银票,请你查收一下数目,看对不对。”当然,这谢礼是少不了的,赵老板送完金,又送银,事情才算了结。
这件事以后,黄金荣除了收到了钱,还有一个更大的收获,就是将艳红和映红这两姐妹收到了自己的门下。
这样,黄金荣一下子有了四位大将。分别是周尚义、周雅芳、艳红、映红,有了他们,可以大展宏图了。黄金荣开办了两所“学校”,就是“放生,勾引”学校和“盗窃”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