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基督山伯爵:世界文学经典文库(青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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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维尔福家族的墓穴(2)

这样,未来的翁婿两人上了同一辆马车,所以摩莱尔看到他们经过的时候心里忐忑不安,那是事出有因的了。维尔福和弗朗兹一起回到圣奥诺雷。检察官到家后没有去见任何人,也不告诉他妻子和女儿,自己一人领弗朗兹进了他的书房,请年轻人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埃皮内先生,”他对年轻人说道,“我想提醒您,虽然猛地一看这个时候谈不合时宜,其实不然,因为遵照死者的遗愿应是我们献给灵柩的第一份祭品。所以我想提醒您,前天圣梅朗夫人在弥留之际叮嘱瓦琅蒂娜的婚事不得有任何拖延。您知道,圣梅朗夫人的财产料理得清清楚楚,她在遗嘱上明确表示,圣梅朗先生和夫人的全部家产由瓦琅蒂娜继承。昨天公证人把有关文书都给我看了,按照这些文书我们即可最终签订婚约。您可以见见公证人,并以我的名义向公证人了解一下这些文书。公证人就是德尚先生,住圣奥诺雷的博沃广场。”

“先生,”埃皮内回答道,“瓦琅蒂娜小姐正悲痛万分,对她来说,目前也许还不是考虑结婚的时刻,实不相瞒,我只怕……”

“至于瓦琅蒂娜,”维尔福先生打断埃皮内的话说道,“她最大的愿望莫过于实现她外祖母的临终遗愿,所以,从她这方面讲,不会有任何困难,这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

“既是这样,先生,”弗朗兹说道,“我这方面也不会有任何困难,一切悉听尊便。本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履行自己这一诺言,我不仅怡情悦性,而且深感有幸。”

“很好,”维尔福说,“现在我们已是万事皆备。婚约本应该在三天前就签字的,所以一切都准备好了,今天就可签。”

“可是这守制呢?”弗朗兹迟疑地说。

“请放心,先生,”维尔福说道,“舍下对礼制决不会出现任何疏漏。瓦琅蒂娜小姐可以按守制要求,到她的圣梅朗庄园持服三个月。我说她的庄园,因为这块地产现在已属于她的了。如果您愿意,再过一星期你们可以在那儿正式结婚,不举行宗教仪式,不通知亲朋好友,不搞任何排场,也不请客,圣梅朗夫人本来就希望她外孙女能在他们庄园举行婚礼。完婚以后,先生,您就可以返回巴黎,而您妻子则同她继母一起服丧。”

“悉听尊便,先生。”弗朗兹说。

“那好,”维尔福先生接着说,“请稍候,半个钟头之后瓦琅蒂娜就可以到客厅,我派人去请德尚先生,我们立即宣读和签订婚约。今天晚上维尔福夫人就陪瓦琅蒂娜去她的庄园,一星期以后我们去那儿与她们会合。”

“先生,”弗朗兹说,“我有个请求,希望您能同意。”

“什么请求?”

“我希望签约的时候能有阿尔贝·莫瑟夫和拉乌尔·夏托—勒诺在场,您是知道的,他们是我的证婚人。”

“通知他们有半个钟头的时间就够了,您是派人去请他们,还是自己亲自去请?”

“我想还是自己走一趟的好,先生。”

“那好,半个钟头以后我在此恭候,再过半个钟头瓦琅蒂娜也准备好了。”

弗朗兹向维尔福先生一鞠躬,然后走了出去。这位青年离开府邸,临街的大门刚关上,维尔福立即派人告诉瓦琅蒂娜,叫她半个钟头后下楼去客厅,这时维尔福就等公证人和埃皮内先生的两位证婚人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顿时轰动了全家,维尔福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而瓦琅蒂娜仿佛遭到晴天霹雳,人都吓瘫了。她左顾右盼,好像在寻找谁能来援救她。她想下楼去她祖父那儿,可是正下楼梯的时候她碰上了维尔福先生,维尔福先生一下挽住她的手臂,带她一起进了客厅。走过前厅的时候,瓦琅蒂娜遇见巴鲁瓦,于是向这老仆人投去绝望的一眼。

瓦琅蒂娜到后不一会儿,维尔福夫人带着小爱德华也来到客厅。显然,这位少妇同家人一起分担了家中的哀伤,她脸色苍白,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她坐了下来,把小爱德华抱在她膝头上坐着,她又时不时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动作把孩子紧紧搂在脸前,似乎她的整个生命都浓缩到这孩子身上了。没有多久,听到两辆马车驶进前庭的辚辚声。这两辆车中,一辆是公证人的,另一辆上坐着弗朗兹和他的两位朋友。所有的人都立即来到客厅。

瓦琅蒂娜脸色刷白,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她不但太阳穴上青筋暴起,而且眼圈四周,直至双颊上都布满了青筋。弗朗兹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感情,显得非常激动。夏托—勒诺和阿尔贝相互惊愕地望着,在他们看来,刚刚结束的仪式再悲哀,也不见得比现在将要举行的仪式更悲伤到哪儿去。维尔福夫人坐在一幅天鹅绒窗帷后面的阴影中,她又总是低头搂着她的孩子,所以很难从她脸上看出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维尔福先生跟平时一样,还是那副没有任何表情的冷面孔。

公证人照着他们法律的那套老规矩,先把文书在桌上摆好,然后在他的椅子上坐下,把眼镜摘下,转过身脸朝弗朗兹。“您就是弗朗兹·凯内尔先生,埃皮内男爵吗?”虽然他知道得非常清楚,但还是问了一遍。

“是的,先生。”弗朗兹回答说。

公证人欠了欠身。“我必须向您说明,先生,”他说道,“维尔福先生委托我告诉您,鉴于您同维尔福小姐拟议的婚姻关系,努瓦基耶先生改变了他对他孙女原有考虑,维尔福小姐已自动失去努瓦基耶先生原先决定遗赠于她的全部财产。我应同时说明,”公证人接着说道,“立嘱人仅有权对其财产作部分让与,如全部让与,该遗嘱在有异议情况下则不能成立,遗嘱即为无效。”

“是的,”维尔福先生说道,“但是我在此向埃皮内先生申明,在我有生之年,本人决不对家父的遗嘱提出异议,鉴于本人所处地位,我决不容许出现任何诟耻。”

“先生,”弗朗兹说道,“我对当着瓦琅蒂娜小姐面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深感遗憾,我从未打听过她财产的数目。她的财产不论作何削减,也比我的财产可观得多。舍下与维尔福先生府上通二姓之好,所求者实为光大门楣,而本人所求仅为幸福二字。”

一股感激之情在瓦琅蒂娜心中油然而生,她也为之动容,但细小得几乎察觉不出来,只见两颗泪珠从脸颊上悄然流下。

“另外,先生,”维尔福对他未来的女婿说道,“这份遗嘱虽然出人意外,致使您的期望部分落空,但除此之外,遗嘱本身决无伤害您个人的意思,而遗嘱之所以使您蒙受损失,仅仅是由于努瓦基耶先生智力衰竭的缘故。令家父不悦的,决不是瓦琅蒂娜小姐将与您结合,而是瓦琅蒂娜将要出阁。瓦琅蒂娜不论与谁结合而成夫妇,老人都会心绪郁结的。人一老难免只为自己着想,先生。瓦琅蒂娜小姐原先终日与老人相陪,日后她成为埃皮内男爵夫人,再这样就强其所难了。家父的情况实属可哀,我们已极少同他谈严肃的大事,他也由于智力衰退不可能把事情弄明白。我确实认为,现在这个时候,努瓦基耶先生只记得他的孙女将要完婚,至于其他一切,乃至他未来的孙女婿叫什么名字,他已是想不起来了。”

维尔福先生说完,弗朗兹弯身一鞠躬,然而话音刚落,客厅大门突然打开,巴鲁瓦就站在门口。“先生们,”他说道,语气说得斩钉截铁,在如此庄严场合,一个仆人居然这样对主人说话,确实是不同寻常,“先生们,努瓦基耶·维尔福先生请弗朗兹·凯内尔先生,埃皮内男爵立刻过去谈话。”他同公证人一样,为了不致在人头上出现差错,把弗朗兹的所有头衔全都说了一遍。

维尔福顿时噤若寒蝉。维尔福夫人不禁松手,她正抱着的儿子从她膝头滑倒在地上。瓦琅蒂娜蓦然站起,只见她脸色刷白,默默无语,宛如一尊石像。阿尔贝和夏托—勒诺又一次面面相觑,两人的神色比刚才更为惊愕。公证人怔怔地望着维尔福。

“这不可能,”检察官说道,“而且埃皮内先生现在不能离开客厅。”

“正是现在,”巴鲁瓦还是那样斩铁截铁地说,“我的主人努瓦基耶先生有要事同弗朗兹·埃皮内先生相谈。”

“我爷爷现在能讲话了吗?”爱德华还像平常那样放肆,不识相地问了一句。

但是,对这句耍小聪明的话,就连维尔福夫人也顾不上笑了。此时此刻,客厅里人人都在凝神思索,整个气氛显得严肃凛然。

“请向努瓦基耶先生回话,”维尔福说道,“他的要求办不到。”

“那么努瓦基耶先生通知各位先生,”巴鲁瓦说,“他立刻叫人抬他到客厅来。”

客厅里惊上加惊,一个个瞠目结舌。维尔福夫人的脸上挂起了一丝微笑,瓦琅蒂娜情不自禁抬头向天花板望去,心中默默感谢苍天有情。

“瓦琅蒂娜,”维尔福说道,“我想您还是去看一下,您祖父突发奇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瓦琅蒂娜刚走几步正要出去,维尔福先生又改变了主意。“等一下,”他说道,“我陪您一起去。”

“请原谅,先生,”弗朗兹说道,“我觉得,既然努瓦基耶先生要见我,更应该是我去满足他的要求。再说,我至今还不曾有机会看望过他,现在能当面向他表示我的敬意,我深感荣幸。”

“啊!我的上帝!”维尔福说道,神色显然紧张不安,“不必麻烦您了吧。”

“请您原谅,先生,”弗朗兹坚定地说,看来他已是破釜沉舟了,“我认为目前的机会断不可错过,我正好借以向努瓦基耶先生阐明他对我抱有反感不免有失公允。他的成见不论有多深,我决心以我一片丹心使其冰解冻释。”

弗朗兹不顾维尔福的劝阻,站起身跟着瓦琅蒂娜走了。这时瓦琅蒂娜正在楼梯上一步步往下走,她已转悲为喜,仿佛她在大海中遇难,这时手已能摸到可以攀附的岩礁。维尔福先生随他们之后也走了出去。夏托—勒诺和莫瑟夫第三次相对凝望,他们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