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中行
甄洛
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
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
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
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
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
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
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
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
莫以麻枲贱,弃捐菅与蒯。
出亦复何苦,入亦复何愁。
边地多悲风,树木何翛翛。
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
当她抬起头来,一张梨花带雨的娇容顿时震慑住了杀气腾腾的提剑少年,于是一场经典的英雄救美式爱情上演,然而她美得太惊心动魄,又卷进了兄弟二人的爱恨情仇,进入了兄弟二人既争夺皇位又追逐她的漩涡。
翩若惊鸿
顾恺之的《洛神赋图》是中国古代的绘画名作,其中最感人的一段描绘是曹植与洛神相逢并与洛神无奈离去的情景。画中洛神已经在慢慢地离去,她回过头来,凝神幽思地望着曹植,是那么地万般无奈,带有深重的哀怨叹息;而曹植则静静地坐在那里,他的侍从也都默默地站着,连同周围的草木也一动不动,似乎曹植是无动于衷,然而透过他那平视的眼神,分明表现出一种“相见争如不见,多情还似无情”的落寞来,周围的静更烘托出他的孤独,他的无奈。画中这两人是“凭君莫语伤心事,尽在含睛不语中”。
顾恺之的《洛神赋图》是根据曹植的《洛神赋》画的,曹植的《洛神赋》原名就是《感甄赋》。文中曹植这样描述甄妃的美貌:“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从抽象到具体,从神韵、风仪、情态、姿貌,到明眸、朱唇、细腰、滑肤,描绘得淋漓尽致,使人如闻其声,如睹其形。
此外曹植还描绘甄妃的动态美:“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转盼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静态的美加上动态的美,怎不使人意乱情迷呢?在形容甄妃服饰美方面曹植写道:“披罗衣之璀璨,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手饰,缀明珠以耀躯。”
总之,曹植借飘忽的梦境,活生生把他梦中情人幻化出来,一点痴念,万缕相思,凝聚成一篇千古不朽的文学作品。
据《三国志·后妃传》及裴松之注记载:甄氏是中山无极人,父亲为甄逸。生于光和五年十二月丁酉日。其母张氏常梦见一仙人,手执玉如意,临产之时,只见仙人入房,玉衣盖体,遂生甄氏。不幸的是甄氏三岁那年父亲就去世了,有一相士刘良给她看相,看过之后说:“此女之贵,乃不可言。”
小小年纪的甄氏就表现出非凡的智能。八岁那年,门外锣鼓喧天玩马戏,家中的姐妹们都上阁楼去看,惟独甄氏不跟着去看,姐妹问她为何,她说:“岂女子之所观耶?”认为女子不可做这种抛头露面的事。
九岁时,甄氏喜欢读书,常常向哥哥借笔墨纸砚用,哥哥笑她是不是要当女博士。甄氏回答:“古之贤者,未有不学前世成败,以为己诫。不知书,何由见之?”甄氏十余岁时,时逢天下大乱,百姓皆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当时甄氏家却颇为富裕,家里储存有不少谷物宝贝。甄氏遂对母亲说:“当今天下大乱,我们留着这些宝贝不仅无用,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还不如把它们拿出来分给邻里乡亲,广施恩惠。”全家人都觉得她说得极有道理,甄氏的母亲按照她的话,把粮食分给了众乡亲。因为她的善良和智能,人们都纷纷夸奖甄氏说:“这丫头心地实在太善良了,又懂事,将来肯定能做皇后!”
二度为妻
自从听到自己将来要做皇后的话后,这就成了甄氏梦寐以求的事。甄氏开始琢磨当皇后是什么样子,一有时间就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琢磨衣服发式,还到处搜罗关于宫廷礼仪的书籍,认真模仿怎样走路、发笑、吃饭等,里里外外以皇后的标准修炼自己。
由于家境富裕,加上艳名远扬,甄家的门槛几乎被求亲的人踩断了,甄氏就是不答应。直到袁绍的儿子袁熙来求亲,甄氏看到有了出头之日,才点头应允。她认为,袁绍早晚是要称帝的,这样袁熙就会有机会成为太子,自己的皇后梦就可以实现了。
然而当甄氏到袁家做媳妇后,生活却过得并不快乐,袁熙似乎不太懂得怜香惜玉,郁闷中她写了不少闺怨一类的作品,并传扬出来,《塘中行》就是其中之一。
甄氏嫁到袁家不到两年,袁绍的几十万大军就被曹操打得落花流水,袁绍、袁谭相继毙命。曹操俘虏了甄氏后,把甄氏许配给了曹丕。本来袁熙镇守幽州,临去时,想带她一起走,但被甄氏严辞拒绝,她的理由是要留在冀州伺候婆婆。但有人认为,甄氏感觉袁熙当皇上已没有可能,她是在等待下一个机会。
甄氏来到曹丕家,没想到被曹植所爱。曹丕和曹植为了甄氏,展开了一场争夺战,曹丕把曹植赶出皇宫,让曹植远离甄氏,切断曹植的思慕之情。
公元220年,曹丕称帝,即魏文帝,年号黄初。夫荣妻贵,然而,甄氏并没有升为皇后。曹丕在成为皇帝之前,对甄氏宠爱有加,但到做了皇帝后就移情别恋,此时甄氏已经年逾四旬,而曹丕正值34岁的鼎盛年纪,后宫佳丽众多,特别是汉献帝将两个年轻美貌的女儿献给他后,曹丕疏远了甄氏。甄氏从此失意,皇后梦断。
黄初年间,魏文帝曹丕新纳的宠妾郭氏为谋夺后位,多方在曹丕面前谗言甄氏,郭氏栽赃甄氏,诬陷她埋木偶诅咒文帝。曹丕听信了郭氏的话,一气之下,勒令甄氏服毒自尽。
甄氏死时,郭氏内心恐惧,让人用糠塞住甄氏的嘴,好让她永无怨言。
品读:叔嫂情迷
甄氏死时四十岁,正是女性成熟时期,最有魅力的迷人年龄,最后却成为一缕冤魂,中国文学史上,为这位女性冤魂留下佳话,那就是甄洛跟她丈夫的弟弟曹植的一段爱情。这段爱情在曹植的《洛神赋》里记载并流传下来。
但是后人却对曹植在《洛神赋》中所写的洛水之神产生了疑虑,认为这里的洛神不会是甄氏,曹植不可能爱上他的嫂子甄氏。唐彦谦曾经说:“惊鸿瞥过游龙去,虚恼陈王一事无。”陈王,就是指曹植。宋人刘克庄也说,这是好事之人乃“造甄后之事以实之”。明人王世贞又说:“令洛神见之,未免笑子建(曹植字)伧父耳。”
后人有这疑虑原因在于:第一,甄氏大曹植十多岁,曹植爱上他的嫂嫂是不可能的。他更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写《感甄赋》。曹丕与曹植兄弟之间因为政治的斗争,关系本来就很紧张,曹植写《感甄赋》,这简直是色胆包天。第二,图谋兄妻,这是“禽兽之恶行”,“其有污其兄之妻,污其兄子(指明帝)之母而兄子晏然,况身为帝王者乎?”第三,李善注引《记》所说的文帝曹丕向曹植展示甄氏之枕,并把此枕赐给曹植,极不合情理,纯属无稽之谈。第四,《感甄赋》确有其文,但“甄”并不是甄后之“甄”,而是鄄城之“鄄”。“鄄”与“甄”通,因此是“感甄”。曹植在写这篇赋前一年,任鄄城王。
竟然有人质疑,也就会有人持肯定的态度,并且还把《洛神赋》里甄氏再次渲染。《昭明文选》注中有这样一段话:“忽见女来,自云:‘我本托心君王(曹植),其心不遂。此枕是我在家时从嫁,前与五官中郎将(曹丕),今与君王(曹植)。遂用荐枕席,欢情交集,岂常辞能具。为郭后以糠塞口,今披发,羞将此形貌,重睹君王(曹植)尔。’言讫遂不复见所在。遣人献珠与王(曹植),王(曹植)答以玉佩,悲喜不能自胜,遂作《感甄赋》,后明帝(曹睿——甄洛女士的儿子)见之,改为《洛神赋》。”
无独有偶,《太平广记》卷三百三十一《萧旷》篇和《类书》卷三十二《传奇》篇,也记述着萧旷与洛神女艳遇一节。洛神女说:“妾,即甄后也……妾为慕陈思王之才调,文帝怒而幽死。后精魂遇于洛水之上,叙其冕抑。因感而赋之。”
李商隐在他的诗作之中,肯定了甄氏与曹植的爱情,曾经多次引用到曹植感甄的情节,甚至说:“君王不得为天下,半为当时赋洛神。”
蒲松龄的《聊斋志异·甄后》篇中说:“陈思时一见,《感甄赋》不虚作矣。”
柏杨也认定《洛神赋》的女主角就是甄氏,并说“文学史上没有详细叙述他们叔嫂怎么相识和怎么幽会,但我们可以想像,这位弟弟初睹嫂嫂容颜时,跟他哥哥一样,也会同样神魂飘荡。而曹植先生文学方面的造诣,跟气质潇洒,远超过浑身流氓气息的哥哥曹丕。真正的爱情是不认识权势的,叔嫂之间,遂存在着灵和肉的爱慕。”在柏杨这里,完全肯定曹植和甄氏之间的爱恋。看来,文人更情愿甄洛有过一段叔嫂的恋爱,让甄氏的人生充满浪漫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