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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传说中的猎犬(3)

“的确,满屋子都是浓浓的烟味。”

“我实在忍受不了了,能打开窗户吗?”

“好的,你一天都是在俱乐部中度过的吧?”他说着就把窗户打开了。

“噢,亲爱的福尔摩斯。”我惊奇地说。

“我猜对了吧?”

“是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看了看我便笑了起来。

“华生,因为你带着一身的轻松。如果一个人在泥泞的雨天出门,晚上回来,身上干干净净,这说明他一天是呆着没动的,他在这里又没有亲朋好友,你说他会去哪儿?”

“是呀,挺明显的。”

“有许多人就看不出相当明显的事情,你猜我呆在哪儿?”

“你不是一直都呆在家吗?”

“不,我到德文郡去了。”

“那一定是你的灵魂去了吧?”

“是的,是我的灵魂去了。这段时间,我喝了两壶咖啡,还抽了许多烟。你走后,我就让人从斯坦弗警局取来了沼泽地的地图,我的灵魂就在这地图上转了一整天,我已经熟悉那里的路径了。”

“这张地图很详细吧?”

“是的。”他指着地图的某一处地方说,“你看,这个地方非常重要。这就是巴斯克维尔庄园了。”

“它的四周有树木吗?”

“有,这是摩梯末说的那条水松夹道。但图上没有清楚的指示。不过,我想它是顺着这儿延伸下去的。在右边就是那块沼泽地,这些小房子就是格林盆村,摩梯末就住这儿。在这片空地几乎没人居住。这儿是他说的赖福特庄园,就是那位生物学家斯台普特住的地方。在沼泽地这儿的两户农家,是高陶和弗麦尔。在更远处是王子镇的大监狱,这儿曾发生过一场悲剧,今天我们就和他们一起来演一出好戏。”

“这儿一定寸草不生吧?”

“不,这里的环境太优美了,连魔鬼都想占用这片土地。”

“那你也相信魔鬼的传说了。”

“真正的魔鬼是人,不是吗?咱们先来分析两个问题。第一个,那里到底有没有发生过犯罪事实?第二个就是,这究竟是什么性质的罪行?如果传说是真的,那我们就必须和超自然的东西斗一斗。这样的话,我们就不需要调查了。不过,这种情况要在各种假设都被推翻后才会考虑。现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就把窗户关上了。我认为浓厚的空气更能使一个人思想集中,我一直喜欢这样思考。哎,华生,你考虑过这件事吗?”

“考虑过,白天在俱乐部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对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简直扑朔迷离,一点儿都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案件有几处比较特别,比如说足迹的变化,你对此怎么看?”

“摩梯末说他发现足迹逐渐变成足尖印。”

“他只不过是重复了那个验尸官的话,谁散步用足尖走路呢?”

“这些又怎么解释?”

“华生,难道你不知道吗?人奔跑的时候留下的不就是这样的脚印吗?”

“那他为什么要奔跑呢?”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种种迹象表明,查尔兹在狂奔前就已经吓疯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些都是凭我想像而来的。因为他一害怕,就很有可能辨不清方向了。如果那个马夫证词确凿的话,他肯定是边跑边喊救命,但他跑的方向反了。当天晚上他一定在等一个人。为什么在那个地方等而不在家等呢?”

“你说他是在等人?”

“是的,他在等人,因为爵士年龄比较大了而且身体状况不太好,所以他单纯为了散步的话是不会到那儿的。医生的判断很准确,他说爵士在那里呆了五到十分钟,这并不是件普通的事。”

“可他每天晚上都散步呀!”

“我并没有说他每天晚上都会在通向沼泽地的门前伫立等待,那天是他去伦敦前的最后一个晚上,那么他为什么去了沼泽地?好了,我们先不分析了,等明天见到摩梯末医生和亨利爵士再说吧!来,请把小提琴拿给我,让我给你演奏一曲吧!”爵士的继承人

我们很早就把餐桌收拾干净了,福尔摩斯穿着睡衣,坐在椅子上,等待他们的到来。

摩梯末医生和那位准男爵准时来到。从外表上看,准男爵大约三十多岁,个子不太高,长了一双大眼睛,眉毛浓重,面孔刚毅。他穿着红色的苏格兰服饰,看起来是久经风霜常在户外活动的样子。

不过,他表现得很自信,颇具几分绅士风度。

摩梯末医生介绍道:“这就是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

“这位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摩梯末医生接着说道。

“噢,很高兴见到您,即使我的朋友不带我来见您,我也会自己来的。久仰您的大名。今天早晨,我就遇到一件解决不了的事。”

“亨利爵士,请用茶。您是说,您一到伦敦就遇到一件麻烦事?”

“其实没什么,或许是一个玩笑,如果可以这样认为的话。我刚到就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他把信递给了福尔摩斯,我们都好奇地凑了过去。信纸是一般信纸,收信地址写的是“诺桑勃兰旅馆”,字迹不工整,盖的是“查林十字街”的邮戳,发信的日期是昨天晚上。

“有哪些人知道你住在这家旅馆呢?”福尔摩斯用机敏的目光盯着这位来客。

“没有人知道啊,这事是我见到摩梯末先生后才决定的。”

“那摩梯末医生已经去过那里了?”

“没有,不过我以前和朋友一块在那儿住过。但那时我们还没有决定要住这家旅馆。”

“嗯,那一定是有人在注意你们的行动了。”福尔摩斯从信封里取出那张信纸,打开,信纸的中间有一行用铅印的字贴成的句子:“你若看重你的生命价值或者还有理性的话,请你远离沼泽地。”其中,只有“沼泽地”这三字是用墨水书写的。

亨利爵士说道:“现在,福尔摩斯先生,您是否能告诉我,到底是谁对我的事这么关注?”

“摩梯末医生,谈一谈您的高见吧,这回您还相信鬼怪吗?”

“有点,先生,这个寄信人不是很奇怪吗?”

亨利爵士急切地问:“你们在谈论什么呢?怎么我一点儿都听不明白。”

福尔摩斯说道:“我保证在你离开这间屋子以前,绝对让你知道的和我们一样多。现在还是让我们谈论这封信吧。它一定是昨天晚上凑成后寄出去的。华生,请你给我把《泰晤士报》拿来。”

我把报纸递给了他。他快速地翻到里面的一版,浏览了一遍,后来便大声地念了起来。

“也许你相信了那些花言巧语,认为保护税则会对你有鼓励作用,但如若从理性出发,由长远来看的话,此种法令定会使国家离开富足,降低进口总价值,并降低本岛之一般生活水平。”

福尔摩斯又得意起来了。

“华生,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你难道不佩服他的能力吗?”

听到这里,摩梯末医生带着职业的兴趣的神气地望着福尔摩斯,而亨利爵士则用一双茫然的眼睛盯住了我。

亨利爵士皱了皱眉头说:“我不懂税务这类事,但咱们谈的是否离题了?”

“没有,我们恰恰在正题上呢!华生已经熟悉了我所采用的方法,不过这次恐怕他也不大清楚。”

“对,我现在还不明白这两者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我亲爱的华生呀!他们联系得是多么紧密,这封信中的字都是从这份报纸上面抽出来的。你看,‘你’、‘你的’、‘生命’、‘价值’、‘理性’,这些词你难道还没发现吗?”

亨利爵士惊叫起来:“天啊,你真是太对了。”

“如果你们还不明白的话,‘远离’和‘价值’这几个词就是由这儿抽取来的,这下你们总该清楚了吧!”

“嗯,的确是这样的!”

“是的,这些是我意料之外的事,从报纸上剪下来这些字很容易,但你能知道他是从哪篇中剪下来的,这才是最了不起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医生,我想你一定能准确无误地区别开黑人和爱斯基摩人的头骨吧?”

“是的。”

“那你是怎么区别的呢?”

“我研究过这些头骨,它们的区别相当明显,例如,可以从眉骨、面部的斜度、鄂骨的线条这些方面去区别。”

“同样我也喜欢分辨,所以那些区别也相当明显。在我眼里,《泰晤士报》所用的小五号铅字和用半个便士便能买到的晚报上拙劣的铅字有着本质的区别,研究报纸的铅字对我来说是一门必修课。不过,我也有出错的时候。年轻时,有一次我就把《利兹水银报》和《西方晨报》弄混了。不过,对《泰晤士报》就不同了,尤其是评论栏所采用的字体,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又因为这封信是当天发出的,所以我就想到报纸中的片段。”

亨利爵士点头道:“明白,明白,剪这封信的那个人是用一把剪刀还是——”

福尔摩斯说道:“不,他用的是一把指甲刀。你看,‘离开’这个词他就剪了两次。”

“噢,是这样的。也就是说,那人用指甲刀剪下这些词又用浆糊把它们粘在信纸上的?”

福尔摩斯说道:“不是浆糊,而是用胶水。”

“是用胶水贴上的,那‘沼泽地’又为什么是手写的?”

“这个嘛,是因为他在报纸上找不到这个词,‘沼泽地’这个词不怎么常用。”

“福尔摩斯先生,这下我们就明白了。那您还有什么新发现吗?”

“还有一些蛛丝马迹。他企图不让人看出什么来,为此确实费了很大的苦心。你们看,这个地址,字迹非常潦草。可是,《泰晤士报》这份报纸除了受过很高教育的人之外,是很少有人会去看它的。因此,我们可以推断出,这封信是个受过相当教育的人写的,可是他偏偏想装成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人。他想掩饰自己的笔迹,害怕别人看出来。还有,你们看,这些字都没贴成一条直线。‘生命’这个词就贴歪了。这说明这个剪贴人粗心?不,绝不是这样。这是一件重要的事,他既然能想到用报纸贴字,应该是个心细的人才对。那他就是慌张,但他又为什么慌张呢?早晨把信寄出去,晚上一定会送到亨利爵士手中的。这用不着着急。那就是因为他正在贴的时候被人看见了?”

摩梯末医生说道:“我们现在简直就是胡乱猜测。”

福尔摩斯说道:“噢,医生,请您不要这么说,应该说我们在推理。还有,现在我先不说这点,那就是说这信上的地址一定是在旅馆写的。”

“您说这话的依据是什么?”

“只要你仔细检查这封信,就会发现写了三个字笔尖就两次挂住了纸面,溅出了墨水。而且,写这个词期间,墨水还干了三次。你们想想,个人的钢笔怎会出现这种问题呢?而这件两事又是同时发生,更属罕见。但旅馆的钢笔就经常出现这种问题。我想咱们应该去查林十字街附近翻一下废纸篓,只要找到那份被剪坏的《泰晤士报》,我们就能发现那个发信的人了。”

他把信放在光亮的地方照了又照。

“这半张空白信纸竟然连个手印都没有,恐怕能从它身上得到的线索就这么多了。亨利爵士,当您到伦敦以后还发生过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吗?”

“我想没有什么了,福尔摩斯先生。”

“有没有发现有人在跟踪你?”

“我们恐怕离题太远了吧,如果有人会跟踪我这个穷光蛋,那真就见鬼了。”

“那是我们下面要谈的事情。您还有什么觉得可疑的线索吗?”

“我不知您要听什么?”

“只要您认为比较反常的就都说出来吧!”

亨利爵士笑了笑。

“我一直住在美国和加拿大,对英国人的生活习惯不太清楚,我不知道在生活中丢一只皮鞋算不算反常?”

“您丢了一只皮鞋?”摩梯末惊奇地问。“亨利爵士,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您或许放错了地方,一时想不起来罢了,回旅馆好好找找或许就找到了。”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这是福尔摩斯问我生活以外还发生了什么的事情。”

“是的,不管这件事多么小。您是说您丢了一只鞋,对吗?”福尔摩斯说。

“是的。或许是我放错了地方。昨晚睡觉时我把鞋子放在屋外,可是早晨醒来就剩下一只了。我问擦皮鞋的见过没有,他说没有。最可气的是,这双高筒鞋是我刚买的,还没试过呢。”

“您没穿过,为什么要放在外边呢?”

“因为那双鞋还没上过油呢,因此,我把它放在外边想让人给它上点油。”

“那就是说,您一来伦敦就买了许多东西,也包括这双鞋?”

“是摩梯末陪我买的。你们也知道,我要成为一位绅士,总得像个绅士的样吧!这么多年,我一直生活在美国,在生活上不免有些放荡不羁。除了买了一些衣服,就买了一双鞋,可还没穿就被偷走了。”

“仅被偷去一只鞋,那他也不会有什么用的。您的那只鞋子很快就会被送回来的。”

亨利爵士用肯求的语气说:“各位先生,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了,你们就应该兑现你们许下的诺言了。”

福尔摩斯回答道:“你的要求并不过分,摩梯末,我想还是你来说吧!”

受到这样的鼓励,这位医生便又从口袋里摸出了那份手稿。就像昨天对福尔摩斯叙述时那样又通通说了一遍。亨利爵士聚精会神地听着,不时发出几声尖叫。

亨利爵士听完医生的叙述后说:“那我继承的就是这样一份带有恩怨的遗产了。这个关于大猎狗的传说,我早听说过了,但我从没相信过。我伯父的死对我的打击太沉重了。看来你们似乎也还没有十分确定这事是由警官来管呢,还是由牧师来管吧?”

“我想这封奇怪的信一定也和这件事有关。”

摩梯末医生说:“看来,沼泽上所发生的事,有人比我们更清楚。”

福尔摩斯说:“这个人对您还挺关心的,他还向你发出了危险警告。”

“我想他肯定是有目的的,他不想让我留下来。”

“是的,这是有可能的。摩梯末医生,我很感谢你,你为我的工作提供了一些有用的线索。亨利爵士,现在的问题是,您愿不愿意留在巴斯克维尔庄园呢?”

“我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因为那里还有很大的危险。”

“那里的危险是指传说中的大猎狗,还是指实实在在的人呢?”

“啊,现在我们也不清楚,正在调查之中。”

“福尔摩斯先生,我反正不相信有魔鬼,任何事都不能阻止我留下来。您可以把我这句话当作对您最后的答复。”

他说话时,紧皱眉头,满脸通红。很明显,他们家族的暴躁脾气在他身上仍然存在。

他又接着说:“你们说的这些事,我没有好好地考虑过,因为这毕竟是一件大事,随便谈谈是根本不可能作出决定的,我想好好思考一下这件事。噢,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我要回旅馆了。我希望您和华生能来和我们一起吃午饭,那时,我就想好了。我会把它告诉你们的。”

“华生,你能去吗?”

“能,我一定去。”

“请等一等。我去为您雇一辆马车。”

“谢谢,不用了。我想出去散散步,这事让我心神不宁。”

摩梯末说:“我也很乐意同您一起出去走走。那么,再见,咱们两点钟再见。”

说完,他们就下楼了,只听得“砰”的一声关门声。

福尔摩斯好像被吓了一跳。“华生,快穿衣服。我们不能浪费时间。”说着,福尔摩斯就跑到里屋换好了衣服。我们急匆匆地跑到楼下。沿着牛津街方向望去,摩梯末医生和巴斯克维尔爵士正混杂在人群中。

“要么我跑过去把他们叫住?”

“不,华生,千万别这样,我只需要你的陪伴。上午天气很好,很适宜散步。”

福尔摩斯加快了脚步,直到我们和他们大约相距一百多码。我们跟在他们后面,一直保持着稳定的距离。我们一直跟着他们走完了牛律街,又转到了摄政街。有一次,他们俩停了下来,向商店里的橱窗探望着,当时福尔摩斯也同样地望着橱窗,突然,他惊叫起来,我顺着他所瞅的方向望去,看到有一辆车跟在他们后面,里面有个男人。

“快,华生,就是这个人,即使我们抓不住他,也该看清他长什么模样。”

这一刹那,我看到那张长着大胡子和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的脸孔。

那个人向后方侧身看了看,很快就发现了我们。他拉下车帘子对马车夫说了些什么,后来马车就飞快地跑了起来。福尔摩斯四处寻找一辆马车,可是这里竟连一辆空车也没有。于是他就冲了出去,努力追赶着。但是马车的速度太快了,很快就消失了。

福尔摩斯气喘吁吁地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今天真倒霉,怎么干了这么一件事。华生,你把这件事记下来吧,作为我的一次失败见证吧!”

“刚才您追的那个人是谁?”

“我没有看清楚。”

“他就是跟踪亨利爵士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