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屋子布置得非常整齐,墙上装着两排小匣子,里面都是蝴蝶标本。这家伙并没有把采集当作他的职业,而只不过是一种幌子罢了。屋子中间有根柱子,柱上绑着一个人。这个人全身都被布缠绕起来,只露两只眼睛。我们分不清是男是女,更看不出是谁。一条手巾绕着脖子系在背后的柱子上,另一条手巾蒙住了面孔的下半部,上面露出了两只黑色的眼睛——眼中充满了痛苦与羞耻的表情,还带着可怕的怀疑——死盯着我们。一会儿的功夫,我们就把那人嘴上和身上捆着的东西都解了下来,斯台普特太太就在我们的面前倒了下去。当她那美丽的头下垂在胸前的时候,我在她的脖子上看到了清晰的红色鞭痕。福尔摩斯说道:“这混蛋,快,雷斯瑞德,把她放置在椅子上,拿你的白兰地来,她现在已经昏过去了。”
一会儿,她睁开了眼睛,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她微微张开嘴问道:“他怎么样了,他跑了没有?”
“太太,你的丈夫逃不了了。”
“不,不,不是他,我是问亨利爵士怎么样了?”
“他现在很好。”
“那狗呢?”
“被我们击毙了。”
听到这些,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噢,这个混蛋!你们看他把我打成这样了。”她掀起袖子,露出那红肿的胳膊,似乎没有一处是好的了。“这些我都不在乎,他一直在折磨我,更让人绝望的是,他一直在欺骗我,他根本就不爱我。”她说着便抽泣了起来。
福尔摩斯说道:“太太,您现在认清他了吧!那你就告诉我们吧!如果您以前同他干过什么的话,现在让我们替你赎罪吧。”
她答道:“他唯一能藏身的地方就是泥潭中心的那个小岛,那里有个被遗弃的锡矿,他的狗就藏在那儿,他已经在那里安排好一切了。”
福尔摩斯走到窗前,外面的浓雾一点儿也没有消退。
福尔摩斯说道:“我估计他走不出格林盆泥潭。”
这时她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或许他可以走进去。但他也许再也走不出来了,今天雾这么大,他怎么能辨清这些路标呢?那些路标是我和他一起插的。要是现在我把路标拔掉呢?那样你们就可以更好地对付他了!”
显然在雾气消散之前,任何追逐的打算都是徒劳的。雷斯瑞德留了下来。我和福尔摩斯一同陪亨利爵士回去了,我们把一切都告诉了亨利爵士。他听到了这一切,也勇敢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是他受的惊吓太大了,以至于大病了一场。他一连躺了好几天,摩梯末也被请来一直照顾他。他们俩已经商量好了,在他病好了以后他们要一起外出旅游。要知道,在变成这份不祥的财产的主人以前,他是个多么精神饱满的人啊。
这段奇特的故事很快就要结束了,在故事里我想使读者也体会一下那些极端的恐怖和模糊的臆测,这些东西长时期地使我们的心上蒙了一层阴影,而结局竟是如此的悲惨。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了,雾也消散了,斯台普特太太带着我们去寻找她的丈夫。她走得很快,能看出她的心情如此焦急,也由此可见她是多么恨她的丈夫。她走在坚实的泥煤质地面上,路变得特别窄,快到路的尽头时我们发现了一些小木棍插在地面上,必须顺着这些小棍,不然的话是无法走过去的。这条小路在漂着绿沫的水洼和污浊的泥坑之间缓缓前行。繁茂的芦苇和绿油油的野葱以及黏滑的水草散发着腐朽的味道,不时地向我们飘来,几次我们都陷入泥潭,黑色的泥浆没入小腿,即使走了数码远,泥还牢牢地粘在我们脚上。我们拖着沉重的脚步,当我走进去的时候,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把我们往下拉似的。我们看到一点点痕迹,说明我们前面有人走过了这条危险的路,在一些棉草中间露着一个黑色的东西。福尔摩斯想去看个究竟,结果一下子陷入了泥潭中,一直陷入到了腰部,要不是我们及时地把他拉出来,或许他就要这样为事业牺牲了。他的一只手里提着一只皮鞋,上面印着“麦尔斯多伦多”。
福尔摩斯说:“这次冒险还是值得的,这不就是亨利爵士丢失的那只鞋子吗?”
“这一定是斯台普特扔在这里的。”
“他放开大猎狗去追亨利爵士时,仍没有扔掉这只鞋。而当他知道他的鬼把戏被揭穿时,才扔掉了这只鞋。这说明,他来这里以前一直是比较安全的。”这只是我们的想像,因为在沼泽地根本留不下脚印,冒上来的泥浆很快就把脚印埋没了。终于走过了最后一段泥泞的小路,在走到坚实的土地后,我们就开始寻找脚印,可是任何痕迹都没有发现。如果大地没有欺骗我们的话,斯台普特一定没有走到这儿,就被污浊的泥浆给收走了,这个狠毒的家伙就这样被埋葬了。
我们到了那个神秘的小岛,发现了很多他留下的痕迹。一只大的方向盘和一个装了半坑垃圾的大坑,这是一个被遗弃的矿坑。旁边还有些已经倒塌的矿工房屋的残痕,工人们无疑是受不了泥潭的恶臭而逃走了。在一个小屋里有些牲畜的骨头,还有一具骨架横在断壁残垣之上,上面还粘着一团棕色的毛。
福尔摩斯叫道:“一只狗,这就是摩梯末的那只卷毛长耳黄犬。他再也看不到他这只狗了。嗯,这下我不相信还有什么我们还没有弄清楚的秘密了。他把狗藏在这儿,可狗整天寂寞地呆在这儿,难免会发出一些难听的号叫声。在急需的时候,他可以把猎狗关在梅利瑟房外的小屋里,可这是比较危险的,除非在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而且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才会这样干。在一个小盒里有一些粉末,这就是那狗头上的发光物。他之所以用这些,就是企图利用人们的怀疑,他就是以这种方法吓死查尔兹爵士的。难怪那可怜的恶鬼似的逃犯,一看到这样一只畜生在沼泽地的黑暗之中一窜一窜地从后面追了上来,就会像我们的朋友一样,一面奔跑一面狂呼,就连我们自己说不定也会那样呢。这确实是一个狡猾的阴谋,这么做既达到他个人的目标,而农民们又不敢调查这件事。在事情发生前后,人们曾多次看到这只怪物,可有谁敢去调查呢?华生,这的确是我们所追捕的人物中最危险的一个了。”福尔摩斯出神地向外望去。大结局
快到十一月底了,一个天气比较寒冷的夜晚,在贝克街的寓所里,福尔摩斯和我在起居室中坐在熊熊的炉火两旁。
我们办理完那桩神秘的案件后,福尔摩斯又破了阿波乌上校的案件,那是关于参与“无匹俱乐部”纸牌舞弊的事。他还为蒙特邦歇太太洗去了谋害丈夫前妻之女卡莱小姐的罪名,卡莱小姐在事后的第六个月走进了婚礼的神圣殿堂。福尔摩斯因为在一连串困难而又重要的案件里接连获得了成功,故而一直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因此我才能诱使他谈起了巴斯克维尔案的详情,我一直都在寻找机会等他解释这桩事,因为不能把几个案子搅和在一起,那样会让他不能把精力集中起来。亨利爵士和摩梯末医生正准备一次长途旅行,希望借此来调节调节他那受惊吓的身心。就在那天下午,他们路过这儿,顺便来拜访了我们一下。因此,很自然地谈论起了这个话题。
福尔摩斯说道:“事情的全部过程从自称为斯台普特的人的观点看来是比较简单明了的。虽然刚开始我们没法弄清他那些行为的动机,就连事实也只能知道一点,所以就使整个案件显得有些复杂了。后来,我和斯台普特太太谈过几次,现在这个案件已经全部清楚了,我已把这件事的摘要列在我的案件统计表的B字栏里了。”
“您是否愿意和我们谈谈这桩案子的有关内容?”
“当然可以,但我不能保证面面俱到,因为现在我又处理了几桩案件,不可能把以前的事都回忆起来了。就如同一个律师正在处理一宗案件时能够就本案的问题和一个专家辩证,可是会在法庭讼诉之后的一两星期内全部忘记一样,所以,我大脑的大部分空间都被新事物代替了,卡莱小姐的事使我对巴斯克维尔庄园案情有点模糊了。或许以后的事又代替了漂亮的英国姑娘和臭名远扬的阿波乌。不过我尽量给你们回忆一下这巴斯克维尔庄园的事。如果你们发现我有哪些遗忘的请尽量提出来。
“我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个家伙确实是巴斯克维尔的后代,他就是查尔兹爵士的弟弟——罗杰·巴斯克维尔的儿子。罗杰一直是比较浪荡的。他逃到南美后,就结了婚,生下了‘斯台普特’这个人。等斯台普特长大后就与一位哥斯达黎加小姐结了婚,就是现在的‘斯台普特小姐’。在工作中他偷了一大笔公款后,就逃到了英格兰,在这里办了一座私立小学。最后,这所小学因为一种传染病而死了几个孩子,使得学校再也办不下去了,于是他们夫妇便改姓为斯台普特,带了全部的家产搬到英格兰南部去了。他擅长研究昆虫学,是这门学科的权威人士,而且他曾首次发现了一种新品种的飞蛾,后来这种飞蛾就以‘凡戴勒’为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