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大炼蛊师
18877800000017

第17章  苏门答腊岛药人(上)

二楼共有两间客房,我帮苏雪选了阳光最充足的一间,希望她的心情能因此而变得灿烂一些。

“钱的事无需担心,因为只要是能用钱搞定的事都不是大事。听着,我愿意无偿借钱给你,不要任何质押,不要你付出任何身体上或精神上的报答,就只当是大家有缘,理应互相帮助。你安心养好身体,其它事,全交给我处理。”我不给她插言的机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再把很厚的一叠钞票放在她的床头柜抽屉里,足有十几万块。

然后,我打电话给小街尽头的一家港式茶餐厅、一家沪式海鲜馆和一家法式牛排店,吩咐他们每日按时送精致简单的三餐过来,顿顿不可重样。三家合一,一定能找出符合苏雪口味的饭菜来,这是我在计程车上就考虑好的。还有,等苏雪身体稍稍复原,我会带她去三条街外的购物中心,买一批衣服鞋子回来……突然有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女孩子要我照顾,刚开始未免有些手忙脚乱,此刻最能帮我的就是银行卡和现钞。还好,在遇到苏雪之前,我的银行户头里的存款早就超过九位数,足够体贴安心地供养她一辈子。

苏雪乖乖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歪着头看我忙来忙去,嘴角忽然现出了一丝笑容。虽然她没有说什么,我却仿佛已经得到了最大的奖赏,心里倍感甜蜜。

“不着一字,尽得风流”--港岛女作家亦舒的名言蓦的浮上我的心头。

稍后,饭馆的服务生敲门进来,在厨房里摆了满满一桌子美食,五味杂陈,直扑鼻孔。

我实在已经饿坏了,不过还是耐着性子看着苏雪吃了半个花卷、喝了半碗汤之后,才慢慢拉开架势大吃。

“谢谢。”这是苏雪进门后说的第一句话。

“希望能合你的胃口,先去休息吧,什么都不要担心。”我发觉自己今天的话特别多,但千言万语却都表达不出此刻的心情。

苏雪离开厨房上楼,我立刻拨通了邵极的电话,有些话不能当着苏雪的面说,而且她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把身体调养好。

邵极的声音总是不疾不徐、四平八稳,一副早知天命、处之泰然的架势:“阿天,你打电话的时间刚刚好,不像其他人一样,不分早晚就一通电话打进来,连点时间观念、社交礼貌都不懂。我一早就劝过大亨,快些把你纳入雷氏企业,替换掉那个炮仗脾气的雷震。那样,对雷氏好,对大家也好--”

雷震行事,一向毫无章法规矩,几乎把大亨的朋友们得罪便了。如果没有雷娜替他打点,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乱子来了。

我压低了声音,开门见山:“邵叔,晚辈有事相求,是关于脚心七星痣的。上次,我听您对大亨脚底的红痣发表过长篇宏论,冒昧请教,如果我找到另外一个人,脚下也有近似的红痣,能够说明什么?”

没记错的话,邵极当时的原话是这样的--“脚底长痣,是所谓的‘封侯带相’,这类人可以做地方之长,统领一方。有这样的痣代表本人能脚踏实地、苦干实干,必定大器晚成。脚底如果生的是朱砂红痣,则代表天生聚财、旺人旺己、天生大富大贵之相。相术有谚,‘脚踏一星,能领千兵’,即表示本人有名有权,财势两全。现在,雷先生脚下竟然横卧七星,相术之奇妙,非红尘俗事中人能解,只能用‘贵不可言’四字作为结语。”

私底下,邵极曾用高倍放大镜仔细观察过大亨的脚底掌纹,再三感叹:“雷先生的鸿运七星刚好靠近脚趾位置,将来定会旺运通天,放眼前途,无可限量。”

他还特地援引了两个历史例证来说明脚底生痣的奇妙之处:

其一、明太祖朱元璋幼年时替舅父洗脚,看见他脚下有一颗黑痣,便问:“脚底生痣,有什么用?”

他的舅父是元朝的千总,回答:“脚踏一星,能领千兵”。

朱元璋脚下有七颗痣,自己脱口而出:“那我脚踏七星,就能统率千军万马,掌管天下太平了?”

其二、安禄山还是无名小卒时,替节度使张宇珪洗脚,看到了他脚底的痣。

张宇珪说:“我今日的荣华富贵,全赖这颗痣所赐。”

安禄山脚掌里生着三颗痣,不日即得到连番提拔重用,直到成为皇帝眼前的最大红人。

大亨今日,已经是亚洲黑白两道的无冕之王,成为千万人仰慕的偶像。不过在邵极看来,还是没有把七星红痣的威力全部发挥出来。

“不可能。”邵极断然下了定语,“除非那是有人故意在自己的体表注射激素,培养出来的后天假痣。”

我在上计程车之前的匆匆一瞥,仅看清苏雪脚心是七颗红痣,至于是天生还是人为,暂时无法分辨。

“邵叔,假如是真的呢?”我把“假如”二字说得很重。

邵极沉默了十几秒钟,才长叹着回答:“阿天,怎么说呢?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十一择业与择偶、十二趋吉及避凶、十三逢苦要无怨、十四不固执善恶、十五荣光因缘来’是相术师们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在我看来,任何事物都必须以变化运动的观点来看,绝对不要拘泥于一端。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恒久不变的,连宇宙星球都是如此,何况是小小的人类自身?假如有人的脚心红痣与大亨一模一样,其命相道理,就是我的学识范畴之外的东西了。”

我不由自主地皱眉,因为邵极的话太深奥、太圆滑,一时让我无法把握重点。

“阿天,我举个例子--当然是失败的例子,当第一次看到大亨脚底的七星痣时,我当着二十几位港岛政要圈子里的大人物断言,大亨将来会有七个女儿,但现在的实情是,他除了雷娜那个干女儿和你这半个干儿子之外,膝下没有任何子嗣。每次想到这些,我都恨不得把大厅里那块‘大相术师’的牌子摘下来劈开烧火,可那是我们前清乾隆皇帝下江南时亲笔御赐的匾额,我作为邵家子弟,只能供奉,无权处置。所以,‘七星痣’的事,是我邵极半生的耻辱,至今一在人前提起来,我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邵家很是感慨。

我知道那件事,在大亨这边,只当是茶余饭后的笑谈,因为他从一九九零年司徒青花死后,身体就发生了突变,不可能再有孩子。

“我的祖父亲口教导过,每个人因前世所造不同的业因,所以感受到今生不同的环境。所谓环境,包括父母的遗传、文化背景、文明教育乃至兄弟等亲戚、师长、朋友、同事、同学,都会影响一生的命运。如果前生的业因坏、今生的环境坏,那也未必是一生的坏;只要注意内心的修养、身体的健康、知识的增长和智慧的开发,就会改变原有的命运。所以,仅仅根据生辰八字的命理,来判断人一生的运道,对中下等人不无道理;对中上等人,特别是上上等人,是绝不适用的--比如大亨或者是你。而且,命理和相理应该分开来说,命理是到出生为止的所谓生辰八字,属于先天形成的。相理是从出生之后,一方面接收了父母遗传的身相,包括面相、骨相、声相、手相;另一方面由于后天的环境更替、体质变迁,而会使得出生时的身相随著生命的过程有不同程度的改变,这才是相理的总和。所以,命理不能转,相理随时变、随心变,因此相无定相,命无定命。我一直相信,自己第一次为七星痣定性时,遵循的思路是完全正确的,但是‘骨血降’或是其它东西改变了大亨四十岁不惑之年后的命运,假如能有大机缘、大妙手从天而降,驱除黑巫术的困扰,他的命运一定会重回正轨……”

我知道,邵极不甘心邵家的金字招牌成为港人的笑柄,但他又无力回天,毕竟大亨的形象每天都出现在港岛的各种媒体上。

夕阳余晖已在窗前,忙碌的一天即将过去,而我惊觉自己正陷入了连环怪圈里。

“那个人--那个脚心生红痣的人是谁?”邵极的电话还没有挂断,但我相信他只是随口一问,并不相信世界上有同样例证存在。

我谨慎地掩饰着真相:“是我朋友的朋友嘴里听来的,道听途说而已,打扰邵叔了。”

邵极蓦的一声长叹:“大亨‘金盆洗手’的日子近了,我只希望未来两周平平安安,不要生出其它旁枝末节来。阿天,我们都老了,是该退出江湖享享清福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像你们年轻人,正是精力旺盛建功立业的时候。”

电话里谈问题总是不清不楚的,如果有必要,我会专程到邵家拜访,当面请教。所幸邵极是大亨的朋友,一向都给我面子,在相术学问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礼貌地道了再见,邵极一笑收线,看来对我说的话并没在意。

从藏地回来后,我常常在黄昏的书房窗前怔忡,脑子里会一直浮现着藏地的澄澈天空、碧蓝湖水和山峦起伏间那些古老寺庙的红土高墙。“药菩萨”德吉上师答应过,一定会竭尽全力治愈大亨所中的“骨血降”。他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言必行,行必果,在藏、印、尼三地民间有极高的威信。

这一次,我的希望全在德吉上师身上,所以才让沿途朋友暗中保护,提防有人搞鬼。

雷娜又来过两次电话,但我没接,我需要静心想想怎么安置苏雪的事。要想套出她心底的秘密,会是一个非常曲折的过程。

直到暮色四合,楼内陷入昏暗,我仍旧在窗前一动不动地坐着。最终,还是餐馆那边送外卖的年轻人按下门铃,打断了我的沉思。餐桌摆好后,我轻步登楼,去请苏雪下来吃饭。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躺在床上,而是站在洗手间的大镜子前,盯着镜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