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天，很抱歉，我得公事公办了。”陈泰的枪口一下子指在我额头上，换了一副冷冰冰的口气，“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过的每一个字都会作为呈堂证供。”他从我的口袋里拿出电话，挥手抛给雷娜。
“陈泰，把枪放下，你疯了？”雷娜低叫，满脸寒霜。
“我的无线电监控组在十分钟前截获了阿天的电话内容，那是从九龙的某处位置打进来的，拨电话的人自称是‘龙将军’。阿天，你必须解释为什么要跟对方通话以及第一次进入这个房间时做过什么。”陈泰不是在故意卖弄，他是警察，有理由对任何蛛丝马迹紧追不放。
大亨一怔：“龙将军终于坐不住了？准备主动出击？”
他仍旧镇定如常，显示出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涵养功夫。
“他自称已经抵港，这次要解决大家之间的所有恩怨，要我们提前做好准备。”我不想提“战神”二字，可陈泰的手下对通话内容了如指掌，瞒是瞒不住的。
“陈泰，要你的人搞定这里的一切，我带阿天回自己的房间。放心，梁警司那里我会解释。”大亨沉着地挥挥手，门口的警员立刻自动散开，闪出一条路来。
我再次扫了一眼浴缸边的白骨，从雷娜手中拿回电话，大步地跟着大亨出门。战斗已经开始，敌人发动的猛攻很奏效，几招之间就把警方的矛头调转，直指雷氏这边。
酒店里的凶杀案再次惊动了媒体和住客，很多好事者和记者涌入第八层来探听消息。幸好大亨早有预见，关门上锁，电话座机拔线，与外界断开任何联络。
“上师死了，他手臂里的冰蛇不知道怎么样，不会也被吃肉的小虫给分食了吧？”雷娜忧心忡忡地问。
她已经数次打电话给雷震，后者马上就到。
“那不是德吉上师。”我和大亨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她。一个成年人的骨骼结构基本是固定不变的，变成白骨的仅仅是个身高与德吉上师接近的无辜者，目力高手都会看得出来。据我判断，那就是曾在走廊里遇到的酒店服务生。雷娜之所以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是因为她被突然出现的白骨吓到了，影响了自己的对敌心态。
“哦？”雷娜脸颊一红。身为大亨的接班人，她对自己要求甚高，从没犯过如此致命的错误。
事实上，德吉上师已经成了敌我双方博弈的筹码，龙将军不会这么快就毁灭对自己有利的东西。他要的只是战神，其余一切，都可以视为沙盘上的冰冷模型。
“敌人两次上演‘李代桃僵’的伎俩，不知是黔驴技穷的表现还是故意做得这么愚蠢，麻痹我们的注意力。雷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龙将军的勒索电话很快就会打过来，要咱们用战神换上师的命。我一直在想，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再这么纠缠下去，只会越来越被动。不如这样，我们也降低自己的智商，装出任由对方牵着鼻子走的样子，等待反击的机会。如果龙将军打电话来，您索性直接答应他，交出战神。”我的目标只是龙将军一人，对七虎将没兴趣，也不想盲目杀人。
我自信有“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本事，所以只要龙将军此次出现，就一定会留下人头，祭奠父亲在天之灵。至于战神，那是海湾战争的历史遗留问题，大亨自有处置办法。
“我们这边的内奸很嚣张，没有内鬼，肯定引不来那么多外贼。雷娜，你和雷震将负责酒店安全的人马全部换掉，然后会同酒店安保工作的经理，把保安们进行大换血，切掉与龙将军的联络。人手不够的话，全部由雷震负责。白骨的身份问题暂时保密，让警方先去查吧，有了结果梁警司自然会通知我。”大亨眉头紧锁，不断地看着墙上的电子钟，等着姗姗来迟的雷震。
明天，报纸上将会刊登“药菩萨”德吉上师的死讯，其轰动性不亚于大亨的金盆洗手大会，势必会把雷氏一方搞得很被动。当务之急，是要顺藤摸瓜，救回德吉上师，让龙将军扰乱公众视听的阴谋无法得逞。
雷震在四十分钟后才到，身边仍旧挎着那个眼神妖冶的女人。这次，她换了一身蓝色的短裙套装，修长笔直的双腿光滑莹白，死死地吸引住了替他们开门的那两名警员的眼睛。
从雷震与这女人的既暧昧又亲密的程度看，两个人肯定刚刚情浓似火地抵死缠绵过，所以才任凭酒店这边着急得都火上房了，照样拖了好久方到。色字头上一把刀，雷震的所作所为，一定会令大亨心里震怒，只是暂且不发作出来罢了。
“把你的人拨一半给雷娜－－听好了，这是金盆洗手大会之前你钓上的最后一个女人，不准再浪费精力换来换去，把大好的时间以及大事都耽误了。雷震，外面有人在流血牺牲，在为我们挡刀挡子弹，你却只顾自己享乐，很快就会让手下人齿冷心凉的，懂不懂？”大亨瞪着雷震，对那女人电光四射的媚眼毫不理睬。
的确，那女人长着一双会放电的桃花眼，虽然妆已半残，但天生的月牙黛眉、浓密上翘的睫毛和又大又亮的漆黑眸子，已然构成了对花心男人的致命杀伤力。那种套装本来是办公室文员的标准衣着，能够突出女性端庄温柔却又不失干练的一面，只是穿在她的身上后，凹凸有致的曲线都被适时地表现出来，随处都有供人遐思的素材。
雷娜亦是美女，可与这个女人比起来，就像一束青涩的蓓蕾比之一丛盛开的大丽花，只有清纯，毫无女人味。我数次注意到雷震看着那女人的眼神，犹如一个饕餮之徒对着一桌天价盛宴一样，恨不得一口就将她从头到脚吞下去，连皮带骨一起化在肚子里。
“好，不过要等到明天，我刚刚替他们配备的新武器还在码头仓库的货柜里，需要大半天时间才能配发完毕。”雷震对大亨的愠怒并不买账，一只手兀自环着那女人的丰润腰肢。
雷娜透露过，雷震通过以色列军火贩子购进了一批最新款的美式单兵武器系统，能够将手下死士的战斗力提高百分之三百。这种系统的上一代产品，曾出现在二次海湾战争中，为盟军攻城拔寨做了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
我忽然想起了苏雪，如果七虎将把我和大亨视为同一战线，一定也会出手抢夺能够威胁到我的筹码，令我也投鼠忌器，不敢展开行动。
“我出去打个电话。”我向大亨点点头。
雷震突然伸手，拦住我的去路：“阿天，你不会是要给那个姓苏的女孩子打电话吧？雷娜告诉我说，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带回了小楼，对人家一团和气，温柔得像三生有缘来相会的老情人。你最好把这件事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别藏着掖着，弄得大家都不放心。”
他的嘴里喷出猛烈的酒气，说话的态度也极不友好。
“什么意思？”我淡然反问。
收留苏雪时，我已经做好了横眉冷对千夫所指的准备，也不会在乎雷震之流说什么闲话。
雷震冷笑：“那女孩子一出现，就送了李慕珍的命，接着是前前后后三大炼蛊师的死、青龙的死，现在又加上藏传佛教高僧的死。哈，你不要说这都是巧合，都是有人在传闲话。阿天，我们都是港岛黑白两道上混了多年的行家，谁都看得出那女孩子是人家抛出来的诱饵，就想钓你这样的凯子上当。到这里来之前，我已经派了一队兄弟去你的小楼，先把她供起来休息两天，等金盆洗手大会的事结束了，再把她原封不动地还你。”
他身边的女人忽然扭着腰低声轻笑起来，似乎是雷震的手指不经意间搔到了她的腰间痒处。
“很好。”我盯着雷震的脸，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楚楚可怜的苏雪。
“那样，你就算是同意了？”雷震挤眉弄眼地笑起来。
如果把他换成另一个人、把大亨的房间换成另外一个地方，下一秒钟，眼前的人就会倒在我的重拳之下。我最不喜欢与醉鬼对话，而且是一个正在挑战我的忍耐极限的愚蠢家伙。
“阿天－－”
大亨想要说些什么，我及时地摇头阻止他：“雷叔，二叔做得对。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关键时刻人人避嫌，这是最正确的选择。关于苏小姐的来历，我会慢慢查明，然后给您、给二叔一个最圆满的交代。”
在大亨面前，没有任何人撒野的余地，包括我在内。
“老二，能不能先要你的女人回避一下？”大亨轻咳了一声，望着那风情万种、千娇百媚的女人。
“雷先生，我是太子的人－－啊不不，我说错话了，不是你们想象的‘太子的女人’，而是太子的朋友，也是负责雷氏与飞车党合作项目的谈判代表。江湖上的事，我也不是太懂，不过大家都是出来混，有酒一起喝，有钱一起花，有妞一起玩，然后大家开开心心的，不管什么利益都二一添作五就好……”女人一张口，便暴露出了自己的职业特征，不知是从哪家夜总会里跑出来的酒吧女，胸大无脑，一点规矩都没有，只知道信口开河。
“老二，还要我重复第二遍吗？”大亨不理那女人，双手发力互握，十指骨节发出嘎巴嘎巴的响声。
“她真的是太子那边的人，那小子不错，知道我雷老二喜欢什么样的妞儿。看看看看，这妞儿又丰满又水滑，床上功夫又好－－”啪的一声，大亨用一个干净利落的冲天炮击中了雷震的下巴，把他打得仰面直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