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烨得到宣武皇帝重病的消息时,策马赶往王宫,等他到达时,宣武皇帝已经逝去了,没能见到父皇最后一面,夜烨十分难过,自从母后去世,这样的悲痛感就冰封了起来,如今父皇也离自己而去了,夜烨感到难以呼吸,好像有什么东西勒住了脖子一般。
当夜烨痛苦跪倒在父皇的遗体前,不免想起他的好来,从小失去母后的痛苦,夜烨难以言喻,正因为如此,父皇对自己疼爱有加,以至于夜阑和夜西排挤自己,尤其是夜阑曾无数次对自己恶语相向。父皇冰冷的遗体不能再同他说话,夜烨多么希望他再活过来。夜西见他悲痛万状,忽然觉得至少在这一刻,他们两兄弟是骨肉相连的,夜阑已经不在人世,父皇如今也随他而去,个中苦悲,恐怕也只有你我二人才能感受到了。
夜西其实早就得知那场狩猎的幕后主凶是谁,杀南金国使臣不过是幌子罢了,以此消灭南金国。夜西醒来后得知此事,曾对夜烨恨之入骨,为了皇位骨肉相残,连自己的兄长也下得了手,虽然得知真相却不敢作声,如若他知道自己已经知晓了所有事,不知会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今夜父皇驾崩,看他跪倒在父皇遗体面前痛哭,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应该是发自内心的。既对亲情还有如此留恋,又何必要为了王位赶尽杀绝,如今父皇已死,只怕他也不会留自己在身边,他定是报儿时之仇吧。那时候夜阑仗着自己年长力气大经常欺凌夜烨,辱骂他却从来不还口,难怪他会下此毒手,但纵使夜阑再过分那也是自己的兄长,他这样做未免太残忍了。
夜西止住悲伤,看着跪倒在榻前不能自已的夜烨,说实话,他还从未见夜烨如此模样,夜烨好胜又倔强,凡事不会低头,认真回想好像他从来未曾在人面前低过头,更没见过他如这般模样痛哭流涕。夜西将宣武皇帝临死前的话转述给夜烨听,夜烨听后对着遗体三叩首。
“父皇,孩儿不孝,夜烨一定谨遵父皇遗言,巩固文阳江山,不负父皇深望。”夜烨长久跪拜不起,他临死还挂念自己,要夜西不与自己争夺王位,这样的对自己疼爱有加,在世时却从来不表现出来。也许是因为母后的去世,他总是严厉要求自己做好每一件事,寻常百姓父子间的亲密关系是自己从未体会过的。
夜西转述完遗言,又说道,“待父皇的丧期过了,我将了却毕生来的心愿,归隐怀慈寺,不再过问尘世,你须好自为之。”夜烨有点惊讶,夜西竟然要出家,难道他已经知道狩猎之事,怕自己陷害所以才要先发制人,出家怀慈寺,也罢,从此就少了一处心患。
夜烨没有过问夜西为什么要归隐,他知道说这些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如今父皇已死,连假装都不必了。
“我在怀慈寺会替父皇和夜阑以及苍生日夜诵经超度,还望太子殿下恩准,放我归去。”夜西脸色平和,夜烨同不同意他都会归隐,这样说来只不过像是要让夜烨明白自己无心抢夺皇位,让夜烨放过自己。
“皇兄这是哪里的话,皇兄从来都是自由的,宫门也随时为你敞开,即使哪天皇兄想回来看看,夜烨一定亲自到宫门口迎接。”夜烨自然希望少一个对手,何况是实力如此强大的夜西,父皇的死想必对夜西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或许是早已看透了这一切才让他决定归隐怀慈寺,也许真的是害怕有一天会至亲之间兵刃相向吧。
宣武皇帝的葬礼很为隆重,文阳国沉浸在悲哀之中,百姓失了一位威武的君王,嫔妃失去了荣华富贵的机会,王公大臣失去了以往的靠山。丧期过后,宫中撤下白色的帷幕,代表尊贵的金黄和大红色帷幕挂了起来,新的君王即将登基,君王的宫殿也在加紧修葺中。
被一直软禁的落弋,也终于在宣武皇帝葬礼期间,夜烨消了怒气将她解禁,毕竟落弋是王妃,如果没她帮助料理丧礼会让人产生怀疑。
丧礼之后,夜西果然不辞而别归隐到了怀慈寺,从此不再过问朝堂之事。登基大典很快来临,夜烨显得极为兴奋,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如愿以偿。虽说将要登基做君王统领天下,夜烨不免还是有几分担忧,朝中还有不少与自己为敌的大臣,新王登基,他们必定不会放在眼里。丞相也知道自己娶落弋的目的,只怕不会尽心辅助自己,还有那将军府的君洛,两家关系要好,又是至交,如今他兵权在手,自己又曾侮辱于他,娶了落弋,只怕他会不安分叛变,到时候就难以收拾了,看来必要的时候,必须要杀鸡给猴看,压制有反叛之心的大臣。
登基那天,万里无云,朗日高照,百姓都说是好兆头,新王登基就有如此好的天象,可见新王一定非普通人,只怕是真龙下凡。朝中有心反对夜烨的大臣也被这天象震惊,宣武皇帝登基时也没见过这般景象,只怕这个新王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落弋的皇后册封大典也在同一天进行,当得知自己将被册封为后的时候,落弋感到不可思议,他这是打得什么算盘,明明对自己没有感情可言,却竟然册封自己为后,他究竟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在他心里亦是有自己的,落弋感到不解,同时竟然有几分喜悦之情,他肯册封自己,莫非是对自己的愧疚想要补偿自己。
但是很快落弋就明白夜烨册封自己为后,不过也是计划中的一步罢了,因为那个望月楼的女子,夜烨同样册封她为妃,并且名号为烨妃,可见他是有多么的喜欢那个女子,以自己的名字作为她的封号。
册封大典结束之后,宫中的皇后宫和专为顾合修葺的同恩宫都已经完工,落弋从王府移居到了豪华奢侈的皇后宫,而顾合也从此离开了望月楼进入同恩宫居住。登基后的夜烨并没有听取大臣意见广纳嫔妃,只是说先将此事搁置一边。
离开望月楼的时候,妈娘万万没想到夜烨会成为新王,更没想到他会册封顾合。当夜烨还是王爷的时候,妈娘自己受过男人的苦,因此对男人恨之入骨,却不愿女儿顾合也重复自己的路,本来只是看夜烨对顾合情有独钟,自己老去后,顾合也好有个依靠,因此不让他接见任何男子。没想到夜烨倒是个重情义的人,不仅当上了皇帝,还将顾合册封为妃。妈娘回头想来,本想只为顾合找个靠山,将来好依靠,没想到这个举动竟然让她从此大富大贵,妈娘感到很是欣慰,即便望月楼产业再大,她都不愿意让顾合染指,只想让她以后嫁个平凡人,过平凡的日子,不要再像自己一样。自己得不到,就越想要顾合得到,当然没想到她会平步青云之上。不过想到这些,妈娘竟然有了几分伤感,顾合从未在望月楼中露出过真面目,因此没人会知道她是出身望月楼,而如今她已经是后宫中的娘娘,妈娘想自己更不能让旁人知道望月楼的妈娘,竟然是当今娘娘的亲生母亲。
顾合走的时候,对妈娘行了大礼,感激妈娘这么多年来养育之恩,顾合说自己从未曾想过要荣华富贵,只希望守在夜烨身边。顾合将这些年在望月楼中的所有积蓄一并赠送给了妈娘。
“妈娘的养育之恩,顾合记在心怀,只怕顾合从此再不能来望月楼,请求妈娘原谅,身为他的妃子,如果出入这样的场合,自然很是不妥,顾合不想让他脸上蒙羞。”顾合温声细语,请求妈娘的谅解。
“我自知这些道理,以后你就别再来望月楼了,身为皇妃,必定有很多规矩要守,妈娘希望你还记得妈娘就足够了。”妈娘既开心又难过,喜的是顾合从此以后就要离开这里享受荣华富贵一世无忧,难过的是自己这一生都不能说出那个秘密,这一别,恐怕是最后一次了。
即便这是最后一次,妈娘也没打算,要将顾合的身世告诉她。她现在的身份不比寻常人,说不定有一天会飞得更高变成凤凰,自己绝对不能身份成为她的羁绊,所以,不到最后一刻,恐怕这个秘密就要让自己带到黄土中去了,让自己永远保守。
“望妈娘保重,养育之恩,来世再报。”顾合登车而去,放下车帘,端坐其中,虽然以往自己是多么盼望离开这里,可是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却又不舍,毕竟是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从此以后自己不再属于这个地方,等待自己的是高墙深宫,这些自己都不怕,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已经足够。
顾合义无反顾,是因为对夜烨的神情,爱了十几年的男子,是自己心头无法割舍的情谊,这次进宫去,终于可以与他长相厮守,总算是熬出了头,不枉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一片痴情。那个地方虽然是深不可测,但自己却是这样的义无反顾要奔赴他的身边,不管是哪里,即使是牢笼之中,自己也在所不辞。
马车在夕阳中与远去,顾合已经走了许久,妈娘却迟迟站立在望月楼门口,她这样痴情,连世间女子想要的荣华富贵她都不在乎,只想一心留在君王身边,这恐怕是祸不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