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弋被册封为后的时候,丞相和君洛都同时入朝在典礼现场,夜烨虽已登基,也册封了落弋为后,丞相却知道夜烨打的什么算盘,他想用落弋牵制自己,如今他才登上帝位,必定有许多人会有不满,篡位的大有人在,躲在暗里的人对皇位虎视眈眈。
丞相身为朝中元老,德高望重,只要得到丞相的辅助,只怕其他人不会敢轻举妄动。夜烨册封落弋为妃,其实是对丞相的威逼利诱。
册封落弋的那天,难得的笑容挂在落弋脸上,自从知道夜烨以前所做的一切之后,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再也不是一个任性由着性子来的小姐了。落弋在典礼上表现得庄重得体,举手投足间透着母仪天下的威严。丞相已经很久不曾见过落弋这样,心里安心了一些,只要自己辅佐夜烨,排除朝中隐患,他是否就保证落弋的安全。君洛作为镇守一方手握兵权的骠骑将军自然少不得他,他已经没有见到过落弋了,只是从落雨的口中得知落弋的近况。
金殿上的落弋,化着皇后特有的妆容,身着金线绣成的凤凰图案朝服,雍容华贵的模样,发髻高高盘起,再不是往日的落弋了,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册封典礼结束后,众臣散去,君洛亦随人流离开朝堂,站在大殿上的落弋却叫住了他,夜烨已经离开朝堂,四下无人,除了宫女太监就只剩君洛和落弋了。
“李将军,别来无恙。”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落弋口吻轻松却花了很大的力气,端庄的身姿不失仪态,如今以皇后这样的身份来同他讲话,人生间的事情还真是难料。
“末将君洛承蒙皇后娘娘关照。”君洛向落弋行了一个拱手礼,低下头俯身不看她,君洛不是不想看她,其实他非常想像以前一样亲昵地叫她丫头,和她开开玩笑,可是再不能了,她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君洛始终没有抬头,怕自己抬头之后看见她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不说话,落弋已经很久不见君洛,他沧桑了许多,想必是军中军务繁忙,这么久不见,他好像更加稳重持练了。落弋只知道自己已经许久不见君洛,却不知君洛一直暗中派人保护着自己,以防不测。
落弋见君洛有意回避,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命宫女起驾回宫,离开了朝堂,君洛一直目送她的背影离开金殿,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身份,叫我如何开得了口。
册封也不过只是个表面,从此落弋移居到了陵安宫,夜烨还是和以前一样冷落她,来陵安宫的日子少得可怜,如果说刚开始落弋对夜烨心存怨恨,那么现在她已经看得很透彻了,至少自己现在还是自由的,虽然得不到他的半分宠爱,但他给了自己统领后宫的权力。
夜烨通常都会在处理完政事之后去顾合那里,同恩宫和陵安宫虽离得很近,两处却截然不同,同恩宫的宫灯总是一直亮到深夜,而落弋这边却很少亮起。
宫中的日子悠闲了许多,落弋喜欢经常到御花园中看看,宫女太监们立在两边伺候,落弋有时会自己动手栽种一些花,凡是文阳国有的花在这里都能看到,其他邻国进献的花种,落弋也会留下一些来种在御花园中。本以为自己就会这样老死在宫中,对夜烨不再抱想,任凭他怎样对待自己,自己都不会再有丝毫波澜,从这以后发生的一切,也许连落弋自己都想不到,有时候人生的起起落落,缘聚缘散,早就已经天注定。
落弋以皇后的身份回丞相府省亲时,恢宏的排场让京都街头百姓目瞪口呆,这就是新王后,听说是丞相府的千金,从前的王妃,现在飞上枝头变凤凰做了皇后了,看着仗势,非同小可,有生之年能见到这样的排场,也算没白活了。
在众人面前,丞相和夫人向落弋行了礼,众人撤下之后,落弋连忙扶起爹和娘亲,自己的爹和娘亲却要向自己行礼,落弋看着爹头上的白发心里十分难受。娘亲急忙命丫鬟们准备晚宴,落弋自册封以来,落弋终于第一次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家。落弋与娘亲谈天说笑,眼神里流露出难得的幸福感;
“弋儿这么久没回家了,娘亲甚是想念弋儿,今日可算盼回来的,弋儿在宫中一切可安好。”娘亲看着眼前的落弋,早已不是那个刚嫁入一王府时候的模样,娘亲没想到落弋回成为皇后,更没想到她已经大变了样,举手投足再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丫头。
“娘亲不用挂念,弋儿在宫中一切都好,弋儿是六宫之主,没有人敢对弋儿不敬,还请娘亲放心。”娘亲摸摸落弋的头发,这头乌发真是好看。
一旁的丞相听落弋说这些,心里却有几分担忧,不知弋儿说得是否真心话,夜烨阴险狡诈,只怕他对弋儿做出什么事情来。也只有听从他的安排,帮助他稳定朝堂,才能保住落弋的安全。落弋奇怪没有看到落雨,自从进宫后,落雨就依旧返回了丞相府伺候夫人,没有随同落弋进宫,落弋虽然不解落雨的做法但依然尊重她的选择,娘亲说落雨去了城外怀慈寺上香。
落弋尽量在爹和娘亲面前表现出幸福的感觉来,她不能让爹和娘亲为自己担忧,即使是欺骗也好过让他们伤心难过。省亲结束之后,落弋起驾回宫,爹和娘亲一直送到府门外,落弋忍住泪水告诫自己不能哭,娘亲却红了眼睛,落弋要爹和娘亲回府歇着,外面风大,安慰娘亲自己以后回经常回丞相府看望二老,这才摆驾又回到了冰冷的皇宫中去。
不久之后,一年一度的乞巧节来临,宫中喜庆的气氛包围了每一个人,夜烨记得每一年的这个时候,母后告诉他牛郎织女会在鹊桥相会,父皇却总是在这一天去了皇后的宫中过节,历来的传统都是,凡节庆日君王都得同皇后一起庆祝祭典,上行下效,为的是给百姓们做好榜样,让百姓知道修身齐家才能治天下。
今年的乞巧节祭典完毕之后,落弋竟然有些期待夜晚的来临,因为这一夜夜烨必须到自己的陵安宫度过。此时夜烨还没有下朝,落弋表面上心如止水,可想到他等会儿就要来陵安宫,落弋还是命丫鬟为自己画上了迷人的桃面妆,落弋端起铜镜仔细瞧镜中的自己,云鬓盘绕,朱唇丰润,肌肤白皙如雪,俨然已经是充满魅力的少妇模样,算一算,从出家到现在已经有三个年头了,这三年来,落弋的蜕变也是不小,再也不是少女时候的任性倔强了,想到这里,不禁又想起那张俊朗善目的面容来,君洛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只知道他拥兵自重,统领三军,夜烨定不会放心他掌握兵权,这对夜烨来说随时是颗定时炸弹。
当引路的太监高喊“圣上驾到”的时候,陵安宫的侍从们全都伏地行礼,落弋心跳不禁加快,他来了,他会说什么,今晚该如何度过,从未有过的紧张让落弋有点小小的害怕感。
夜烨在太监们的簇拥下来到了陵安宫,挥手让闲杂人等退下,此时黄昏已过,刚是入夜时分,自登基之后,夜烨不得不说是一个出色的君王,处理朝政方面勤恳果断,赈灾放粮,平定叛乱,他都能很好的应付。落弋行礼,起身见他,这些时日来消瘦了许多,脸上的棱角都显出来了,想必他处理政事一定很忙碌。
落弋不知道为什么,夜烨虽然欺骗了自己,为登上皇位不择手段,但他确实是一个仁慈又出色的君王,似乎天生就有这样的才干和威严。夜烨命人传上来美酒佳肴,使眼色让落弋陪坐在一旁。
“陵安宫还住得习惯吗?”夜烨举杯,他竟然会问落弋这样的问题,落弋并不回答他,心里的恨再次升腾起来,如不是因为你,我会在这里受困吗,如今问我这样的问题,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落弋不言不语,只是为他斟酒夹菜,糕点都是他喜欢吃的,夜烨想她竟然还记得自己爱吃什么,但见她不说话,心中难免有一些怒气,她这是什么意思,在责怪本王,本王让你登上后位,你还有什么不满,要不是留你还有用处,早把你废掉了。夜烨又问,“皇后为何不言不语,是心里有什么怒气吗?”落弋停住手中的动作,“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圣上何等尊贵,落弋即使有,也不敢。”
夜烨突然一把摔碎手中的玉杯,抓住落弋的手,“你这是什么态度,别以为本王不能奈你何。”落弋被他抓住的手动弹不得,却不肯低头,面色不改的回敬道,“我是什么人物,圣上你又是什么人物,你戏弄我还不比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容易。”夜烨见她倔强的模样,两个人就这样离得很近,眼对眼彼此互相凝视着,夜烨眼中满是愤怒,落弋眼中满是淡定。
她今日特意化了妆,夜烨看出来她今天有特地装扮过的痕迹,她今天实在等着自己来吗,嘴上虽然说着狠话,表情却骗不了自己。京都街头的那个紫衣少女,夜烨看着眼前的落弋记起了她的灵动可爱。夜烨慢慢放开了手,落弋却突然身体摇晃,晕倒在地,夜烨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见落弋没有了声息,突然心一紧,急忙将落弋抱起,传唤太医,心里的慌乱和刺痛感弥漫到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