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到了,侍卫大声高喊,“时辰已到,带人犯,即刻行刑。”
丞相和夫人被押解出来,身着囚服,戴着镣铐,后面跟着押解的侍卫,任何人不得近身半步,丞相步履蹒跚,没想到年事已高却要受此等罪,夫人搀扶着丞相,以往的华贵美丽都被落魄取代。虽然这般模样,丞相和夫人却没有半分惧色,不卑不亢,缓缓朝刑场走去。
夫人认出了刑场外的落弋,不禁悲从中来,落弋也看到了爹和娘亲。爹的年事已高,斑白的花发刺痛落弋的心,“爹!娘亲!”落弋呼喊出口。
丞相和夫人看向落弋,此时的她没有了往日皇后的神采,蓬头垢面,一定是风尘仆仆一路颠簸来了,丞相想到从此以后就剩下她孤苦伶仃在人世间,不禁心痛起来。即使马上就要处斩了,丞相也并不惧怕,夜烨杀自己是迟早的事,可是我的弋儿还在他手里,唯一能保护她的君洛现在也自身难保,难道上苍真的不怜悯好人吗,真的要我陆氏一族不得善终吗。宣武圣上啊,倘若你还在世,铁定不会让微臣就这样冤死吧,我陆承安一生光明磊落,不曾对不起朝廷半分,到头来却落得个如此下场,真叫人寒心呐。我死不要紧,可怜我那任劳任怨的夫人,到死还要连累夫人。
丞相回头看看夫人,“夫人,承安这一生有夫人陪伴,总算没白活。记得那年还是初春,草长莺飞的季节,夫人在门外放纸鸢,那纸鸢怎么就偏偏落到了我的面前,恐怕这就是缘分。承安这一生,幸得有夫人相助,才能衣食无忧,后来又有了我们的弋儿,本想着辞官以后,我们三口人能过上平静安宁的日子,没想到偏是落弋遇见了他,罢,罢,罢,或许这就是天命吧。”
“老爷,我从来没后悔过嫁与老爷为妻,即使到了今日这般光景,清者自清,圣上昏庸看不见老爷的清廉和忠贞,咱们就下到地府中去告状。我从来不害怕屠刀溅血,老爷到哪儿我就到哪儿,只是可怜了我的弋儿。”夫人眼中含着热泪,“可怜弋儿从此没有了依靠……”
落弋推开拦住她的侍卫,奔到丞相和夫人面前,对爹和娘亲的疼惜让落弋恨不得处斩的人是自己。
落弋痛哭流涕,悲伤得不能自己,君洛见此情景,心里仿佛有巨大的落石砸在心上难受。
“弋儿,爹和娘亲不能陪伴你了,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完,坚强地活着,以后我们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们伤心,看到你过得不好。爹和娘亲会在天上看着你,务必要坚强勇敢。”丞相说完这些话哽咽起来,人命如蝼蚁般低贱,昨日还是德高望重的堂堂文阳丞相,今日却被处斩。
落弋听完爹的话,跪下向爹和娘亲磕头,“生养之恩,落弋无以为报,但凡落弋在世一刻,一定还爹和娘亲清白,让作梗的人付出代价!”
“时间到,闲杂人等,即刻离开刑场!”官兵宣布行刑时间到,随即将落弋推出刑场,落弋呼唤着爹和娘亲,仿佛想要将他们紧紧抓住,可是已经回天乏术了。
落弋看到了爹眼中含着的泪水,再也没有哭出来,眼泪已经在心里流干。当刽子手手起刀落的时候,落弋就再也不是以往的落弋了,以前的落弋已经随着爹和娘亲一起去了。
落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宫的,只知道这世界上从此再没有爹和娘亲了,这世上从此只剩自己孤单一人了。回到寝宫的落弋即刻大病不起,落雨知道消息后,昼夜守候,她茶饭不思,人消瘦了一大圈,整日以泪洗面,接受不了事实。落雨看她这副样子,难过的不知所措,便将那日在御花园中听到的事实全部告诉了落弋。
“她竟然如此狠毒,我与她无冤无仇,她竟然害我爹娘,总有一天我会找到证据,让她付出代价。”落弋含着泪发誓。
“我不知道这些话当不当说,但丞相和夫人已经去了,再悲痛不振也无济于事,你千万要记住丞相和夫人的话,好好活着,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毕竟腹中还有孩子。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急也没有用,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解救君洛!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是好是坏,但是夜烨必定会借此惩办君洛。”落雨的一番话点醒了落弋,“阿雨你说得对,我绝不能就此崩溃,我要更加坚强地活着,我要等着看那个女人受到她应有的惩罚。”
落弋清醒过来当务之急是先救君洛,夜烨肯定不会放过他,君洛现在很危险。
自行刑之后,君洛就一直被关押在监牢之中,夜烨现在还没有发话如何处置他,明日早朝,夜烨肯定会在忠臣面前惩处君洛,以此警告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落弋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往日还是王妃的时候,自嫁与他为妻开始,自己是多么希望得到他的宠爱与眷恋。可是他的所作所为,让落弋彻底对他死了心。即使他不知道爹是被顾合诬陷的,他也不会放过爹,为了皇位,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或者这本来一直是真实的他,他说得没错,他是狼,一头可怕的狼。
明日早朝时候,落弋想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君洛,爹和娘亲已经走了,现在只剩下君洛和阿雨可以信任。君洛是为了救爹和娘亲才被抓的,君洛重情义,从前一直都是他保护自己,现在轮到自己保护他了。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夜烨坐在金殿上,高高在上不可侵犯之感,君王气质霸气外散。文武百官都知道丞相已经以密谋造反罪被处斩,百官人人自危,本想造反的人没想到夜烨竟然有这么大的魄力,不免感到惶恐。
“把李君洛带进来。”夜烨命令侍卫将君洛从监牢带到朝堂,这出戏,他要唱给众人看,背叛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君洛被押解着带上朝堂,眼中没有半分惧色,满是不屑和睥睨,再重的酷刑都不能改变他不屈的脾性。
夜烨见他如此,心中甚是好笑,今日让你在朝堂之上受辱,是要警告你,本王才是文阳的主宰,你不过是本王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夜烨似乎没有察觉到,惩处君洛,并不是因为他手握兵权,还是因为他与落弋从前的暧昧情愫,夜烨见不得落弋和他如此亲近。
那日夜烨是有后悔的,倘若真的处斩了她的爹和娘亲,她定会对自己恨之入骨吧。她奔到寝宫来乞求自己开恩,自己心里不是没有动摇,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夜烨想象得出来,不是冤家不聚头,她若不是生在丞相府,她若不是手中的一颗棋子,自己是否会真的爱上她。对落弋的情感,夜烨一直不敢确定。
君洛被侍卫带到了朝堂之上,立定在夜烨面前,君洛见坐在龙椅上那个的他,拥有非凡的王者气概,可惜竟是个铁面君王。
“见到本王,你为何不跪?”夜烨见君洛没有丝毫畏惧之色,见到自己也不下跪行礼。
“微臣无罪,下跪代表微臣认罪,所以微臣不跪。”君洛回答道,直视着夜烨的眼睛,这双眼睛里满是不屑与厌恶,君洛对夜烨不分青红皂白处斩丞相一事耿耿于怀。想征战南金国的时候,二人曾经并肩作战,那时候的夜烨英勇有谋,让人心生敬佩,而现在的他只是个不分忠奸的皇帝。
在忠臣面前给自己难看,夜烨却并没有恼怒,你不跪可以,要显出本王的大度来,文武百官就等着看本王如何杀鸡儆猴。
这时,立在夜烨身边的侍臣开口说道,“大胆李君洛,你私闯大理寺重地,妄图劫走关押的谋反重犯,你可知罪?”
文武百官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君洛理直气壮,“圣上明鉴,丞相为官几十载,忠贞清廉,有目共睹,所谓谋反一事,尚未查明,怎么能够就此处斩丞相和夫人,微臣这是在替圣上办事。”
“大胆李君洛,竟然敢辱骂圣上!”侍臣大声呵斥君洛,君洛嘴角浮起一丝轻蔑地笑。
金殿之上的夜烨想,看来不收拾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本王才是文阳主宰,你以为佣兵在手就敢用这种语气来对本王说话吗,不知死活。
夜烨连废话都不想多说,铁青着一张脸,“即刻起,革去李君洛骠骑将军一职,发配边疆充军,永不录用。”
朝下百官听罢,有面露看好戏神色的,有替其抱不平却不敢声张的,夜烨自己心里暗想,杀鸡儆猴,你我本来算是有一些渊源,南金国一战也承蒙你相救,可你实在是太不识好歹。
夜烨下令以后,侍卫即刻上前想要押解走君洛,这个时候,“且慢!”一声呼喊从朝堂外传来,众人纷纷侧目看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