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敢死队队长,蒋介石全程参与了浙江起义计划的商议,最后把起义日期定在1912年11月3日至7日。11月1日这天,蒋介石返回上海向陈其美汇报,得到同意后次日带着武器、弹药、印信、旗帜返回杭州。
“我们的革命,孰胜孰败,并不能根据数字来决定,革命军应以一当百,我们这一百个人,能够和一万个敌人战斗。还有,时机也是得胜的重要因素。这个时机,现在掌握在我们手里。”
蒋介石在率领敢死队出发前,就在奉化会馆里,对以奉化栖凤帮的沈姓渔民为主体的100名敢死队员,用他那地道的奉化口音,作了简短、豪迈,而又很能鼓舞士气的战前动员。
他的这支敢死队,都是陈其美等人以招募铁路工人的名义暗中组织的。
就在敢死队出发的前夕,传来上海起义成功的消息。人心振奋,蒋介石抓住这难得的机遇,一马当先,率领敢死队由望江门进城,向督署发起猛攻。抚署卫队很快投降,巡抚增润从后墙逃出被抓获。5日,杭州宣告光复。
光复后的浙江,都督一职空缺,由谁来做?同为光复浙江的功臣——蒋介石与王金发等人都争着要做,甚至闹得使杭州局势出现危机。
这事当然得由陈其美来定,结果陈其美请出汤寿潜来出任浙江都督。王金发和蒋介石都很不服,找到陈其美,王金发首先提出质问:“汤寿潜是反对我们革命的,我们革命党为什么要推他出来当都督?”
陈其美听了,摆手示意怒气冲天的王金发先坐下,然后缓缓地说:“现在浙江刚收复,通过一番战乱,民心焕散,急需一个有威望的人来收服人心,巩固胜利。汤涛潜,正是最合适的人选。而我们现在还有许多大事要做,马上就要北伐,光复全国。到时候,我们都要到中央去做事,何必来计较地方一个都督呢?”
尽管陈其美说得入情入理,最后王金发还是未能被说服,临走前搁下句话说:“我是不怕死的,我要回浙江绍兴去反对汤寿潜!”
陈其美听了,再不言语,只冲着他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
蒋介石本来也是满腔怒火,但在一旁听了陈其美的一番话后,怒气差不多全消了。在王金发走后,他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陈其美看了他一眼,很理解他此刻的心情,走到他跟前轻轻地说:
“介石,我已经给你想了又想,感觉你还是来掌握军队好。如果你愿意,就先来我的沪军做第一师副师长兼第一团团长。”
上海光复后,陈其美被推为上海军政府都督,他有权安排这样的职务。蒋介石听了,大喜过望。起身站在陈其美面前,低着头说:“谢谢你!”
“不要谢我,实话告诉你,这实际上是份苦差事。如今上海光复不久,沪军都督府也刚成立,江苏全境又还没有光复,政府经济十分拮据。在这种情况下,要你担起了编练军队的重任,却又不能给你许多钱,困难是可想而知的。”
蒋介石听了陈其美这番推心置腹的表白,沉思了一会说:“再困难,我也要去克服,你不是教过我:革命观念,第一在推倒满清,恢复中华。第二在为平民解除痛苦,至于权位二字,实未丝毫容怀。”
蒋介石筹款的办法很多,经过他一番拼命,终于克服了经费不足、兵源素质不高等困难,招募、训练出一支具有反清意识、有一定战斗力的军队。之所以能够为此事拼命,除了那些能摆上桌面冠冕堂皇的理由,蒋介石私下里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是要将这支队伍培养成自己私人的武装力量,以便在这乱世中打出自己的一片天下来。
蒋介石出色的表现得到了陈其美与时任沪军都督府参谋长兼沪军第2师师长黄郛的特别认可,不久他们仨结拜为盟兄弟。陈其美长蒋介石10岁,为大哥,黄郛长蒋介石7岁,为二哥,蒋介石为老三。为示慎重,他们结盟时还写下誓词:
“安危他日终须仗,甘苦来时要共尝。”
结拜后,陈其美特请孙中山将他们的誓词写成条幅,送给蒋介石。为表示对誓词的虔诚,蒋介石又将其刻在三把短剑上,三个盟兄弟每人一把,以示同心。与陈其美结成把兄弟之后,蒋介石即替陈其美,实际上也是替自己做了件大事。
1912年1月14日凌晨两点,上海的广慈医院的后墙根,匆匆走来两个穿西装的不速之客。他们瞅瞅四下无人,立即敏捷地跳墙、上楼,走进光复会领袖陶成章休养的头等病房,探头一看,只见陶成章正面里而卧,不速之客轻轻呼喊:“陶先生!陶先生!”
陶成章刚转过身子,不速之客的手枪响起,子弹从他的左颈喉管旁深入脑部,立即血流如注。不速之客不慌不忙地过去验尸之后,扬长而去。
这两位不速之客,一位是蒋介石,另一位是他的旧友王竹卿。
作为太湖强盗、光复会的叛徒王竹卿,枪法精湛,能飞檐走壁。还是光复会员时,他就常以会内机密换取钱财,致使光复会领袖陶成章极为恼火,不得已只好将他清理出去。蒋介石知道此事,所以在得到陈其美给他暗杀陶成章的指令后,立刻就去找来位往日的朋友,做成了这件党内暗杀的事情。
陶成章是光复会的著名领袖,参加同盟会后,在1908年曾经煽动过一次“倒孙(孙中山)风潮”,而后又制造分裂,恢复光复会。1911年7月26日,陈其美和陶成章在嵩山路沈宅开会,二人发生争执,陈其美竟拔出手枪相威胁。辛亥革命后,浙江军政府成立,陶成章被选为省参议会议员。1912年1月,浙江革命党人众议拥戴陶成章出任浙江督军,正是由于这些“公仇”“私怨”,使得陈其美决心要除去陶成章。
陶成章被杀,全国震惊,孙中山、黄兴都致电陈其美,请照会法国领事,“根缉严究,以慰死友”。凶手就是陈其美,自然是不了了之。尽管如此,这事还是给革命者陈其美留下了一个让人摇头的污点。令人啼嘘的是,他指使蒋介石刺杀了陶成章,开创了革命党人内部相互残杀的恶劣先例,4年之后,他自己却被袁世凯买凶刺杀。这是后话。
陈其美在悬赏千元重金缉拿刺杀陶成章凶手的同时,悄悄地安排蒋介石去了日本。1913年3月,宋教仁被刺杀,孙中山发动了“二次革命”,蒋介石应陈其美的召唤来到上海,帮助陈其美组织武装讨伐袁世凯。可是,此时袁世凯的新军已不同于往日的旧军,“二次革命”很快失败。陈其美逃往日本,蒋介石逃回奉化老家。
二次革命失败后,孙中山总结经验认为:失败最重要的原因,是党内人心涣散,不听领袖指挥。于是,孙中山决心重建一个中华革命党。他要求每个党员,必须立誓词、按指模,宣誓效忠领袖。这一主张,遭到不少人的反对——黄兴带领全家去了美国,李烈钧去了欧洲。蒋介石却从奉化来到上海,于1913年10月29日,由陈其美的盟兄张静江介绍,加入中华革命党,誓约号为102,是国内最早登记的中华革命党党员之一。
加入了中华革命党之后,1913年11月,蒋介石奉时为中华革命总务部长陈其美的电召,再去日本,进入“浩然庐”军事学校学习。这是一所由黄兴、李烈钧等在东京郊外的大森创办的军事学校,专为收容流亡海外的革命同志,加以培训,作为回国与袁世凯抗争的基本力量,为掩人耳目,特取名为“浩然庐”。
不久,陈其美带着蒋介石第一次拜会了孙中山。在孙中山面前,陈其美大夸蒋介石,介绍了他的经历和前段时间在革命中的表现,称他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和军事干将。孙中山当时急需军事人才,听了陈其美的介绍,印象很深,用十分欣赏的目光目送蒋介石离去。
1914年初,孙中山要派一个人去上海组织领导讨伐袁世凯的军事行动,他立刻想到既有军事理论、又有实战经验的蒋介石,于是令他返回上海主持这一行动。蒋介石回到上海后,很快制定出一个起义计划,可惜还没有来得及行动,就为淞沪镇守使郑汝成知道。5月30日夜,被军警查抄了他的起义司令部。蒋介石趁乱逃出,东躲西藏避难十多日,待搜捕他风声稍缓,伺机潜回上海,搭海轮逃往日本。
1914年9月3日,蒋介石再次奉孙中山之命,由日本回到上海,与范鸿仙一道主持反袁工作。半个月后,范鸿仙被上海镇守使郑汝成暗杀,蒋介石再回日本。
反袁工作陷入低谷,陈其美心急如焚,亲回上海,在法租界霞飞路渔洋里五号设立了总机关,组建了中华革命军东南军司令部。一切准备就绪,他感到身边缺少人手,便又电召蒋介石来沪共同开展反袁工作。
蒋介石回到上海之后,很快协助陈其美暗杀了淞沪镇守使郑汝成,但在接下来的以“肇和舰”为主的海军起义计划却失败了,陈其美和蒋介石在追捕中从窗子跳到外面的屋顶,狼狈逃命。
作为孙中山的得力助手,陈其美数次起兵讨伐袁世凯,已经使袁世凯震怒。他先派人给陈其美送去70万元,让他出洋游历,威胁说否则就用这钱买通刺客,对他下手。陈其美听说后却哈哈大笑,不予理采。
软的不行,袁世凯即来硬的,命令驻军上海的张宗昌,组织专人刺杀陈其美。两次刺杀失败后,第三次终于杀死了陈其美。
孙中山刚从日本回国,闻迅赶来,流泪不止,当场手书“失我长城”四字,以志其哀。5月20日,孙中山在给黄兴的信中说:“英士忠于革命主义,任事勇锐,百折不回,为民党不可多得之人。”他在给日本友人田中义一的信中说“陈其美君在沪尽瘁国事,虽经几番顿挫,但该君之勇毅精诚,实为我同志所共同赞叹。”并亲撰祭文,誉为“生为人杰,死为鬼雄”“成仁取义、气壮山河”等。评价之高、痛惜之深都是前所未有。
蒋介石得知陈其美遇刺,赶到现场,抚尸痛哭。深夜2时,蒋介石将陈其美的遗体用马车运回上海新民里11号,买来一口楠木棺材,将他成殓入棺。
陈其美死后,海内外各团体、各界人士的唁电、祭文、挽联、挽额络绎不绝。蒋介石的挽联是:“天道无知,苦思公十年旧雨;中原多故,乃坏汝万里长城。”
1927年,北伐军占领上海,5月18日,举行了陈其美逝世十一周年纪念大会,蒋介石专程从南京赶来发表演说:“上海之所以有革命如此之成绩者,为陈英士先生首倡革命之功也。若无陈英士先生,即无今日之中国国民党,并无今日之国民革命。”
陈其美的死,使孙中山失去一个军事上的得力助手,出于需要,加之爱屋及乌的情感,从这以后,陈其美最信任的蒋介石,开始得到孙中山的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