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化解父子恩怨。年届50,寻求稳定生活。与斯科塞斯度联手,重回黑帮世界,打造《赌场》风云。《盗火线》出生入死,成就两大巨星的第一次面对面合作。
在德尼罗的一生中,父亲一直扮演着一个矛盾的角色。德尼罗承袭了父亲的许多特点,包括说话慢慢腾腾,或者干脆沉默寡言。当谈及与德尼罗的交往时,谢莉·温特斯说:“鲍比从不谈他为什么会这样,而我怀疑他肯定曾是个孤独的孩子,
在他成长过程中遭受过什么打击。”如果说年轻的鲍比有过什么精神创伤,父亲的
性取向和意志消沉当是罪魁祸首。
1993年5月3日,老罗伯特·德尼罗离开了人世,终年71岁。讣告称他为著名画家,虽然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名字。也许他本人更希望被称为影星罗伯特·德尼罗的父亲。他生前的最后一件作品就是受弗朗西斯·科波拉之托为他的纳帕葡萄园出产的葡萄酒设计的商标,而设计原稿后来竟然被科波拉弄丢了。
在世的最后10年中,他渐渐适应了儿子的名气,甚至开始从中享受乐趣。他同意儿子将他的一些画挂在翠贝卡酒吧和烤肉馆里,偶尔也会带朋友去那里观摩这算不上正式的画展。
与德尼罗的母亲分手后,老罗伯特没有再婚,也没有与任何人有过长期稳定的同性关系。他的后半生是在孤独中度过的,这种心境反映在他作品中就是空洞的风景和独坐的人。
“父亲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年轻时代便与德尼罗相识的法国演员和导演罗伯特·科蒂埃说,“反过来他的父亲却不这么认为,于是鲍比会想,‘我有负于他。’在
我看来,他之所以渴望成名,目的是要做给父亲看。从父亲那里得到的压力成了他寻求成功的动力。”
德尼罗曾被要求对一个成年人应该如何与他的父亲保持亲近发表看法。“亲近?在某种程度上,我与他非常亲近,可是……”他说不下去了,眼眶里填满了泪水。老罗伯特死后,鲍比将他的画室供奉为圣殿,一切陈设严格保持原样。他还把自己的导演处女作《布朗克斯故事》作为献给他父亲的一份祭奠。
1993年8月,德尼罗迎来了50大寿。当时他仍在加班加点剪辑《布朗克斯故事》,打算抢在9月的多伦多电影节首映。查兹·帕尔明特里忽然出现在后期机房里,谎称剪辑机出了故障,并借一起出去吃饭为由将他骗往附近的一家餐厅。德尼罗走进餐厅才发现这是一个盛大的生日派对,70多位来宾中包括迈克·奥维兹、彭妮·马歇尔、丹尼·德维托、保罗·施拉德、劳尔·朱利亚和哈维·凯特尔。肯尼斯·布拉诺和他当时的妻子艾玛·汤普森(虽然布拉诺已经和海伦娜·博哈姆·卡特好上了)专程从伦敦赶来。弗朗西斯·科波拉提供了全部用酒,而这种“IOST”酒的商标正是由德尼罗的父亲设计的。图姬·史密斯、乌玛·瑟曼和黛安妮·艾博特也都到场。黛安妮没能挽回跟德尼罗分手的事实,“你是个令人厌恶的丈夫,”她这样对德尼罗说,但她也承认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和“我的孩子们的好父亲”。
有一篇文章称哈维·凯特尔的生活是婚姻的战场,有关孩子抚养权的听证会和夫妻间的争吵打闹从未停息过,《纽约》杂志将这种说法移植到了斯科塞斯和德尼罗身上,认为他们始终未能摆正自己在社会和家庭中的位置。“对于像他们这样真正的打工一族艺术家来说,”该杂志记者说,“他们总在强调事业如何冷酷无情。‘如果我不工作,我就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傻子,’斯科塞斯1975年在拍摄《出租汽车司机》时说过这番话。德尼罗习惯于骑着自行车去参加试镜,目的是为了省钱,而凯特尔当过八年的法庭速记员。他们决不想重复这些经历,而这种压力导致他们形成了不同于常人的生活方式,尤其是在竞争格外激烈的电影圈里。于是,匪夷所思的故事就出现了:斯科塞斯有意与他的孩子们保持距离,抚养他们的事情全部交给了他的前妻和女友们;德尼罗几乎病态似的将自己封闭起来,不愿暴露自己的生活,甚至竭力躲避那些报道名人的记者们……”
正是出于这种心理,德尼罗决定在1993年10月飞赴英国出演弗兰肯斯坦的怪物。这个由维克多·弗兰肯斯坦用尸体拼凑成的怪物最早出现在玛丽·谢莉1818年的小说中。
弗朗西斯·科波拉原先说好要为三星影片公司执导此片,但最终却把这份工作移交给了肯尼斯·布拉诺,后者也打算亲自扮演弗兰肯斯坦这个角色。扮演怪物的有多位人选,包括约翰·马尔科维奇和杰洛米·艾恩斯。法国人杰拉德·德帕迪约也在其列,虽然被诬告强奸的丑闻使他在美国一度臭名昭著,直到1991年获得一.项奥斯卡提名之后才有所改善。不过,随着德尼罗对这个角色表示出兴趣,他也成了匆匆过客。
科波拉带布拉诺来纽约见德尼罗。他们初次相遇在驶往翠贝卡中心的出租车里。德尼罗再次确认布拉诺不会让他在片中“身穿某种伊丽莎白时代的服装,腋下夹着一本十四行诗集”。由于事先科波拉简要介绍过德尼罗的弱点,布拉诺告诉他,“我的主旨是将弗兰肯斯坦与他的造物表现成一种父子关系,体现出其中所有的复杂性。”这一提示使德尼罗兴趣大增。
剧本最初是由新人斯蒂夫·拉迪创作的,而科波拉的西洋镜公司和三星公司则授权弗兰克·达拉邦特进行改写。达拉邦特曾成功地为《魔点》、《苍蝇》和《烂鬼街》写过续集,他加入了大量原著小说中的部分,包括弗兰肯斯坦博士在北极圈里追寻他的造物的段落。
由于这个怪物只是一个残忍却没有理性领悟能力的废物,达拉邦特还加入了他对弗兰肯斯坦的报复。他以莫须有的谋杀罪名绞死了弗兰肯斯坦收养的侄女,接着杀死了弗兰肯斯坦的妻子伊丽莎白,撕碎了她的心,促使弗兰肯斯坦用造出他的同样办法让她复活。
第二稿剧本于1993年2月8日完工,连环画画家伯尼·莱特森还为它画了封面和插图。达拉邦特的工作得到了认可,他与斯蒂夫·拉迪分享了该片编剧的头衔,不过布拉诺改写了大部分对白,对整个故事作了一些调整,并将背景从1834年的工业革命提前到1794年的启蒙时期。
这本身不是一个坏主意,但是布拉诺却试图据此营造出一个工业革命前的欧洲,因为对他来说,哥特式的风格是一个难以抵御的诱惑。于是,弗兰肯斯坦便有了一个与他的普通医生身份极不相称的家,这是一个就连尼伯龙根见了都羡慕几分的城堡,有着宽敞的大厅和台阶。生活在这样的空间里,维克多·弗兰肯斯坦成为像埃洛尔·弗林那样的黄金王老五。他袒露着胸膛,在实验室里蹿蹦跳跃,张开四肢躺在高压容器的顶端,容器里是他制造的魔鬼。
布拉诺加入的一些东西是富于独创性的。弗兰肯斯坦开始时是沃尔德曼博士(约翰·克利斯饰)的助手,后者在霍乱流行时于街头被杀。杀人犯是由德尼罗扮演的,他尸体中的大部分后来被用来制造魔鬼。
德尼罗看中的是达拉邦特剧本中的魔鬼,而非布拉诺改写的这一版,然而几个月之后,布拉诺还是说服了他饰演这个角色。德尼罗从未面对过这样一个在可信性上需要花时间考量的角色。创造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魔鬼,他不得不让自己回到最基本的问题上来,不是“该怎么做”,而是“该怎么想”。
作为研究的一部分,他钻研起了死人的生理构造。筹拍《巴西》期间,他观摩了脑外科手术。据法国记者雅隆·斯沃雷介绍,为了《科学怪人》,他还专门找机会去看有关屠杀和肢解的电影。
斯沃雷为写作《死神》一书曾在色情电影圈卧底。他说德尼罗在巴黎时请他找一部关于人体肢解的电影,“因为他接到了一个有关这方面的剧本,感觉有些棘手。”斯沃雷告诉色情片供货商他有一位客户,但是需要先看货。德尼罗和斯沃雷事先说好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钱购片,所以他们总是在电影快放完时起身告辞,并对供货商说这部片子“太沉闷”。斯沃雷记得曾和德尼罗在一家小旅馆里看到一个女人被肢解的画面;“我实在看不下去,希望德尼罗能和我一起离开。令我惊讶的是,他摇摇头,暗示我陪他把电影看完,也许他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他们看完了余下的部分,德尼罗照例说这部片子是一堆“废物”。出了旅馆之后,斯沃雷表示他相信肢解的场面是真实的,但令他失望的是德尼罗并不同意。“他不断地问我问题,但这些问题都是好莱坞式的。他感兴趣的是这么做的动机,这些人的心态。他似乎对刚刚目睹的屠杀场面无动于衷。”
为了这场观摩,德尼罗花费了l万美元,他问斯沃雷还有没有其他的片子。当得到的答复是没有时,他第二天便登上了返回纽约的飞机。斯沃雷希望德尼罗发表些抨击色情电影的言论以宣传他的新书,令他深感失望的是,德尼罗的律师斯坦·罗森菲尔德却称他的客户正在国外度假,联系不上,而且他也没有公开发表什么言论的先例。“鲍比很注意他的言行,”罗森菲尔德说,“他不是一个愿意抛头露面的人。他通常不会向陌生人传达他的感受。当别人试图替他开口时,往往会曲解他的意思。”
《科学怪人》选择在伦敦郊外的谢泼顿摄影棚拍摄,18个星期的日程表安排得满满当当。德尼罗每天凌晨2:30出发,3点到摄影棚,直到下午1点才能化完妆。在大多数影片里,魔鬼只露出脸和双手,而这部电影却有全身裸露的镜头,意味着他周身都要布满被绳索勒出的紫色伤痕。
布拉诺称他从与德尼罗的合作中学到了不少东西。“只有一件事情值得我花点时间,那就是真实。我不管你台词说得对不对,位置走得准不准,除非这件事与真不真有关。他教会了我自私。作为制片人,你不得不去想,‘算了,我们已经在这上面花了两个小时,接着往下拍吧,不值得花这么多时间。’鲍比只顾埋头一遍一遍地演,直到找准了感觉,甚至能用去半天。”
在欧洲期间,德尼罗同意在法国导演阿格丝·瓦尔达的《一百零一夜》中客串一个角色。为庆祝电影诞生100周年,瓦尔达安排米歇尔·毕高利在片中扮演老人西蒙·西涅玛,他住在乡间古堡里,周围堆满了电影纪念品。为了保持记忆,他雇了一个女孩每天来把这些东西念给他听。可是这个女孩却很少有机会为老人效力,因为不断有电影界的名人前来拜访,其中包括马塞洛·马斯特洛亚尼、哈里森·福特、阿努克·艾梅和德尼罗,后者化装成小丑与凯瑟琳·德纳芙划着一条小船来到这里。
在巴黎时,德尼罗成为几家著名夜店的常客,尤其是泳池露天咖啡座,店老板是他的一个朋友。“他一般在凌晨1、2点出现,”看门人雅克·博科回忆说,“他从不开大车,带来的朋友也不出名,四五个人,各种年纪的都有,也有年轻人,还有女孩,当然是漂亮的女孩。德尼罗一落座就不再起身。他只是坐在那里,四处观察。他不跳舞,只管喝酒。他喝得不少。他不付账,我从未见到过他伸手去掏钱包。”
像泳池露天咖啡座这样的夜店向来是以隐秘而闻名。没有人能记起德尼罗曾与某个女人一道离开。
《科学怪人》的票房成绩并不理想,其中一个原因是它在上映时恰好与汤姆·克鲁斯主演的《夜访吸血鬼》撞车,在题材相似的情况下,德尼罗在吸金能力上显然不是克鲁斯的对手。不过,德尼罗个人却通过《科学怪人》赚取了大把钞票,他把这些钱全都填进了他的翠贝卡产业,这里只有翠贝卡酒吧和烤肉馆有赢利。新的机会又来了。德尼罗与科波拉和罗宾·威廉斯一道投资了由德鲁·纽波伦特在旧金山开办了一家新餐厅。“鲁比孔”的店名来自于凯撒大帝在进军罗马前经过的一条溪流,同时也是科波拉自产的红酒的牌子。纽波伦特在纽约也开了一家,并于2001年在巴黎创办了“诺布”日式餐厅,由日本顶级厨师松久信幸担任指导。此前,德尼罗曾邀请松久信幸在翠贝卡开办一家分店,却遭到了拒绝,因为对方认为自己的名气已足够大,不需要借大明星的招牌招徕生意。
相比之下,翠贝卡制片公司则经营惨淡。1992年,它开播了电视系列片《翠贝卡剧集》,用一批年轻演员以纽约为背景排演故事,其中包括了日后成名的凯文·斯派西和劳伦斯·费什伯恩等,可是观众不满意这套剧集缺少连续性的角色,所以只播出了7集之后便告夭折。
此后,“翠贝卡制片公司”的标志出现在德尼罗出演的大部分影片中,它还与米拉麦克斯公司合作投拍了《我们相遇的那一夜》(1993)和《熵》(1999)等独立制作的影片,除此之外,就是拍摄一些鼓励电影人来纽约拍片的宣传片。
与环球影片公司签下的长期合约给了马丁·斯科塞斯一直缺少的喘息之机,他充分利用这个时机向从影生涯中最具野心的计划发起了冲击。他刚刚完成了根据埃迪丝·沃顿小说改编的《纯真年代》,又把目光转向了尼古拉斯·皮莱吉带来的关于《赌场》一片的创意。
这个创意开始于1980年《拉斯维加斯太阳报》上的一篇报道,讲的是一个赌场老板与妻子在他们拉斯维加斯寓所草坪上的争吵引来了警察。这对夫妇是星尘赌场的老板、“左撇子”弗兰克·罗森塔尔和他以前是脱衣舞女的妻子吉瑞·麦姬。
过去12年中,罗森塔尔从一个堪萨斯城的赌徒爬到了美国最大赌场之一的管理者位置上,而他做到这一步居然没有纳华达州当局发给的牌照,靠的是盗贼和杀人犯托尼·斯皮洛特罗的鼎力相助。他们是芝加哥“老街区”时代的死党,当时罗森塔尔充当的是保护人的角色,大家一起分赃。
斯皮洛特罗是个精神变态狂,身上背着35条人命,但因为缺乏目击证人,所以总是能逃脱法律制裁,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传奇性的黑帮律师奥斯卡·古德曼的出庭辩护(在《赌场》中,这个角色是由古德曼本人亲自扮演的)。作为一个组织严密的盗贼与杀手团伙的头目,斯皮洛特罗以拉斯维加斯为据点,起初还对罗森塔尔言听计从,后来则变得目中无人。
最后,斯皮洛特罗的恐怖政策使联邦调查局醒悟到拉斯维加斯的赌博业已被黑帮掌控,促使他们逮捕了五个在堪萨斯城暗中出资的黑帮老大。黑帮决定放弃他们的赌场,将拉斯维加斯移交给大公司。所有企图对抗他们的人均遭暗杀,包括斯皮洛特罗,他和他的兄弟被人用球棒痛殴,活埋在玉米地里——这起事件实际上是由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幕后操纵的,他们在城里的每辆汽车、每座房子和每家餐馆里安装了窃听器,而没有人出手来救斯皮洛特罗兄弟。罗森塔尔的汽车里也被安放了炸弹,但他一直活了下来,并因为《赌场》这部电影名声大噪,甚至创建了自己的官方网站(Frankrosentha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