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好菜坞时代来临,德尼罗却未搭上第一班车。《你好,妈妈!》遭到打压,《天生赢家》没有给他大显身手的空间,与《教父》失之交臂更成为他心头的痛。幸好一个被帕西诺放弃的机会令他得以奋起直追。
“谁说马丁·斯科塞斯是德尼罗的恩师?”
在2006年的一次采访中,布莱恩·德帕尔玛反问记者。
“不要忘了,如果不是我给了他三次机会,德尼罗也许还是个无名之辈。”
此话不假。起码在20世纪70年代初,德帕尔玛在扮演着后来由斯科塞斯扮演的角色,他不一定能算得上是德尼罗的恩师,但他们的确携手走过了从默默无闻到为人所知的起步阶段。他们合作的第二部电影《问候》赚到了将近100万美元,除了片酬,德尼罗没得到任何额外的收入。而对于希尔奇和德帕尔玛来说,这是一次成功的突破。由前电视制片人马丁·朗索霍夫创办的电影之路公司与他们签下片约,打算投资10万美元拍摄该片的续集。朗索霍夫甚至已想好了片名,就叫做《问候之子》,但德帕尔玛更倾向于《你好,妈妈!》这个片名,尽管这个片名与影片的内容似乎毫无关联。
回顾历史,1969年独领风骚的电影应该是《逍遥骑士》。不过,当电影之路公司买下《问候》时,这部由彼得·方达与丹尼斯·霍普联手打造的电影尚未走红。朗索霍夫把德帕尔玛视为美国第一位新浪潮导演,市场号召力堪与让一吕克·戈达尔和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相提并论。为了强调它反文化的色彩,他甚至坚持在纽约拍摄《你好,妈妈!》,并且全部启用非好莱坞的演职人员。
朗索霍夫心里明白,《问候》之所以成功,不仅仅在于它的反战姿态或电影手法,对性的描写是它的一大卖点,于是他要求在续集里更加突出这一点。朗索霍夫的想法正合德帕尔玛的心意,他迫不及待地要给好莱坞一点颜色看看。《你好,妈妈!》中除了裸体镜头,还有血腥暴力和社会批判,以及一个启示录式的结论。“《你好,妈妈!》传达的信息就是,”德帕尔玛不无得意地说,“如果你不能击败他们,那么你必须消灭他们。”
德帕尔玛鼓励德尼罗继续在《你好,妈妈!》中饰演乔恩,这个有窥淫癖的人现已退伍回家,正在寻找新的刺激。影片的第一个镜头便是以主观视角表现他穿过纽约下东区一个破败的居民区,最终见到了看门人。后者带他走进堆满旧家具的房间。乔恩已经记不起自己曾在这里住过,直到他撩起窗帘,看到了对面楼上贴着照片的窗户,那正是他窥视过的地方。“我要租这间房,”他当即说道。
看门人是由查尔斯·邓宁扮演的。德尼罗的另一位老朋友艾伦·加菲尔德依旧扮演色情电影商人乔,他雇佣乔恩偷拍他的邻居。乔恩现在有机会把他天生的窥淫癖和他的“工作”结合起来,他兴高采烈地准备把他的私人爱好公之于众。
在一个滑稽场面里,他设法把一个女人勾引进他的公寓,跟她上床。在整个过程中,摄影机一直在偷拍。直到她离去之后,他才发现摄影机翻倒了,精彩场面全都没有拍到。此次行动失败后,他把注意力转向舞台。和他合作的是他一直在暗中窥探的那个革命派学生,这个学生是白人,但支持黑人运动。他们拍摄了一出激进话剧的演出实况,演员们最后冲进乔恩一直在拍摄的那座大楼并毁坏了它。当电视记者们在坍塌的楼房前截住乔恩时,他对着摄像机镜头兴奋地大喊一声——“你好,妈妈!”
《你好,妈妈!》是一部优劣参半的影片,拍拍停停拖了好几个月,它全靠德尼罗的强劲活力和狂躁性格才得以完成。他必须在银幕上大卖力气,尽情地发挥所长和随机应变,这正是德帕尔玛所要求的,也正是他想得到的。
多年后在伦敦,一位记者问德尼罗最近有否看过这部影片,已经是超级明星的他不愿重提他的“实验”时期。一想起它就“……有点害怕。我不想再看它一眼,因为它会使我回想起一些事情——就像是你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或第一次看到自己在影片里的形象……我没有必要去看它。”
朗索霍夫对《你好,妈妈!》寄予的厚望从未得到实现。就在该片上映之前,《逍遥骑士》像一枚原子弹在美国上空爆炸了,美国独立电影忽然间找到了一条新路,从此不必对法国新浪潮亦步亦趋,而且也实现了对好莱坞类型电影的回归。当然,它关注的东西是全新的:现在牛仔们也有了心理上的问题,黑帮们居然也要面临身份危机。一夜之间,《问候》和《你好,妈妈!》中淘气的流浪汉们已经过时了。
《逍遥骑士》问世之后,吸毒成为自由的代名词,电影导演们突然又对纽约产生了兴趣,把它作为毒品故事的舞台。好莱坞剧组像潮水般涌人这座城市,加州电影联盟吃惊地发现天平正在向东岸倾斜。他们开始重新制定规章,规定任何一部在纽约拍摄的电影必须雇佣一定数量的联盟会员,即使他们什么也不干,但必须付给他们全额报酬。
新规章对演员的影响并不大,像德尼罗这样的纽约本土演员已经习惯了被排除在所有重要的角色之外。“我从不想入非非,”他在谈及那段日子时说,“我知道只要坚持下去,总能过上像样的生活。一般来说,花上五到十年,你将能挣到你想要的钱。”
这时,母亲的公司已越做越大,父亲也在1968年获得了古根海姆基金的资助,整个夏天都在纽约州和旧金山讲学。而德尼罗依然住在每周租金75美元的14街的公寓里,骑着自行车去参加试演。他尽可能地回避社交活动,即使迫不得已参加聚会的话,他也总是缩在角落里。一位朋友如此描述他,“他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在笑之前也要考虑一番的人,似乎在对自己说,‘这可笑吗?我应该笑还是不笑?’他的笑好像从来不是自发的。”
《继承人》是不知名的作家罗杰·西蒙创作的一部小说,讲述两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染上了毒瘾,其中一个因吸毒过量而身亡。约瑟夫·M·斯尼克企业的总裁伯纳德·施瓦茨买下了小说的版权,并说服联美公司投资两百万美元将它搬上银幕。
影片更名为《心上人詹妮佛》,由诺埃尔·布莱克执导。施瓦茨力邀《爱情故事》的作者埃里克·西格尔负责编剧,希望能将它拍成一部同样感人的浪漫电影。在西格尔笔下,犹太黑帮老大的继承人马库斯(迈克尔·布兰登饰)在加州的威尼斯遇到并爱上了美丽女孩詹妮佛(蒂比·沃克饰),追随她来到新泽西。马库斯本想说服詹妮佛戒掉毒瘾,结果自己也迷上了毒品。最终,詹妮佛因吸毒过量致死,而她倒下时恰好被一辆疾驶而来的汽车撞飞。于是司机成了肇事者,而马库斯则独自返回了加州。
导演布莱克安排德尼罗扮演马尔迪吉安,那位没有营业执照却在私自拉客的汽车司机。德尼罗为这个角色留起了胡须,还扎了一条头巾,这是当时跑长途的黑车司机的典型装束。布莱克很喜欢他的表演,在剧本之外为他增加了几场戏。然而参加试映的观众却并不满意影片在詹妮佛死后有太多的情节,联美公司不得不删掉了许多有德尼罗出现的场面。最后,他在演员表中只排名第19位,而这部拙劣的影片也几乎无人知晓。
尽管如此,德尼罗如今已跻身于有发展前途的年轻演员之列。他的名字也进入了《天生赢家》导演伊万·帕塞的视野。
在60年代初的捷克,作为编剧的伊万·帕塞曾与导演米洛斯·福尔曼合作过许多获得巨大成功的影片,1966年,他独立执导的《亲密的闪电》也大获好评。随着1968年苏联入侵捷克,帕塞与福尔曼双双逃往美国。很快,福尔曼就以《起飞》一片在好莱坞奠定了自己的地位。
不久,经营“熊园”餐馆的戴维·斯科特·米尔顿以他所熟悉的餐馆客人为原型写出了剧本《擦屁股》。伊万·帕塞很喜欢这个剧本,于是说服联美公司出资将它拍成电影。该片的主人公杰洛姆曾是著名的理发师,因吸毒而入狱。刑满释放的他发现妻子成了外号“小丑”的毒贩的情妇,他发誓要报复,并在胳膊上刺了“天生赢家”这几个字。杰洛姆爱上了帕姆,而这时他也被两名警察盯上了。警察让他协助捉拿“小丑”,结果反倒中了对方的圈套,使得帕姆成了代罪羔羊。杰洛姆打劫“小丑”的计划又一次落空,后者给他两条路选择,要么被扔下高楼摔死,要么以吸毒自杀。杰洛姆拿着“小丑”给他的毒品来到公园里,知道自己终究会成为毒品的牺牲品。
帕塞将片名改为《天生赢家》,并打算把它拍成一部黑色喜剧。德尼罗通过了试镜,被安排与埃德·麦德森一道扮演那两名警察。然而,拍摄刚刚开始,问题就出现了。“伊万和饰演杰洛姆的乔治·西格尔感到德尼罗并非一个合适的人选,”米尔顿说,“他想象力丰富,点子一个接着一个,这使得他扮演的角色远远超出了剧本规定的范畴。在一场戏中,德尼罗和麦德森扮演的警察让西格尔帮助他们捉拿毒贩。德尼罗找来一根牙签叼在嘴里,伊万要求他不要来回动牙签,以免给后期剪辑制造麻烦。德尼罗表面上同意了,但实拍时他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这令伊万十分恼火。于是他们决定换掉他,而我则坚决地站到了他这一边。我不懂表演,但我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让这个角色更加生动,这是一个真正的演员应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