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我真快乐,我真希望这一回的恋爱能够成功,窗外北风很大,明天--否否--今天怕要下雪,我到了这三点多钟,还不能人睡。我只在幻想将来我与她的恋爱成功后的事情。老天爷呀老天爷,我情愿牺牲一切,但我不愿就此而失掉了我的王女士,失掉了我这可爱的王女士。努力努力,奋斗奋斗!我还是有希望的呀!
--郁达夫《初识王映霞之时》
注释:王映霞1905年生于杭州,1923年考入浙江女子师范学校。一次偶识,郁达夫深深迷恋了这位青春美丽的才女。在他的苦苦追求下,于1928年两人结为伉俪,历12年风雨,最终于1940年正式离婚。
你的苦衷,我未始不晓得。因为你还是一个无瑕的闺女,和男子来往交游,于名誉上有绝大的损失!并且我是一个已婚之人,尤其容易使人家误会。所以你就用拒绝与我见面的方法,来防止这一层。第二,你年纪还轻,将来总是要结婚的,所以你所希望于我的,就是赶快把我的身子弄得清清爽爽,可以正式的和你举行婚礼。由这两层原因看来,可以知道你所最重视的是名誉,其次是结婚,又其次才是两人中间的爱情。不消说这一次我看见到了你,是很热烈的爱你的。正因为我很热烈的爱你,所以一时一刻都不愿意离开你。又因为我很热烈的爱你,所以我可以丢生命,丢家庭,丢名誉,以及一切社会上的地位和金钱。所以由我讲来,现在我所最重视的,是热烈的爱,是盲目的爱,是可以牺牲一切,朝不能待夕的爱。此外的一切,在爱的面前,都只有和尘沙一样的价值。真正的爱,是不容利害打算的念头存在于其间的。所以我觉得这一次我对你感到的,的确是很纯正,很热烈的爱情。这一种爱情的保持,是要日日见面,日日谈心,才可以使它长成,使它洁化,使它长存于天地之间。而你对我的要求,第一就是不要我和你见面。我起初还以为这是你慎重将事的美德,心里很感激你,然而以我这几天自己的心境来一推想,觉得真正的感到热烈的爱情的时候,两人的不见面,是绝对的不可能的。若两个人既感到了爱情,而还可以长久不见面的话,那么结婚和同居的那些事情,简直可以不要。
--郁达夫《情书一束》
自从去台儿庄,东又重临东战场,两度劳军之后,映霞和我中间的情感,忽而剧变了。据映霞说,是因为我平时待她的不好,所以她不得不另去找一位精神上可以慰藉她的朋友。但是在我呢,平时也不觉得对她有什么欺负;可是自从我福建回来,重与她在浙东相遇,偕她到武汉以来,在一道的时候,却总觉得她每日每夜,对我在愁眉苦眼,讨恨寻愁。六月四日,正在打算遵从政府疏散人口命令,预备上船西去的中间,一场口角,她竟负气出走了;这原也是我的不是,因为在她出走之前,我对她的行动,深感到了不满,连日和她吵闹了几场,本来是我先打算一走了之的。她走之后,我因为不晓得她的去向--当时是疑她只身仍回浙东去的--所以就在《大公报》上登了两天寻人的广告。而当这广告文送出之后,就在当天的晚上,便有友人来送信了,说她是仍在武昌。这广告终于又大大地激怒了她。后来经许多友人的劝告,也经我们两人的忏悔与深谈,总算是天大的运气,重新又订下了“让过去埋入了墓坟,从今后,各自改过,各自奋发,再重来一次灵魂与灵魂的新婚”的一个誓约。破镜重圆以后,我并且又在《大公报》上登了一个道歉的启事,第二天就上了轮船,和她及她的母亲与三个小孩,一道的奔上这本来是屈左徒行吟的故地,从前是叫做辰阳,现在是称作汉寿,僻处在洞庭湖西边的小县里来了。
--郁达夫《国与家》
注释:郁达夫怀疑王映霞与浙江省教育厅长许绍棣有染,而写现代爱情诗的汪静之则在遗作《王映霞的一个秘密》中,说郁、王离婚的主要原因是王映霞与戴笠关系暖昧。
一次大吵之后,王映霞出走。郁达夫在《大公报》上登“寻人启事”,更让王映霞下不了台。后虽经朋友努力撮合,两人勉强复合,但彼此心中都留下伤口。没等复原,郁达夫又在出版的《毁家诗纪》中, 自曝家丑,包括谈及王映霞的红杏出墙。这之后,王映霞就再也不想维系本已平淡的婚姻。离婚时,王映霞34岁。
除了孩子,你心里只有我。不错,那时你父亲还在;可是你母亲死了,他另有个女人,你老早就觉得隔了一层似的。出嫁后第一年你虽还一心一意依恋着他老人家,到第二年上我和孩子可就将你的心占住,你再没有多少工夫惦记他了。你还记得第一年我在北京,你在家里。家里来信说你待不住,常回娘家去。我动气了,马上写信责备你。你教人写了一封复信,说家里有事,不能不回去。这是你第一次也可以说第末次的抗议,我从此就没给你写信。暑假时带了一肚子主意回去,但见了面,看你一脸笑,也就拉倒了。打这时候起,你渐渐从你父亲的怀里跑到我这儿。你换了金镯子帮助我的学费,叫我以后还你;但直到你死,我没有还你。你在我家受了许多气,又因为我家的缘故受你家里的气,你都忍着。这全为的是我,我知道。那回我从家乡一个中学半途辞职出走。家里人讽你也走。那里走!只得硬着头皮往你家去。那时你家像个冰窖子,你们在窖里足足住了三个月。好容易我才将你们领出来丁,一同上外省去。小家庭这样组织起来了。你虽不是什么阔小姐,可也是自小娇生惯养的,做起主妇来,什么都得干一两手;你居然做下去了,而且高高兴兴地做下去了。
--朱自清《给亡妇》
注释:朱自清,宇佩弦,原籍浙江绍兴,与鲁迅是亲戚关系,他的姑母朱安是鲁迅的原配夫人,20世纪三四十年代曾住在北平八道湾鲁迅的故居。朱自清的原配武仲谦女士是扬州的才女,婚姻由父母包办。武仲谦生了三子三女,在她32岁时因一场流行性瘟疫而结束了年轻的生命。那时朱自清正在清华大学中国文学系执教,一接到爱妻死讯立刻昏倒在地,住进了医院,竟无法回扬州去奔丧。伤痛之余,他更是亲作《亡妇诗》。
今晚是真正独自的一晚,昨晚虽也是独处,但因和人看房子,直到十一时才回,还不觉什么。今晚真觉到不同了。想起南海的夏夜,我的隐,我的亲亲的妹子,我怎样遣这绮怀呢?我说这话,该不教你生气吧?
告诉你一件小笑话。昨晚和人在大街上走,忽然对面来了一个半老的女人,注视我们一眼。我以为是好奇之故。哪知走了不久,两个女人跟了上来,一个便是刚才看见的那个。她和我的同伴兜搭,说在美术馆见过他,请他到家去喝茶,他当然不肯。另一个更老的妖怪似的走近我。先吹了一个哨子,我正奇怪,马上明白,打算不理她,她问我说英语否。我摇头说“NO”。她又问能说德语否?我说“我刚学英语”,她说“我教你”。我直摇头,也不说话。她看不是路数,就走到那个女人旁边去了。我这时怕别人看了不好看,想回头走,我的同伴不肯;他用中国话说,回头她们以为我们怕她们,更要跟着不肯走了。他的话也有理,我就听之;过了一会儿,这两个女的果然走了。想不到在上海那么多野鸡没有拉过我,在伦敦却被这么老的老野鸡拉,而且着急,真可笑之至!
--朱自清《给陈竹隐的信》
注释:1930年的8月,清皇室着名画家溥侗、清华外文系教授叶公超联名邀来自清去城南陶然亭酒楼小酌,顺便介绍他与陈竹隐女士认识。陈竹隐1903年出生于成都的一个清寒之家,爱好广泛,一面师从齐白石和寿石工学习国画,一面师从昆曲大师溥西园学习北昆, 因此对国画、北昆都有一定造诣。1932年,朱自清与陈竹隐在上海杏花村酒楼举行婚礼,陈竹隐放弃了她的画家梦,而为朱自清贡献出自己的一切,留在家中相夫教子。
光线完全不能透进屋来,四面是墙,窗子已经无用,像封闭了的洞门似的,与外界绝对隔离开。天天就生活在这里边。素食,有时候不食,好像传说上要成仙的人在这地方苦修苦炼。很有成绩,修炼得倒是不错了,-脸也黄了,骨头也瘦了。我的眼睛越来越扩大,他的颊骨和木块一样突在腮边。
这些工夫都做到,只是还没成仙。
“借钱”,“借钱”,郎华每日出去“借钱”。他借回来的钱总是很少,三五角,借到一元,那是很稀有的事。
黑“列巴”和白盐,许多日子成了我们唯一的生命线。
--萧红《黑“列巴”和白盐》
旧式制度使然,但事实清理是理性的事务,只要命题合理,总有答数算出来。我们应该研究的是,老辈也有老辈的是,如何可以使得旧社会的家长了解新时代的精神,免去无谓的冲突,酿成不愉快的结局。你我有你我的意见,老辈也有老辈的意见,疏通是我们的责任。要使他们了解我们,我们也得了解他们。同情产生同情,误解反应误解。顽固无可理喻!家庭革命的呼声常常听见,我们青年就犯一个嗜好,不是完全健康的嗜好--浪漫主义。家庭革命四个字是染透了浪漫色彩的,我们不是为革命而革命,我们对家长说的话很简单,我们说:你们父母是最怜爱我们子女,我们的幸福就是你们的幸福,我们的痛苦就是你们的痛苦,以往的是非不提,谁也不必抱怨谁,现在我们觉悟--我们已经自动,挣脱了黑暗的地狱,已经解散烦恼的绳结,已经恢复了自由和独立人格,现在含笑来报告你们这可喜的消息,请你们参与我们的欢畅。慈爱、同情永远是人道的经纬,理性是南针。我们想果然当事人能像我们一样,欢欢喜喜的同时解除婚约,有理性的父母决不会不赞成,除非真是父母根本不爱儿女,愿意他们痛苦,不愿他们救度。我们相信这样异乎寻常的父母,世上不多,若然当事人不幸而逢到真正异乎寻常的家长,那时要有革命行为发生,谁是谁非就不辨自明。
--徐志摩《徐志摩张幼仪离婚通告》
注释:张幼仪,1900年出生于江苏宝山(今属上海市宝山区)的书香世家。1915年12月5日,双方家长为15岁的张幼仪和18岁的徐志摩操办了一场极其隆重的旧式婚礼。但是徐志摩不喜欢张幼仪,1922年2月24日,她刚生下二儿子彼得,徐志摩托人送来了离婚书信。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后,张幼仪正视着徐志摩说:“你去给自己找个更好的太太吧!”11月8日,徐在《新浙江?新朋友》上刊登《徐志摩张幼仪离婚通告》。
前途当然是有光亮的,没有也得叫他有。一个灵魂有时可以到最黑暗的地狱里去游行,但一点神灵的光亮却永远在灵魂本身的中心点着--况且你不是确信你已经找着了你的真归宿,真想望,实现了你的梦?来,让这伟大的灵魂的结合毁灭一切的阻碍,创造一切的价值,往前走吧,再也不必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