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成功励志20位民国文化大师的阅世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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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伉俪情--一寸相思一寸灰(1)

人世间最宝贵的有三情--亲情、友情和爱情。孤家寡人一个,除了权势、地位,一无所有,这样的人有何幸福可言?这不仅在现代,在民国时期也如此,如严复、蔡元培、郁达夫、徐志摩等,他们与妻子之间也是珠联璧合、伉俪情深,看看严复的《与夫人朱明丽书》,蔡元培的《挽夫人王昭联》,郁达夫的《初识王映霞之时》,还有风流才子徐志摩的《爱眉小札》,无一不流露出他们对另一半的真,隋实感,如今读来,尤为感动!

严复:《与夫人朱明丽书》

梁启超:《写给夫人李蕙仙的信》

蔡元培:《挽夫人王昭联》

蔡元培:《祭亡妻黄仲玉》

朱湘:《寄霓君》

许地山:《旅印家书》

徐志摩:《徐志摩张幼仪离婚通告》

吾于廿二到津,次日进京,本日廿四始谒学部,约明午便须移入学部,俟考事毕方能出来拜客。考事甚简,想无甚麻烦,大约九月初三、四便可出学部也。此番到津,见过大公报馆英敛之夫妇并吕碧城小姐,与之攀谈颇久。所可异者,汝之契妹廖钟氏亦在彼,见时称我为大哥,意极亲热。问其所为,则云为美国地震旧金山女界捐款而留。其姑尚在上海,其夫则在外洋游学,单身作客,胜于男子矣。

吾体气甚佳,毋庸挂虑。少奶屋子甚窄,其二姑太亦自保定来与同居,其女在此入学堂,本身为女教员,月束有三四十金,所教者系中国粗浅历史,稍足自给,闻月余之后要到保定,更转藩台好馆也,昭康所代觅之婿,渠尚不中意,闻已作罢议矣。京师天气甚冷,已可穿棉,不知上海何如?小儿女想能照应。卿与莺娘须格外和好,互相保重,忆吾临行尝作无根之谈,与卿戏笑,千万不可认真,致有介意。

--严复《与夫人朱明丽书》

注释:朱明丽是严复第三任夫人,二人于1900年成婚,当时严复已年近五十。与第三任妻子相处不到一年,严复即赴京津谋职。

余此次相会,以妹呼之。余曰:“余今有一女儿,若他日有机缘,当使之为贤妹女弟子。”彼亦诺之不辞。彼又谓余曰:“闻尊夫人为上海女学堂提调,想才学亦如先生,不知我蕙珍今生有一相见之缘否?先生有家书,请为我问好。”余但称惭愧而已。临别,伊又谓余曰:“我数年来,以不解华文为大憾事,时时欲得一通人为师以教我,今既无可望,虽然,现时为小学校教习,非我之志也。我将积数年束惰所入,特往美洲就学于大学堂,学成归国办事。先生他日维新成功后,莫忘我,但有创办女学堂之事,以一电召我,我必来。我之心惟有先生”云云,遂握手珍重而别。余归寓后,愈益思念蕙珍,由敬重之心,生出爱恋之念来,几于不能自持。明知待人家闺秀,不应起如是念头,然不能制也。酒阑人散,终夕不能成寐,心头小鹿,忽上忽落,自顾生平二十八年,未有如此可笑之事者。今已五更矣,起提笔详记其事,以告我所爱之蕙仙,不知蕙仙闻此将笑我乎?抑恼我乎?吾意蕙仙不笑我,不恼我,亦将以我敬爱蕙珍之心而敬爱之也。吾因蕙仙得谙习官话,遂以驰骋于全国;若更因蕙珍得谙习英语,将来驰骋于地球,岂非绝好之事!而无如揆之天理,酌之人情,按之地位,皆万万有所不可也。吾只得怜蕙珍而已。然吾观蕙珍磊磊落落,无一点私情,我知彼之心地,必甚洁净安泰,必不如吾之可笑可恼。故吾亦不怜之,惟有敬爱之而已。蕙珍赠我两扇,言其手自织者,物虽微而情可感,余已用之数日,不欲浪用之。今以寄归,请卿为我什袭藏之。卿亦视为新得一妹子之纪念物,何如?呜呼,余自顾一山野鄙人,祖宗累代数百年,皆山居谷汲耳。今我乃以二十馀岁之少年,虚名振动五洲,至于妇人女子为之动容,不可为非人生快心之事。而我蕙仙之与我,虽复中经忧患,会少离多,然而美满姻缘,百年恩爱,以视蕙珍之言“今生不能相遇,愿期诸来生者”何如?岂不过之远甚!卿念及此,惟当自慰,勿有一分抑郁愁思可也。

--梁启超《写给夫人李蕙仙的信》

注释:李蕙仙(1869--1924),贵州贵筑(今贵阳)人,梁启超之妻。她慧眼识英才,不爱金钱爱文章, “非梁不嫁”。光绪十七年(公元1891年)23岁时与19岁的梁启超结婚。1896年随梁启超到上海创办鼓吹维新的《时务报》,并在上海创办女子学堂,她担任提调(校长),成为中国第一位女学校长。于1924年9月13日病逝于北京。

亡妇忌日,忽忽一年矣。鹿鹿奔走,弃子不教,哀愧交集。忆素帷联语,未留存稿,录于左方;

维新党人,吾所默许,乃不及于难,鹿车南返,鹪巢暂栖,尚有青毡,博得工资同一饱;

自由主义,君始与闻,而来能免俗,天足将完,鬼车浙破,俄焉属纩,不堪遗恨竟终身。

其二曰:

早知君病人膏盲,当屏绝万缘,常相厮守,已矣,如宾十年,竟忘情乃尔耶?

尝与我争持礼俗,问浑圜大地,安置幽冥?嗟乎,有子二人,真灵魂所宅耳。

其三曰:

安知早死非为福;

岂有下愚不及情。

--蔡元培《挽夫人王昭联》

君有洁癖,坐席、食器、衣巾之属,非与同癖者或触之,则懊憾欲死。睡则先去外衣,次去裙,必以湿巾遍拭发及衣衽,盖十年如一日。其始归也,余恶其繁琐,常与之争。君又尚气,又不受怫逆之词。余好奢,而君持之以俭。余不欲近细事,而君持之以勤。余于时持既嫁从夫之义、时有以制裁之,君虽不能不相让,而心滋不悦,以是得肝疾。

近一二年,余深绎平权之义、自由之界,乃使君一切申其意,而余惟时时以解足缠、去华饰、不惑鬼怪为言,君颇以为然,而将次第实行之,余亦不之强,而俟其深悟而决去也。以是各信谆劝之有趣,而几忘狎媒之为乐。伉俪之爱,视新婚有加焉。呜呼!孰意其不可久耶!

君澹于世荣,自归余,余侥幸人科第,君不以为喜。及官京师,阒然不趋事权要。戊戌(1898年)九月,决然相与携两儿出都。孑孓道路,辛苦备尝,君不以为怨。今年有试差之考,族戚友朋多以是劝晋都,而余不从,君亦无忤焉。呜呼!以君超俗之识与夫劲直之气,充其量足以偿余所期而无难,而孰意其中道而天也夫。呜呼!

--蔡元培《悼夫人王昭文》

注释:1889年,蔡元培迎娶了他的第一位夫人王昭。王昭有洁癖,而且花钱极节省,但蔡元培却生性豪放、不拘小节,他更有大男子主义,两人婚后经常发生口角。1900年,接受了西方新思想的蔡元培写出了《夫妻公约》,重新调整与妻子王昭的关系,可惜好景不长,就在这一年王昭因病离开了人世。

汝所爱者,老父、老母也,我祝二老永远健康,以副汝之爱。汝所爱者,我也,我当善自保养,尽力于社会,以副汝之爱。汝所爱者,威廉也、柏龄也,现在托庇于汝之爱妹,爱护周至,必不让于汝。我回国以后,必躬自抚养,使得受完全教育,为世界上有价值之人物,有所贡献于世界,以为汝母教之纪念,以副汝之爱。呜呼!我所以慰汝者,如此而已。汝如有知,其能满意否耶!

汝自幼受妇德之教育,居恒慕古烈妇人之所为。自与我结婚以后,见我多病而常冒危险,常与我约,我死则汝必以身殉。我谆谆劝汝,万不可如此,宜善抚子女,以尽汝为母之天职。呜呼!孰意我尚未死,而汝竟先我而死耶!我守我劝汝之言,不敢以身殉汝。然我早衰而多感,我有生之年,亦复易尽;死而有知,我与汝聚首之日不远矣。

呜呼!死者果有知耶?我平日决不敢信;死者果无知耶!我今日为汝而不敢信;我今日惟有认汝为有知,而与汝作此最后之通讯,以稍稍纾我之悲悔耳!呜呼,仲玉!

--蔡元培《祭亡妻黄仲玉》

注释:王昭去世的时候蔡元培刚满33岁。蔡元培在杭州办学的时候,有一天在朋友家看到一幅工笔画,线条秀丽、题字极有功底。他一打听,作者是江西名士黄尔轩的女儿黄世振,又名仲玉。黄仲玉出身书香门第,不但没有缠足;而且识字又精通书画、孝敬父母,完全符合蔡元培的择偶标准,于是他请朋友从中撮合。1902年元旦,蔡元培在杭州举办了他一生中的第二次婚礼。1920年年底,蔡元培由北京大学派遣去欧洲考察。就在这期间,黄仲玉去世了。

我替你取的号叫霓君(这两个字我如今多么亲多么爱)是因为你的名字叫采云,你看每天太阳出来时候或是落山时候,天上的云多么好看,时而黄,时而红,时而紫,五彩一般,这些云也叫作霓,也叫作霞。(从前我替你取号叫季霞,是同一道理,但是不及霓君更雅)古代女子常有叫什么君的,好像王昭君便极其有名。说到这里,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笑话:从前汉朝有一文人,叫东方朔,这人极其好开玩笑,有一天皇帝祭地皇菩萨(这祭叫社),不用说,桌上自然是供一大块猪肉了,这块肉照规矩祭完神以后,由皇帝下令,叫大官分了带回家去,有一次这位东方先生性子急,(不知是不是他的太太叫他十二点钟回去吃中饭,那天祭祀费时太多,已经一两点钟了,他怕回去太迟,太太要不依,说他只管自己,不顾别人等他,或者说他偷去会女相好,谈话谈忘记掉了,不记得回来吃饭了。)无论如何,总是他过于性急,不等汉武帝下令,他自己就在身边拔下了宝剑来(古人身边都带宝剑)在猪肉上头割了一块就走。但是被皇帝知道了,叫他说出道理;如若说不出,便推出午门斩首。(这自然是皇帝同他开玩笑,因为皇帝很喜欢他说笑话。)这位东方先生毫不在乎的说:我割肉你应当夸奖我才对,为何反来责备我呢?你看我拔出剑来就割,这是多么勇敢!我割的刚好是自家份内应得的,不曾割别人的一点,这是多么清廉!拿肉回去给我的“细君”,这又是多么仁爱!细君就是“小皇帝”,“小先生”,就是说的他太太。皇帝一场大笑,放他走了,并且叫人跟着送了一只整猪到他家里去。东方先生的太太自然是说不出的快活。本想骂她的先生一场的,也不骂了。这是提起君字,想到的一段故事。以后作文章的人读书的人叫妻子作细君,便是这样起来的。这个故事,我的霓君,我的细君,我的小皇帝,你看这有点趣味吗?我如今在外国省俭自己,寄钱给你,别的同学是不单不寄钱回家,有时还要家里寄钱,你看我比起东方朔先生来,也差不多吧?我想我寄回家的钱,总不止买一头猪罢……

--朱湘《海外寄霓君》

注释:朱湘于1927年留学美国,1930年没有拿到学位就回国了。他在美国期间,给妻子刘霓君写了90封情书,每一封信都有编号。新文学史上有四大情书经典,是鲁迅致许广平的《两地书》、徐志摩致陆小曼的《爱眉小札》、沈从文致张兆和的《湘竹书简》和朱湘致刘霓君的《海外寄霓君》。

我想年后春夏天一定回家,刚好在外国三年,如今已过去半年多了。我回家后一定要好好的作些书,一方面也教书,让你面上光荣,让你同小沅小东过一辈子好日子。我如今对你同小沅小东的爱情实在是说不出的浓厚。我一定要竭力的叫你们享点福。我想在外国的这两年把英文操练好,翻译中文诗作英文诗,以后回中国也照旧作下去。这不单名誉极好,并能得到很大的稿费。将来运气好,说不定我要来美国作大学教授,你真要来美国呢。(不必向别人说,怕的万一不成功,落人笑话。)你说你肯在梦中来陪伴我,这是再好不过的呀。你是要坐飞机呢,还是要坐轮船呢?都好。从前我听到一个笑话,说一个乡下人听到别人讲世上最快的东西要算电报,他说我的妻子在几千里外,我想看她,不如把我一电报送到她那里去罢。你要是肯由电报打来美国,那更快呀。还有一件事要小心,你哪一夜来美国?哪一夜来美国,要早些时候用无线电告诉我,我到了长沙,你来了芝加哥,那不是反来错过了吗?那张相片我看了说不出的欢喜。说来有趣,从前我是长头发,如今我的头发被剃头的不知道剪短了许多,你的头发变长了。这真是夫妻一对。你的面貌虽然极其正经,像教子的盂母,我看来你的脸还像一个女孩子的,一点不现老。

--朱湘《寄霓君》

注释:朱湘回国后,在安徽大学教书,生活很不宽裕,因为安徽大学时常拖欠薪水,他和他的妻子在安庆所生的一个幼儿,未满周岁,就因为没有奶吃哭了七个昼夜,活活地饿死。贫贱夫妻百事哀,这严重影响了夫妻感情,婚姻已近崩溃。朱湘邀请好友到安徽大学任教,被校方拒绝。不知他是愤而辞职,还是校方解聘,他在安大也无立足之地了。自从他辞职后,被世俗诬为“神经病”。此时,夫妻也闹起了离婚。1933年12月5日,诗人在去南京的轮上跳江自杀。他的妻子刘霓君“只好靠缝纫和刺绣来维持生活”。

记得我在一九二六年由英国回国时,特意绕道印度去拜访诗圣泰戈尔,那时我住在印度波罗奈城印度大学,搭车去加尔各答附近的圣蒂尼克泰戈尔创办的国际大学参观,同时也去泰戈尔家里看望,他是我一向敬仰的知音长者。还带回来他送给我的照片和纪念品吉祥物白磁象。交给你,你还很宝贵的收藏着。我回忆起泰戈尔肩披有波纹的长发,飘洒着美丽的银须,谈笑风生,举止优雅。他的形影至今还深刻地留在我脑里。他建议我编写一本适合中国人用的梵文辞典,既为了交流中印学术,也为了中印友谊,我回国后即着手编纂。字典稿存在燕京大学我的书房里,你空时去燕京看看该没有散乱那些卡片吧?我本想再去看看泰戈尔,告诉他我遵循他的嘱咐在编梵文辞典,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可是我打听到他现在不在家,到别处讲学去了,也不知是去到哪里,所以我就没法去看他。我留印度不会久的,恐怕没有机会再见面了,除非他再到中国来,一九二四年他来中国时我在牛津,失去了相见的机会,所以我回国时一定绕道印度去看他。至终如愿以偿是很高兴的事。现在近在咫尺未能再见深为遗憾。真是人生聚散无常呵!我在外心里的事无可告诉,坐下来把它写下告诉你,泰戈尔是我的知音长者,你是我知音的妻子,我是很幸福的,得一知音可以无恨矣。对吗?

--许地山《旅印家书》

买了几本旧书,从北风寒冷的北四川路上走回家来,人室一见那些破旧书籍,就想一本一本地撕破了它们,谋一个“文武之道,今夜尽矣”的舒服。想来想去,终究是抛不了她,只好写一封信,仍旧摸出去去投邮。本来打算到邮局为止的,然而一坐汽车,竞坐到了大马路上。吃了咖啡,喝了酒,看看时间,还是八点多一点儿,从酒馆出来,就一直的又跑上她那里去。推门进去看,有她的同住者三四人,正在围炉喝酒,而王女士却躲在被窝里暗泣。惊问他们,王女士为什么就这样的伤心?孙太太说,因为她不愿离你而去。我摸上被窝边上,伸手进去拉她的手,劝她不要哭了,并且写了一张字条给她。停了三五分钟,她果然转哭为笑了。我总以为她此番之哭,却是为我,心里十分地快乐,两三个钟头以前的那一种抑郁的情怀,不晓得消失到哪里去了。

从她那里出来,已经是十一点钟。我更走到大世界去听了两个钟头的戏,回家来已经是午前的两点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