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喔，我的孩子！”柯克多刚将球准确踢中了10多米开外的一个水桶，斯密德爵士兴奋地叫了起来，顺着就走过去抱起了孩子。柯克多穿一件红色毛衣，圆圆的小脸顶着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外人很难想到他才6岁，这个孩子已经有1.3左右的身高了。
“如此精准的脚法。爵士，我看小公子在未来前途无量啊。”一直陪在身边，斯密德爵士的大管家，已经50多岁，吉奥瓦什已经是一个秃顶的人了。打从70年代后期来到这里就一直在年轻他近20岁的斯密德爵士身边效力，感于爵士当年的知遇之恩，或者他打算为他效力一辈子了。
“喔，他才这么大，未来的事情还很难说。”回过头来回了一声，让·斯密德爵士皱了皱眉，继续看着小柯克多。35岁的他已经为法国体育做出了杰出贡献，高鼻梁和坚定的目光，一个精神饱满富有智慧的青年人物。80年代中期，让·斯密德与法国足球场上的英雄一同呼吸这个年代的空气，再年轻10岁，一个荷兰同邻国统治欧洲足球的年代，斯密德与他同一时代的青年人一样，期盼着祖国足球在未来10年的命运。不过1.9的他仍然遗憾，虽然整个斯特拉内区的足球由他一手缔造起来，但无法同今天的法国足球英雄那样在场上为祖国争冠——他相信自己要不是一名出色的中锋，就一定能做一名出色的中卫。
“爵士，不用着急，让公子慢慢成长，我们都会期待着。”两个人彼此笑一笑。吉奥瓦什穿的也是一件风衣，不过是黑色的，年纪有些大了，但丝毫不见老态，显得干练、沉着。他把两手放在兜里，一直陪在斯密德的身边。
“嗨，让，瓦罗先生又来电话，你还是赶紧去吧。齐达内父子已经到他的办公室了。”正说着，斯密德太太从房间里出来。32岁的年轻女人，一件大衣遮不住的妩媚和气质。一头金棕色长发下白嫩显长的脸上勾过了一丝眉头。让人印象更深的则是嘴角左下角的一颗若隐若现的黑痣。她走到两个男人身后10米处便停下了。
“哦，好的，谢谢你，西格蒙特！来，让，到妈妈那去。”斯密德爵士放下让·柯克多，让他踩着兴奋劲扑向斯密德太太怀里。接着转过身来再对吉奥瓦什说：“我儿子呢，那个时间还是未知数。而今天要去见的这个孩子，才是希望之星。”眨了眨眼睛，让·斯密德近距离嘱咐太太晚上也许不回来，等他电话，便径直上了2楼。
十分钟后，让·瓦罗放下电话。身材微胖的塞泰姆人是一个诚实、正直、正义且富有同情心的人物，在地区之中深得人们热爱。此刻他的面前放着一个孩子的身份信息与一份学徒合同，他转过脸来对这对父子说道：“让·斯密德先生半小时以内便将赶到，一切顺利的话，孩子，我们就将为你提供一份学徒合同了。”带着微笑，非常亲切，在座的这对父子迟来的亲近，略带兴奋感的眼神，还来不及开口说一句话。身后饮水机声一股一股的水流配着半开窗外树梢的一阵阵鸟鸣，美丽的日子和心情，两个男人都在为身边13岁的年轻人高兴。
“嗨，齐内丁，你就要成为塞泰姆俱乐部的一员了，我们都为你高兴。”高大的父亲拍着儿子的肩膀，说不出的兴奋劲：“先生，你看他在未来能进入职业队吗？”
“这孩子具有先天的优良的技术，我们都看到了。但在未来的发展，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和勤奋了。”瓦罗先生依旧亲切。他起身接了一杯水，再走过来。
“你们看这份挂历，这里就是刚刚结束的足球锦标赛里为法国捧杯的我们的每一位英雄。”让·瓦罗指着墙上的挂历，那是以当时足球英雄普拉蒂尼为封面的一整部法国足球夺冠史。这个以足球为生命的人带着激动的情绪走到齐内丁后面，轻轻拍了拍他：“我不敢断言你在未来的职业前景，但是孩子请记住我的话，无论足球在将来能为你带来什么，无论你用足球为这个国家带来什么，都一定要作米歇埃尔那样的人，而不能只将足球当成娱乐。”字字珠玑，瓦罗的眼睛里此时却流露出了一份坚定。名叫齐内丁的小伙子显得腼腆，他还不敢抬起头来看让·瓦罗先生，两手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裤脚。
“哈哈，这孩子。”看着齐内丁·齐达内这样紧张，让·瓦罗简单笑了一下，回到座位上看自己的表。
“先生。”齐达内父亲很兴奋。这个时候无论有什么变化，带来的都会是好消息，让·瓦罗先生的电话闹了起来。
“我还正在想，是不是该来了。看看吧。”接通了电话，对方的声音很大，第一句便是“瓦罗先生您好，斯密德爵士已经到了楼下接待室，问你什么时候可以上去。”
“言中了，”又笑了一下，瓦罗先生回道：“让他上来吧。”
父亲看了看齐内丁·齐达内紧张、腼腆的样子，那是抑制不住的笑，已经痒到了心里。
砰、砰！挺重的敲门声，2分钟的时间，屋内一直安静着。让·斯密德已经来到了门口，三个人一同转过身来。
“你就是斯密德先生了！”不敢相信，面前的男人如此年轻、成熟、气度。齐达内父亲率先喊了出来。
“谢谢您能带着孩子过来。先生，我们为你有这样优秀的孩子感到骄傲。”
“这么说，您看过他踢球了？”
“不只是看过，”让·斯密德爵士走近了两步，双手仍然放在兜里：“我还让我的儿子以这个小子为榜样。”说完轻轻瞥了一眼身旁这个已近1.6的小伙子。
“二位先生，这位就是让·斯密德爵士了。现在我需要就合同细节与他再作商议，需要十几分钟，请你们先到休息室去一去。”要进入最后一个程序了，有了让·斯密德这一级别人物一进门的夸奖，齐达内父子都已非常明白。
“齐内丁，我真为你赶到骄傲。”齐内丁·齐达内只比他的父亲矮半个头，仍然是满脸青涩。他几乎一言不发，就等着长辈为他做决定。
“嘿！”是本能啊！刚到休息室，角落的一个皮球就吸引了齐达内，径直冲了过去，二话不说就颠了起来，还不断往墙上踢反弹球，几秒钟的时间便完成了几个高难度动作。父亲只是双手放进裤兜站在那里笑着看了。他俩根本坐不下来！
“斯密德！”
“嘘！”那是多么敏锐啊，让·斯密德打住了瓦罗的问话，他将注意力都转到了耳朵上。
“走，去看看！”根本不太在乎桌上的学徒合同了，让·斯密德拉着瓦罗就往外走。不用太远，十几米就能远远看见齐达内的颠球。让·斯密德火眼晶晶，那孩子球技带来的震撼已经燃遍了他的全身！
“我说，还犹豫什么呢？”两分钟后，他推了推瓦罗的肩，满脸自信问道。
“是啊，不世出的天才。”瓦罗的双眼也已经发直了。或者他已经看到了下一代天王的影子，他也已被期望烧遍了全身！
还没有等瓦罗反应过来，斯密德径直走了过去。还是有些距离，瓦罗并不知道斯密德对齐达内父亲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不过那异常激动的反应，拥抱和握手，他大体明白了！
“先生，这就是我给瓦罗先生的建议，不过还需要得到他向俱乐部推荐才行。”瓦罗也走了过去，齐达内继续在颠球，这句话他听清楚了。
“我想，我都不会再做其他考虑了。我想如果齐内丁·齐达内这孩子不止才13岁，我都考虑直接给他职业球员合同，而不是学徒合同。”
“先生……嗨，齐内丁！”把齐达内叫了过来，四个人在休息室入口处惬意地彼此看着。
一段简短交谈，齐达内在自己的第一份学徒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别名一行则写上了‘亚齐’二字。让·斯密德高兴地看着这个小伙子，他对齐达内父亲说：“我想，今天晚上将他带到我的别墅，我的孩子，还有另外一个小孩，我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他们。”这是极为荣幸的事，齐达内被斯密德爵士点名去了自己的府上。点头之后，两人就出发了。
“亚齐，你想好了在这里开始自己的职业球员生涯吗？”非常的近，走路也不过半个小时，沿着斯特拉内区的边上，齐达内跟在斯密德的后面小心翼翼走着，让·斯密德抛出了第一句话。
“先生，足球从小就是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想，除此之外，我找不到自己的生命有任何意义。”不知道这是不是这个腼腆的高个子男孩今天第一次开口，不过，还真让斯密德转过头来静静看了他好一阵子。
“你身上有一种特质。”正说完，一个皮球猛烈飞了过来，齐达内几乎是第一时间冲上去迎面卸在了脚背上，然后颠起来抱在怀里。一秒钟，让·斯密德愣在了那里。
“嗨，臭小子，把球还给我们！”这是一个近于贫民窟的街区，斯特拉内却为法国足球贡献了不少好的苗子。他们遇到的一定是一批正在踢街球的孩子。天色已经下来，领头的男孩子从头黑到了脚，快步过来一脸凶相朝着齐达内吼道。
“你叫什么！”齐达内问他。
“你xx的白人不要以为有什么了不起！下次来这里再听闻你大爷的名字，迪亚瓦拉！”看上去不过8、9岁而已，让·斯密德站在后面不做一点表情。
“嗨，亚齐，把球还给他们，我们快走。”不想在这里做太多停留了，让·斯密德从齐达内手里拿过来皮球然后丢给了名叫迪亚瓦拉的黑人小男孩，迅速带他离开了这片区。
一路走过来的时候，齐内丁·齐达内就始终低着头，让·斯密德看出来他有心事，一定与那个黑人小男孩有关；他更看得出来，并非出于讥讽。
“亚齐，我看得出来你为什么不高兴，这不是你的错。”搭在肩膀上，让·斯密德是多么欣赏这个阿尔及利亚后裔，不仅仅是他的球技。他们都是白人，而现在的法国离真正消除种族歧视，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或许当他自己还梦想成为一名职业球员时，就足够体会了。
“我们到了。”过了斯特拉内街区，再回到别墅区，就已经只剩十几分钟。路经一片环保树，一栋约十米高的白色建筑就出现在转角处。齐内丁·齐达内慢慢抬起头来，让·斯密德指着那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让·斯密德让齐达内站在身后5米的位置，自己前去应了门铃。右手拨开白灰色的铁盖摁了两下，半分钟后对面就出现了吉奥瓦什的声音，“是爵士回来了！夫人——”
“我给小家伙和拉吉带来了一个榜样。”吉奥瓦什正在打开别墅大门，透过缝隙，让·斯密德侧过身去把齐达内腼腆的样子留给了吉奥瓦什。中年人半掏钥匙半微笑地看着缝隙里的这个小伙子，丝毫没有亲疏感。
“嗨，柯克多，你爸爸回来了！拉吉，一起过来。”斯密德太太这时也已经走到了门厅，看得出来刚用过晚餐。她招呼着两个随后活蹦乱跳着过来的小家伙，让·柯克多手里拿着皮球已经走到了大厅处。还有一个小孩，慢慢过来了。
“进来，亚齐！”门打开了，斯密德爵士过去领着齐达内进了别墅大门，对他的腼腆报以了宽慰的笑意。走过吉奥瓦什的时候，齐达内微微点了点头，中年人同样回礼。不一会儿，两个大人三个孩子就站到一处了。
“喔，拉吉什么时候来的？”
“我通知他吃过晚饭以后就来。”一头金发的小柯克多正与叫拉吉的孩子互相颠着皮球，斯密德看到了就问一下。一个顶多8、9岁的人儿，同样是白人，约1.5的高度却显出比小柯克多更成熟、从容的面容了，肩膀也宽一些。胆子似乎也更大，见到人来并不多说一句。他此时正将柯克多踢过来的皮球连续颠了几下。
“嗨，孩子们，过来，向你们介绍一个年长的偶像。”左手还是搭在13岁的齐达内肩上，不过那是满脸的笑容了。让·斯密德伸出右手招呼自己的孩子。
“齐内丁·齐达内，昵称亚齐，13岁，我们塞泰姆俱乐部的青年球员了。柯克多，把球踢给他！”就介绍到这里，斯密德在命令自己的孩子！
就这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一群人都看呆了！吉奥瓦什关好门也走了过来。齐内丁·齐达内用球玩着各种动作，黏、起、带、停、卸，十几秒内反复表演着，一气呵成。有人教过他吗？不知道，从那娴熟的技术中你根本看不出来这个已经超过1.5的小伙子不过13岁！
“斯，密德先生？！”连斯密德也待在那里。等停下来的时候，齐达内先唤着他的名字。面对眼前有些陌生的环境，齐达内的腼腆更显出了。
“亚齐，你真是让我惜才了！孩子们！”
刚说完，不作停留，让·斯密德拉着齐达内的胳膊，让柯克多与拉吉跟在身后，立即移步去到了别墅后院。
这里是成套的训练设备，草坪齐整而干燥，是有人定期负责草坪的裁剪工作。平日里让·斯密德把这里当成了帮助孩子们训练球技的场所，而凡是他推荐的有潜力的好苗子，塞泰姆俱乐部一定都不放过。他把最好的训练器材摆在了这里，宽敞而能一眼望穿，与体育中心能提供的健身房和训练场相差无几。
齐内丁·齐达内像是着了魔似的。本能的驱使，他第一个去到园地中心进行颠球练习，斯密德爵士来不及开口问他，只是弯腰过来问小柯克多：“看，柯克多，你能从这位师兄身上学到什么？”一头金发的男孩，旁边的少年拉吉要比柯克多高出半个头去。
小柯克多一脸懵懂，带着‘嗯’字的哼腔转过脸来看着父亲，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手里也拿了一个皮球。
“亚齐，先别忙，你过来。”让·斯密德抬起头来召唤已经连颠了4下皮球的齐达内，从儿子那里收回了笑意。
三个少年才俊都已经站在了面前，这里现在只有他们四个人，让·斯密德感到自己是被幸福与快乐包围着。他不知道自己身前的三个小家伙，是否能延续出法国足球今天的成就，抑或取得还要杰出的高度？深谙体育发展史，以前的方丹，今天的同辈人米歇埃尔，让·斯密德知道历史永远不会只停留在过去的英雄身上；除了球技本身，他们也都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就如自己所走过来的道路。能教会他们的不是适应的本领，而是去改变的能力。让·斯密德在调整自己的思绪、呼吸，他必须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一句偏向的教导很可能让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产生误会。
“孩子们，我先要问你们，除了天生的热度，你们为什么想要从事足球运动，以及在未来成为职业球员？”眼珠不停在三张年轻的面孔前转悠。让·斯密德从来不是职业教练，也没有经历过球探工作。但塞泰姆地区乃至去到整个法国体育圈，都忘不了这位杰出人物为国家做出的贡献，和他发掘的人才。
面面相觑，两个不满10岁的男生，只有齐达内稍作镇静。
“亚齐，你年龄最大，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想从事足球运动？”
齐达内还是没有抬起头来，半抬起眼睛看让·斯密德先生。走出大厅不远的位置，晚上的风轻轻吹过的时候，四个人都感受到了。
“先生，我不知道。”一直盯着，让·斯密德享受地看着他喜爱的这个学徒思索如何回答的神情。约半分钟后，齐内丁·齐达内终于开口了。
“喔？”让·斯密德感叹的声音很小，不知道小家伙听到没有。也许不是说不出来，让·斯密德隐隐感到这个年轻人身上的一股力量。13岁的少年，他在想些什么。
“亚齐，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知道吗？”
齐达内接过了这句话，但他仍旧没有立即作答。上唇接着下唇，连接的是他的大脑。
“好，亚齐，我不要你现在立即给我答案。但我希望，在你能够进入塞泰姆青年队时，你一定要告诉我。”齐达内感受着这个传奇人物给他的鼓励、信心和希望，虽然——那是什么，他还感受不到，隐隐的，微微的，小小的。
“来，孩子们，你们看这里的皮球。现在，我要你们三个按照我接下去的要求做到这几件事情，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