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战长风的帅府里,几个将领都已经聚齐。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布满红丝,但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以一万人击败五万人,而且是这样痛快淋漓的击败,真是一个奇迹。
“咱们何时进兵?”喻千里笑呵呵的问一边上的李青,“好几个都统一大早都来打探呢,大家都想着尽快把安南军赶尽杀绝!”
李青摇了摇头:“我看咱们是进不了兵的。”
“为什么?”一边上邹成恩有些发急,“难道咱们就这么坐着?”
“第一,我们现在没有在坐着,而是站着,”李青笑道,“第二,安南军只怕还会来。”
“安静!”战长风喝道,“各位听好:昨晚咱们打了安南军一个冷不防,但安南军虽退,一定还会再来,大家要尽快整理部队,准备防守!”
李青看着邹成恩,那意思是:我早就说过吧。
“将军,咱们为什么不进兵?”邹成恩问道,“此时安南军只怕还没有整理好部队,咱们趁机打他们一下不是正好?”
“不正好。”战长风答道,“昨晚咱们就试出来了,安南军的将领可没那么无能,昨晚那样的情形下,他们仍能迅速组织起抵抗,现在隔了一晚,咱们以一万人去攻击对方五万人,哪能有很高的胜算?现在的情形,咱们只要守住清化,整个战局就对咱们有利,如果咱们乱出兵,一旦有什么损失,再退回清化就来不及了,那时危及的可不仅是咱们第一队,而是整个战局!”
邹成恩不吭声了,心里却在暗暗佩服战长风。如此大胜,却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时时想着整个的战局,这就是将军和参将的区别。
果然如战长风所料,傍晚时分,安南军又重新回到了城下,自然,这一次已经不是五万人了,昨晚的一战,汉军伤亡不过千人,连同此前的一战,汉军伤亡约三千人,但安南军却付出了近万人伤亡的代价,而且大量的军需物资被夺取,士气受到巨大打击。
虽然如此,但安南军仍是以四万人对汉军的一万人,总兵力上仍占优势,只是,现在清化的防守已经很是稳固,再想强攻清化,只怕损失就不在少数了。问题是,安南军必须拿下清
化,而且要尽快,眼看着时间一天天流逝,河内的战局越发不利于安南军,如果不事实上现在拿下清化都很艰难了,如果再拖下去,安南军就可以不必攻清化,而是放弃进攻全力防守了。
安南军只犹豫了一天,第二天就开始强攻,他们别无他法,现在围困已经不行,除了强攻没有别的选择,虽然这样做可能要付出巨大损失,却也只能如此。
城上,汉军箭如雨下,城下,安南军士兵尸体横陈,这一回汉军可不在乎箭的消耗,仅昨晚夺得的箭就有近百万支,即使十支箭才能杀一名安南军士兵,也足以杀十万安南军士兵,唯一的问题是,安南军还真没那么多人供汉军射杀。
安南军两次试探攻击后,开始了主攻。战长风站在城头,看着城下,面孔极为严肃。
安南军这一回是分成四队,一队在后面展开,做为防守,另外三队,居然是每队一万人,以三万人来攻,这一回他们根本不去围城,而是把全部兵力都集中到了南门,目标很明显,不惜一切代价,攻下清化!
李青站在战长风身边,看着安南军的布置,再看看战长风的面孔,不由得有些奇怪,他问道:“将军,安南军现在已经无计可施,你还担心什么?”
“我正担心他们无计可施。”战长风叹息道,“俗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他们无计可施之时,只怕会狗急跳墙,不顾一切的攻上来,当他们不在乎人命时,就可能用人命堆积出一场胜利来!”
话音未落,只听得鼓声大起,第一个万人队开始进攻了。这一回安南军的攻势与上一次不同,他们前面十排居然全都拿着大盾,根本就没有攻城用具,而且只是排列成阵,整齐的向前,没有冲锋。
汉军的箭雨密集的敲击着安南军的盾牌,盾虽大,但也不可能把所有部位都防护上,而且也不可能任多少箭击中都可以防得住,然而安南军根本就没有退缩,也没有发急,而是就那么一步步向前走着。不断有安南军士兵倒下,倒下的士兵无论是伤是死,他身后的士兵都如同不见,队形一丝不乱,倒下的士兵就那么被踩在战友的脚下。
“他们疯了吗?”李青惊叹道。
战长风没有说话,只是向前一指。
在这个万人队的阵后,一排身着重甲的士兵也排列的十分整齐,向前慢慢走着,所不同的是,他们的手里都平端着长枪!
这意味着,任何一名安南军士兵如果脚步稍慢,就会被身后的长枪刺中,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的毫不停留,因为不停留还有活的可能,一停下,必死无疑。
最前面,一个安南军士兵突然扔下了盾牌,大叫一声向前直冲过来。他实在受不了了。身边的战友不断倒下,眼看着前面不远就是城墙,他却既不能后退也不能快速向前,只能这样一步步向前走着,这简直就是给汉军当箭靶子一样,他知道自己不能退,但他决定冲上去,哪怕他没有登城的用具,至少可以冲到城前,总比这样送死强。
他才跑出几步,嗖的一声,一支箭自军阵中射出,自他后心进入,穿胸而过。这士兵一下子扑倒在地上。
他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他不是被汉军射死的,而是被自己人射死的,原因是,他要快速冲向敌人的城墙。
队列中响起了督战将官的叫喊声,显然是在警告士兵不得擅自脱离行伍。
终于,安南军士兵抵近了城墙,呐喊声响起,后面的士兵将云梯竖起,与此同时,十排弓箭手就在城下向上放箭,他们是要与城上的汉军士兵对射!
自然,这样做的结果是安南军吃了大亏,因为他们向城上放箭,能攻击到城上士兵的概率很低,而城上不但可以向下放箭,还可以抛下滚木擂石,安南军士兵只怕要有几倍的损失才能支撑得住。
现在,安南军士兵正在付出几倍的损失,问题是他们的人数也是汉军的数倍,正如战长风所担心的,他们现在正在用人命换胜利。
战长风又皱起了眉。这还真是难解的一个手段。无论什么样的计谋,都是以较少的牺牲换得更大的胜利,而现在,当安南军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损失,只是不顾一切的要一次胜利时,他还真没好办法。
不但战长风看出了这一点,众将都看出了这一点。
李青的脸上肌肉抽动着,突然抽出剑来,对战长风说道:“将军,我去督战,敌人要想上城,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战长风点了点头。他也只能同意,因为现在真的没什么良策。
李青挥剑而去,此时安南军的云梯已经有许多搭到了城墙上,只要号角声一响,他们就会发起总攻。
一边上,司马德威大步跑了过来,大声对战长风说道:“将军,末将请令,带领敢死队反冲一下!”
“你疯了?!”邹成恩立刻反对,“现在一开城,敌人会立刻冲过来抢门,就算你冲出去了,一旦和敌人搅在一起,怎么放你回来?难不成连敌人一起放进来?”
“那就不要放我进来!”司马德威咬着牙答道,“只要记得每年清明替我烧一刀纸钱就成!”
“扯蛋!”喻千里也叫了起来,“你死了敌人就不会再攻了?要真这样,我和你一起去!”
“那你说怎么办?”司马德威有些发急,“只要号角一吹,敌人就会强攻,你倒猜猜看咱们挡得住挡不住?”
众人一时沉默。
没错,现在这样子,安南军是以人命的优势进攻,一旦发起攻击,真的挡不住,但正如喻千里所说,司马德威就算战死在城门之外,能让敌人不再发起攻击吗?他的命至多只能击退敌人一次攻击,问题是,城内一共只有三位参将,何况士兵不断的反冲击,也会严重消耗,从而导致守城的力量越来越不足,最终的结果仍然是守不住,区别只是守的时间长一些还是短一些而已。
“呜 ̄ ̄ ̄ ̄”号角声响起!
安南军一排排的向云梯上冲来,在他们身后,督战队亮闪闪的枪尖已经离他们的后背越来越近了,士兵们争先恐后的向云梯上爬去,几处城头一时间开始激烈的交战。
“将军!”司马德威焦急的叫了一声。
所有人都看向战长风。
战长风痛苦的闭上眼,手挥了挥,没有说话。
司马德威笑了一声,向众人一挥手,转身喝令:“擂鼓,准备出击!”
嗵嗵嗵嗵嗵。。。。。。
鼓声响起,响的震人心魄。
邹成恩突然长笑一声,走到司马德威眼前,拱了拱手说道:“司马参将,你先行一步吧。下一个是我!”
“我排第三号。”喻千里在一边说道。
战长风的眼睛湿润了。这样的勇敢将领,难道真的只能去赴死吗?
城上,呐喊声大起,只见李青带着一队敢死队直冲而上,硬生生将敌人逼了回去,眼见双方就在城墙和云梯中僵持着,突然间一个敢死队士兵大叫一声,向前猛的一跃,整个人直撞在安南军士兵身上,那安南军士兵虽然一枪把汉军士兵刺了个通透,却无法止住这一撞,汉军士兵的身体撞在安南军士兵身上,这安南军士兵立脚不住,向后一仰倒了下去,这一倒不要紧,他是站在云梯的最顶端,他和那汉军的尸体一起撞在紧随其后的安南军士兵身上,结果一个撞一个,转眼间云梯上的安南军士兵全都倒了下去。
其他汉军士兵有样学样,纷纷向云梯上扑去,一时间云梯上就象滚土豆一样,咕噜咕噜滚下一串串人来,如此一来,安南军这一次代价重大的攻城第一波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