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大凤出嫁后,冯二麻子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搬弄是非,不再喝酒闹事了,而是全身心地呵护着这个家,对张玉树家里发生的大小事情,有时间了也要过问过问,能帮助的尽量帮助一些。今年张玉森去上大学,还给了二百元钱。也自从张玉树外出打工,张家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像个长辈似的总要过来问一问,帮助帮助。冯母对她家的帮助就更不用说了,多少年来她和冯母情同姐妹,张母就为冯家对她家的这些帮助,令她感动不已,和老李家相比,张母认为能有大凤这么一个孝敬的好儿媳妇、能和冯家攀上这门亲事,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目前冯张两家虽然和睦相处,大凤自始至终也没有对张母提起分家的半个字,但张母自从知道了老李家发生的事之后,心中产生了疑虑,也有了戒备。尽管大凤温柔贤淑,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张母为了这个家,为了几个还未成家的孩子,不得不往坏处去想,不得不做出各种猜测。就因这些琐事,像乌云一样萦绕在张母的脑际,她希望她的猜测是错误的,疑虑也是多余的,首先亲家母不会教唆女儿去做那样的事,因为她太了解她了;同时,她也希望有一天能拨开头顶的乌云,重见天日,像以往那样,全家人在一起和和睦睦、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在六一儿童节前夕,张玉珠穿着大凤连夜缝织出来的新衣服,对着镜子甜甜地笑着说:“嫂嫂,你做的衣服真漂亮,大人们都说你心灵手巧。”
大凤给张玉珠编着头上的麻花辫也笑着说:“是吗?”
张玉珠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转过头来看了大凤一眼说:“嫂嫂,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
“珠儿,是什么事儿,你就尽管问吧!”
“嫂嫂,我们有个同学都说,结了婚的女人都会变坏,你将来会变坏吗?”
“是谁跟你这么说的?”
“是李金花,李金花说她嫂嫂是坏女人,她还说要分家的女人都是坏女人,嫂嫂,你和大哥将来会和我们分家吗?”
大凤听到这儿,手中的梳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张玉珠,难怪婆婆最近情绪有点反常,原来就是为了这事啊,难道婆婆最近也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最近大凤的确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有些无事所干,整天想着搬弄是非的那些人还直言不讳地前来怂恿大凤分家。那些个闲言碎语,大凤并没有放在心上。前些日子,大凤还对母亲说起婆婆最近的情况,母亲和父亲还劝她照顾好婆婆,照顾好这个家,为婆婆分忧解愁,丈夫外出打工,尽量体谅婆婆;大凤心知肚明,这个家离不开她,更离不开玉树,这个家需要她,她深爱着张玉树,同时也深爱着这个家……
张玉珠看到嫂嫂发呆的样子,轻轻地拉了一下嫂嫂的衣角说:“嫂嫂,你这是怎么了?你在想什么?你快点给我梳头,我还急着上学去呢。”
大凤回过神来,急忙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木梳,边给张玉珠梳头边说:“大嫂没想什么。”
张玉珠双手捻着垂在胸前刚编好的麻花辫说:“嫂嫂,那你说,将来你会和我们分家吗?”
大凤编好张玉珠的麻花辫,爱抚地轻轻拍了拍张玉珠的脸蛋说:“珠儿,你别听别人瞎说,只要你们几个好好学习,大嫂永远都不会分开你们的,大嫂将来还要供你上大学呢。”
张玉珠转过脸来看着大凤说:“嫂嫂,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永远都不和我们分家?”
大凤看着张玉珠认真地点了点头。
张玉珠也看着大凤笑了,用双手紧紧地抱住大凤的腰说:“我就说嘛,我嫂嫂不是那样的人。”张玉珠说着把脸贴在大凤的胸前又接着说:“嫂嫂,你真是我的好嫂嫂。”
也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响,张母抱着皓皓走了进来,看到张玉珠和大凤嘻嘻哈哈笑着,也笑着问到:“珠儿,你和你嫂嫂在说什么呢?看把你们乐的。”
张玉珠走近张母说:“妈,刚才我在问嫂嫂,嫂嫂以后会不会和我们分家。”
“你嫂嫂是咋说的?”张母说着看了大凤一眼。
“嫂嫂说,将来永远都不会和我们分家的。”
“是真的吗?”
“嗯!”张玉珠点了点头又说:“嫂嫂是这么说的,妈,嫂嫂我要上学去了。”张玉珠说着走出了屋门。
张母抱着孩子静静地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大凤问到:“凤儿,你说的是真的吗?”
“妈,您以后就别听那些嚼烂舌根的闲话了,我什么时候跟您说过分家的事了,您想分,我还不分呢。妈,是不是就因这事,您打算不让小三上学了?”
“凤儿,是妈老糊涂了,不该听那些闲话。”
“妈,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小三的学习那么好,您就让他好好上学,千万不能耽搁了他的学习,家里有我和玉树呢,只要他们几个有出息,将来我和玉树一定把他们的学供出来。”
“凤儿,妈听了你这话,就放心了。这个家,以后就交给你了。前些日子,妈背着你卖了那头猪的钱,等会儿妈给你拿过来,是妈多疑了,是妈不好,这个家以后就交给你当,妈相信你。”张母的语气是那么的宽慰。
大凤看着婆婆笑了。
张母听了大凤的话,心情豁然开朗起来,脸上也舒展开了灿烂的笑容,慈祥的脸上流下了泪水,多日萦绕在头顶的那块乌云像是一下子散去了似的。
初次外出打工的张玉树对外面的世界感到既新鲜而又陌生。他和同村一起来的几个小伙子在县城的一家建筑工地打工,由于他手脚勤快,人又聪明,又能吃苦,不久就受到了工头的赏识。
工头笑着对王大说:“老王,你这次领来的那个姓张的小伙子还真行,别看他岁数不大,干起活来还真有眼色,而且手脚又勤快,我喜欢。”
王大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和泥浆的张玉树对工头说:“那可不。他爹死的早,这都是逼出来的,刚包产到户那一年,他才十七岁,就挑起了那个家的重担。那一年春种,由于他家缺少劳动,村里没有一户人家和他家的牛搭对犁地,他硬是把自家的牛和驴套在一起,种上了那一年的庄稼。”
“哦?还有这事,这小子还真有一手,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有听说过牛和驴搭对犁地的。”工头说着摸了一下下巴笑着走了。
一晃几个月过去,眼看秋收在即,张玉树便和同村一起出来打工的几个小伙子跟工头结了账,打算回家秋收。张玉树握着结账后的那点收入,有点不满意,而一起来的那几个看起来却满不在乎,但他却很在乎,因为他跟他们不能相比,他还行靠这几个月的收入来养活一大家子人,还要供弟弟妹妹上学,而他们几个却不跟他一样,多少都无所谓,只要合适就行,只要有钱花就行,再不行还有一把庄稼养活着他们。不过话说回来,那工头已经够照顾他了,这个工地的工钱还算可以,其他工地还没有这么高的工资呢,只是张玉树有些想法。以他目前的那个家境,也不能全怪怨张玉树,家里那一档子事也急需要用钱啊。一个夏天了,他把庄稼地里的农活全撂给母亲和大凤,他却挣了那么点钱,咋给母亲和大凤说呢?
离开家这么长时间了,张玉树还真有点想家,想那可爱的宝贝儿子,无论怎样在家的感觉还是好,尤其是老婆的热炕头。
这天张玉树领到工钱后,打点好行李就赶着急匆匆地回家。
张玉树回到家里,暮色已笼罩了整个大地。从来没有那么长时间离开过家的他,看着瘦了一圈的母亲和妻子,禁不住流下了心酸的泪水,唯一能让他高兴的就是,宝贝儿子养的白白胖胖……
在秋收前的这个月明星稀的晚上,大凤哄着孩子刚入睡,就迫不及待地拉灭电灯,像个发情的猫一样,倏地钻进了张玉树的被窝里,久别胜新婚,大凤和张玉树经过一阵子激情燃烧后,大凤依偎在张玉树的胸前说:“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好想你。”
张玉树轻轻地抚摸着大凤的脸颊说:“我也想你们。凤儿,这段日子,你和妈都受苦了。”
大凤听到丈夫安慰,不知怎么的眼眶里顿时浸满了幸福的泪水,大凤把脸颊贴在张玉树的胸前说:“只要我们这个家以后能够幸福和睦,再苦再累我都心甘情愿。”大凤说着荡漾在眼眶里的泪水滚滚而落,泪水滴落在张玉树的胸膛上。
张玉树轻轻地拭擦着大凤脸上的泪水,关切地问到:“凤儿,你怎么哭了?有什么伤心事吗?”
大凤翻起身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摇了摇头笑着说:“没,没哭,没啥伤心事,我也不知道这眼泪为啥就流下来了。”
“是吗?”张玉树也翻起了身说。
“真的没啥事,可能是高兴吧!”
“那你为啥就无缘无故地哭了呢?是不是和家里人闹别扭了?”
“没有,真的没有,你就别瞎猜想了。”
“要么就是我第一次打工回来,没有给你带个礼物?”张玉树说着摸索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沓钱递给大凤说:“给,这是我这几个月的血汗钱,就这么点儿,你喜欢啥,你明天自己去买。”
大凤接过钱,拿在手里掂了掂,唏嘘了一声说:“这么多钱啊!”
“多个球,还不到伍佰。”
大凤用手指在张玉树的额前轻轻地剜了一指头笑着说:“没记性,你又说脏话,小心我撕烂你这张管不住的嘴。”
张玉树呵呵呵地笑着说:“好,好,好,我这次记住了,以后再也不说脏话了,要给我儿子做表率呢。”
大凤把食指对在嘴上“嘘”了一声,然后指了指熟睡在炕上的儿子悄声地对张玉树说:“小点声,别把儿子吵醒了。”
大凤坐起身,把钱捏在手里甩了甩,然后又把钱塞在枕头下对张玉树说:“明天,我就和妈一起去给小三和珠儿扯上几块料子,给他们做上几件今年秋天穿的衣服,再给儿子买上几袋奶粉,我什么也不要,其它的钱全存了。这些钱,今年秋上再凑上些还要给他们交学费呢。”
张玉树躺在炕上,用手肘撑着下巴,看着大凤笑着说:“凤儿,你倒是挺会计划的。”
大凤倏地又钻进张玉树的被窝,把头枕在张玉树的胸前说:“妈既然把这个家交给我,我就得当好这个家。”
张玉树一骨碌翻起身,表情严肃口气生硬地对大凤说:“妈什么时候把这个家交给你了?”
大凤也坐起身柔声地对张玉树说:“玉树,你不要急了,你听我说嘛。”
大凤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个明白。
张玉树听后疼爱地搂着大凤的腰说:“凤儿,嫁给我让你受苦了。”
“只要能当好这个家,就是再苦再累我都愿意。”大凤说着看着张玉树笑了。
这年秋天,张玉林初中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被县城的重点中学录取。在到县城上高中的那天,张玉林穿着大凤亲手缝织的一套崭新衣服对大凤说:“嫂子,你做的这身衣服真漂亮,就跟城里商店里买的一样好看。”
大凤笑着说:“是吗?”然后又递给张玉林一双新买的皮鞋说:“小三,你试试这双皮鞋合脚不,这是我和你大哥昨天到县城买手扶机时顺便给你买的,你喜欢吗?”
张玉林双手捧着鞋,看着大凤说:“喜欢。”
大凤看着正在试穿新皮鞋的张玉林说:“你喜欢就穿上,看合脚不。你大哥说,你现在长大了、懂事了,到县城中学去读书,不但学习要好,而且穿戴还要差不多,要不然城里娃子们笑话咱们小三呢!”
张玉林穿着新皮鞋在地上转了一圈,又跺了跺脚说:“真合脚,穿着真舒服,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穿皮鞋。”
大凤替张玉林整理了一下衣领说:“小三,衣服现在你就将就着穿吧,这次你大哥本打算到县城也顺便给你买套新衣服,可是买手扶机时把钱用光了,等过些日子,把那头猪卖了再给你添一套新衣服。”
张玉林用双手扯了扯衣襟看着大凤笑着说:“大嫂,不用再买,你做的衣服穿在身上和买来的一样光鲜。”
“那怎么行呢?你就不怕城里丫头子笑话你。”
“妈说,只要学习好就行,只要学习好了,谁都能看得起我,等把那头猪卖了,我给大哥说说,还是给你自己买套新衣服吧,自从你嫁给我大哥后,我就发现你一直没有买过新衣服,你现在穿得还结婚时大哥给你买的,等我将来挣了钱,我给你买许多好衣服。”
大凤轻轻地在张玉林的额头上剜了一指头笑着说:“行,只要你以后记得大嫂就行。”
张玉林看着大凤哈哈哈地笑了。
秋收农忙结束后,张玉树外出挣钱的欲望越来越浓,但是这次他不想再到城里靠打工挣钱去了。说实在的,这次他到城里打工,很轻松地就能找到活干,上次工地的那个工头答应过他,这次要是他能去,还要给多加两块工钱呢。可是这次张玉树的想法却变了,他想找个既能挣钱,又能照顾家务的活生干干。这样,今后也就不会把又重又累的家务撂给母亲和妻子了。可是过了好几天,他还是没有找到一份他所想象的那份既能挣到钱,又能照顾家务的差事。
那是深秋的一天傍晚,张玉树和家人吃过晚饭,张母看着寡欲不欢的儿子说:“树儿,你最近是怎么了?是不是有啥心事?”
听母亲这样问,张玉树就将最近想法跟母亲和大凤说了一遍。
张母笑着说:“树儿啊,你咋就净想些不沾边的事儿啊,咱们这个地方,哪能找到既能挣到钱,又能照顾家务的活啊?”
大凤涮洗着锅碗说:“玉树,你若是还想出去,明天就买些今冬腌的菜回来,然后你就放心地出去找活干吧,家里有我和妈呢,再说快到冬天了,地上也没有什么重活可干,家里的那些活,我和妈就顾过来了。”
张玉树听到“菜”字,他的眼前猛然一亮,最近缠绕在他心头的那个谜团被大凤一语点破。于是他想到了贩菜,做点蔬菜生意,因为蔬菜是每个人都喜欢吃的东西。多年来,他也看到一些卖蔬菜的小商贩骑着自行车走乡串户地驮着两框子新鲜蔬菜叫卖,尤其在逢年过节,村里人都要到很远的县城购去买各种各样自家人都喜欢吃的蔬菜,现在又面临冬季的快要到来,家家户户都要腌菜,而且每家每户腌菜时的需求量都很大……这是一个贩运蔬菜的绝好机会。
多少年来,这里因交通不便,菜商很少到这里来,但只要来了,就肯定满意而归,因为各种蔬菜一扫而光。今年夏天张玉树到城里打工时,利用闲暇时间,在一位卖瓜果蔬菜的老人的口中也多少了解了一些做蔬菜生意的常识。这一夜他思前想后,老人多年来的经商经验不无道理,他决定试一试,他想拿自家和丈母娘家拉来腌菜的那车菜做个开始,要是实在卖不出去,也不会亏本,自家就全吃了,要是成功了,兴许以后还能混出个名堂来,这样自己以后也找到了一份既能照顾家务,又能挣钱的一条出路,而且也方便了众乡亲。
第二日,张玉树骑着自行车经过一番摸底后,就怀揣着妻子和丈母娘塞给他为自家买菜的那几百元钱,开着新买来的手扶机,购回来了一车大白菜。
下午,张玉树开着手扶机刚进村,村口的几个人看到他拉着一车大白菜,围拢过来问到:“玉树,你这大白菜是从哪儿拉来的?”
张玉树笑呵呵地说到:“是从凉州菜市场批发的。”
“多少钱一斤?”
“不贵,也就是几分钱一斤吧。”
“这么便宜啊,能过给我们家几百斤吗?”
张玉树听到有人要买他的蔬菜,心中一阵暗喜,居然有找上门来的生意,但他故意推脱着这几个乡亲说:“不行啊,这些菜是我们家和老丈人家今年过冬时吃的菜啊。”
“你就过给我们些吧,我们这个村,就你家有辆手扶机,到菜市场拉菜方便,你就给我们行个方便吧!”
另一个人又凑向前说到:“玉树,你就把这些菜过给我们吧,我们以城里八分钱的菜价,把你的这些菜买了,要么,明天我们雇上你家的车到菜市场给我们拉一车去。玉树,你看怎么样啊?”
“玉树,你就以八分钱的价格,把这些菜过给我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