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姐问得突然,我没有一点儿思想准备,愣了半天才琢磨过来,曹姐让女孩子来,就是送给我看的。说实话,我真没有仔细看女孩子,只记得模样不错,挺文静的,脸上有一些粉刺。
“我一点儿不了解她。”我说。
“那没关系,我让她来住一些日子,天天陪着你,让你慢慢地了解,行吧?”
我摇摇头,说自己已经有了女朋友了。曹姐说,“是不是一个洗脚屋的女孩子?”我点点头,曹姐很失望地瞟了我一眼说,“我听黑蛋说过,你怎么能和这种女孩子过日子呢?阿林你别傻了,听我的没有错,曹姐不会坑害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曹姐解释,其实即使解释了,曹姐也不会理解的,我和杨洋的事情,只有我心里明白,这种爱很复杂,是不能说出个所以然的。
曹姐见我没吱声,第二天真的让那个女孩子来旅馆住了,帮助我料理院子里的黄芪。大概曹姐对女孩子做了交代,因此女孩子对我格外用心,有些事情做的与她这个年龄很不符合,显得过分老成了,她这么大的年龄,就知道怎么去照料男人,怎样让男人高兴,有些勉强自己了。我跟她呆在一起,没有任何话可说,她在我眼里,总是一个妹妹的样子,让我没有任何别的念头。这样,我们在一起接触了十几天,还像刚见面那样客气,连一句玩笑话都没有。对着一个比我还小的女孩子,我不能说出一句玩笑的话。后来曹姐就让这个女孩回去了,现在我都记不起她的名字。曹姐以为我不喜欢这个女孩子,其实不是这样的,这个女孩子真的不错,但是我对她就是没有什么感觉。这是我第一次跟一个比我小的女孩子深入接触,觉得完全不像跟比我年龄大的女人在一起那样冲动,我还是喜欢年龄比我大的女人,她们有一种我喜欢的味道,究竟是什么,我真的说不清楚。不骗你。
“不喜欢就算啦,以后有好的再给你介绍。”曹姐说,“你是不是还想着洗脚屋的那个女孩子?”
我点点头,曹姐就无奈地笑了笑,说:“你以后会明白过来的。”我不想再说杨洋这个话题了,就问黑蛋是否来电话,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曹姐说,“黑蛋可能正忙着处理货,没有时间来电话,也不知道拉回去的货处理的怎么样了。”
“你打电话问一问呀?”我说。
“我从来没有给他家里打过电话。”
“你是怕白猫接了电话……”
不等我说完,曹姐就摇头,说不是害怕白猫对黑蛋有什么猜疑,就是不想打。究竟为什么不想打,曹姐没有说出来,看她那表情,似乎很失落。
过了两天,黑蛋终于给曹姐打了电话,电话里很气愤地告诉曹姐,让我赶快去准格尔旗收购黄芪。曹姐放下电话就跑到我屋子里,把黑蛋的意思告诉了我,说本来黑蛋想把准格尔旗的黄芪拖一些日子再去收购,把那里黄芪的价钱压下来,没想到被一个叫耗子的人钻了空子,抢先去收购了黄芪拉回去,以低价卖出,把那边药材市场上的黄芪价格搅乱了。当初黑蛋想把拉回去的两车黄芪提高价钱,所以一直没有出售,现在耗子的两车货卖掉后,当地的黄芪市场暂时饱和了,黑蛋手里的货就没有人问津,黑蛋自然很气愤。
就在我准备去准格尔旗的时候,我收到了白猫的传呼,让我速给家里回电话。我没有去曹姐屋子里打电话,我觉得白猫呼我一定有事单独跟我说,就跑到外面的电话亭打电话给白猫。
果然,屋里就白猫一个人,黑蛋到楼下去了。白猫说,“阿林你去了准格尔旗了吗?”我说还没有,正准备走哩。白猫就恨恨地说,“耗子真不是东西,他那次到我们药行来,就是探听消息的,我傻乎乎的把黑蛋去的地方告诉了他,他和那个骚女人跑到准格尔旗,打着黑蛋的幌子收购黄芪拉回来,跟我们争抢市场,这件事你不要告诉黑蛋,黑蛋知道是我说漏了嘴,还不气死了?我告诉黑蛋耗子到我们药行来过,黑蛋还奇怪耗子怎么能知道准格尔旗有黄芪,怀疑是你告诉了耗子,我替你解释了半天,说你不会这么蠢笨,说耗子的鼻子很灵敏,一定是他去内蒙古探听了消息。”
白猫说:“你记着,黑蛋问你的时候,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会太追问,据说耗子又回到准格尔旗了,你到了准格尔旗后,要想办法把耗子挤出去,我知道你聪明,会有办法的。”白猫说,“现在家里的货积压在库房里,你黑蛋哥走不开,急得嘴上生水泡了。”
我放下电话,气愤地跺了跺脚。其实白猫不知道这并不是她的错,而是我的错,是我告诉水水黑蛋去准格尔旗那里查看黄芪的事情。耗子真他妈鬼精,他就能跑到准格尔旗打着黑蛋的幌子,把黄芪拉回去了。
我不能就这样便宜了耗子和水水,我总得想个办法整治他们一下。
旅馆里的黄芪,我交代给曹姐,让她监督着两个乡下男人,一定要把黄芪晾晒干爽,看样子这些黄芪是不能立即拉回去了。然后,我在黑蛋的一个“腿子”的带领下,匆匆忙忙地杀奔准格尔旗。已经有很多从河北、安徽、沈阳等地方的药材商,云集在准格尔旗,把这里黄芪拉走了大半,剩下的一小部分,农民看到行情很好,自己开始晾晒了,准备储存起来等待好价钱。我赶到那里的时候,准格尔旗好像一块肥肉,到处牙痕累累,我竟不知道从哪里下嘴了。跟黑蛋有交往的几家黄芪种植大户,都被耗子扫荡过了,耗子太熟悉黑蛋了,他能够把黑蛋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口头禅说出来,那些人相信了耗子的话,把他当成了黑蛋的代理人。
我在准格尔旗住了四天,却没有什么收获,后来就从旅馆搬出来,去了宿亥图镇,住进了一户农民家,做好持久战的准备。我每天连吃带住,付给这户农民二十块,这户人家真是高兴坏了,晚上给我端了洗脚水,把我脱下的臭袜子都给洗了。
这个小镇看起来比较闭塞,虽然黄芪的产量不大,但是足够我收购两卡车了。
但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刚住了两天,耗子和水水竟然也来到了这个小镇。他们穿戴得很整齐,一副现代人的派头,让当地人大开眼界,尤其是水水,我日她祖宗的,她穿着短裤四处晃荡了一圈,竟成了当地的新闻人物,许多姑娘和小伙子凑在一起议论她,把她说成了影视明星,那些没有见过她的人就专门把自己家的黄芪送过去,趁机瞅一瞅这个骚货。况且,耗子给农民付现钱,我却要等到黑蛋回来后再给农民付款,于是我的客户都被耗子拉走了。
我觉得必须去和耗子谈一谈了,我把要跟耗子谈的话,自己先演练了几遍,甚至想到了如何把耗子打倒在地。但是不等我去旅馆找他们,他们却来到我住的农户看我来了,见了我立即表现出异乡见亲人的那种兴奋和热情。
“啊呀,阿林你好像瘦了,怎么不住在旅馆呀?”耗子说。
“哦,住这儿也不错。”我不冷不热地说。
水水荡着身子走到我身边,笑眯眯地说:“我们来晚了,阿林多关照呀。”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准备好的一堆愤怒的话,找不到喷发出去的口子。我说,“你们不是已经拉回两车了吗?你们太不讲规矩了,怎么能打着黑蛋的幌子来收货?”耗子做出莫名其妙的样子,说:“没有呀?我们只说跟黑蛋哥是好朋友,不是吗?我从家里来的时候还见到黑蛋哥,他夸了我和水水,夸我们能吃苦了,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做生意,是不是水水?”
水水急忙点头,说:“是哩,黑蛋哥没想到我们能吃这样的苦。”
我挖了水水一眼,很生气地说了一句不得体的话:“你们这是跟黑蛋哥抢生意,不够意思!”
耗子委屈地撇了撇嘴,说他们根本没有跟黑蛋抢什么生意,“内蒙古的底盘这么大,不能都是黑蛋一个人垄断了吧?你看全国各地的药材商,有多少在这儿出出进进的?我耗子来了就是跟黑蛋抢地盘了?瞧你这话说的,让黑蛋哥听到了,准要熊你!”水水也瞪了眼,柔中有刚地说,“你这话说的可不好听,谁跟谁呀,我们可是一个绳上的蚂蚱呀!”水水说着这话,还对我挤了挤眼睛,好像是提醒我不要忘了我们两个人之问的勾当。耗子当然听不出水水的话外音,他很赞成水水的说法,说:“水水说得对,我们是一个绳上的蚂蚱,都是一个家乡的。”
我感觉有水水在里面搅和,就无法跟耗子较劲了,水水已经把我控制在她手里。我只好给黑蛋去了电话,把这里发生的情况告诉了他。黑蛋在电话里犹豫了半天,最后下决心说,“你回到土默特右旗旅馆吧,把那里已经收好的黄芪晒干,找人加工成半成品。”
回到了土默特右旗旅馆,我和曹姐按照黑蛋的吩咐,找人把黄芪斩头去尾,剩下了像筷子一样的半成品。黑蛋的意思,这批半成品的黄芪,要储存到冬季,然后直接卖给制药厂,这样价钱要比现在高出两倍多。曹姐虽然没有见过耗子和水水,但是听了我的介绍,也很气愤,让我今后多提醒一下黑蛋,少跟他们来往。“黑蛋晚上还跟他打麻将呢,这种人最好离他远一些,嗯?”曹姐看了我一眼。
我说:“没错,耗子和黑蛋哥不是一路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上次还用假驴鞭充当牛鞭给了黑蛋哥,明着坑黑蛋哥。”
“黑蛋的黄芪生意,怕是不好干了。”曹姐忧心地说。
“可以干别的,枸杞子行吧?”我问曹姐。
曹姐说:“枸杞子黑蛋也干过,只是枸杞子不好保管,挤压后容易变黑,这种东西不容易晒干,糖分多,越晒越绵软,必须阴干才行。”曹姐说,“比较稳妥的,还是黄芪和甘草,这边的甘草也不少,过些日子让人带你下去跑一跑甘草的货路子,以后你最好和黑蛋在这边收购甘草,你说呢?”
其实我在准格尔旗已经看到了很多甘草,我担心耗子也会打甘草的主意,于是心里很焦急,想把这边的事情弄妥后,尽快下去看看甘草的货路。就在我焦急下去看甘草的时候,报社的亚玲呼我,说杨洋的父亲找到了,让我速给她回电话。
我跑到曹姐屋子里,说要打个长途电话,曹姐看到我紧张的样子,以为黑蛋那边出了什么事情,有些惶恐地问我,“怎么?黑蛋找你有急事?怎么不直接打电话来?”
我说:“不是黑蛋找我,是我的一位朋友,一会儿我再给你详细说。”
我给亚玲拨通了电话,她第一句话就说:“你跑哪里了?前几天呼你几次都不回电话?”
“对不起,前几天到下面了,那里可能收不到传呼,你说,我听你说哩,杨洋的父亲真的找到了?”
“找到了,不过……”亚玲不说话了。
“不过怎么啦?你别拐弯抹角的,你!”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等你回来后再跟你细说吧。”
我当即告诉亚玲,我马上赶回去,让亚玲等我回去后,一起陪着杨洋去见她父亲。
放下电话,不需要跟曹姐多说,她已经从我和亚玲的对话中听出了个大概,虽然不主张我跟杨洋长期相处下去,但是听到杨洋的父亲找到了,她也很高兴,说真是不容易,找了九年才找到了。
“你回去不跟黑蛋说一下?”曹姐问我。
我想没必要跟黑蛋说了,不管黑蛋同意不同意,我都要回去的。况且旅馆大院的黄芪,有曹姐照料就行了,并不需要我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