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瑞祥叹一口气,不知道怎么跟女儿说更合适。他犹豫了一下说,你以为你聪明?那些被套住的女孩子,都觉得自己聪明,可一旦虚荣心作怪,一旦想贪小便宜,你的心智就糊涂了。
不管吉歌如何保证,吉瑞祥心里就是不踏实。也怪他找了太多的案例,越看对女儿越不放心了,他就想试一试吉歌到底能不能经受住诱惑。琢磨来琢磨去,终于想了一个绝招,跑到部队找了自己部下的李参谋,让他出面演一出戏。李参谋二十六七岁,长得很帅气,据说女孩子都喜欢李参谋这种类型的小伙子。
他对李参谋说,我把这个行动计划叫做YH,也就是诱惑。
李参谋听了吉瑞祥的话,一脸苦笑说,老首长你怎么能想出这种主意?
吉瑞祥说,李参谋不肯帮我是不是?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吗?
李参谋知道吉瑞祥的病情,忙说,帮是可以帮,我理解老首长的心情,可要是帮出了麻烦……
吉瑞祥明白李参谋说的麻烦,就说,你别担心,我在旁边呢,关键时候我站出来。
李参谋就答应了。
到了星期六上午,吉瑞祥说自己的药吃没了,让吉歌陪他去医院开一些药。他从医生办公室开了药单子,让吉歌在一边等着,自己去窗口取药了。吉歌一个人在大厅内来回转悠,这时候李参谋匆匆地从吉歌面前走过,故意把一个黑皮包丢在吉歌面前。吉歌愣了一下,急忙喊住李参谋,说哎哎,你的包掉了。李参谋回头一愣,忙捡起了丢弃的黑皮包,非常感动地说,谢谢你小姐,我虽然不在乎丢掉的这点钱,但我还是非常敬佩你的行为。
李参谋说着,拉开了黑皮包,故意把里面的几万块钱在吉歌面前晃了一下,然后拿出一万块钱递给吉歌,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一定接受。
吉歌怕烫着了似地连连后退,摆手说,我不要、我不要,真的不要。
吉歌转身要走,李参谋拦住她说,你等等,这是我的名片,你有时间给我打电话,需要我帮忙一定说。
李参谋把名片塞给吉歌,戏就算演晚了,他急忙离开了医院大厅。
吉歌愣了片刻,才举起名片仔细看,上面写着,李东升,金鼎房地产公司副总经理。正看着,吉瑞祥从那边走过来了,她就把手里捏着的那张名片,递给吉瑞祥,说了刚才的事情。吉瑞祥就问这人有多大岁数,吉歌说不到三十岁,吉瑞祥故作惊讶地说,这么年轻就是副总经理了?做房地产的都发了。
吉歌说,还总经理呢,连自己的钱包都拿不好。
吉瑞祥随手又把名片递给了吉歌,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朝前面走去。吉歌跟在后面,正好走到一个垃圾桶旁,她就把手里那张名片塞了进去。吉瑞祥当即心里就说,行呀女儿,这一关算你过了。
接下来,吉瑞祥开始进行他所谓的FS计划了,也就是防身的缩写。他专门给吉歌买了一根三节棍,作为短兵相接时的杀手锏,利用双休日时间,在客厅一招一式地给吉歌做示范,训练她的防身能力,有时候还要把陈红拉过去当陪练。陈红扮演袭击者,她佯装从背后或是侧方攻击吉歌,一把抱住吉歌的腰,或是把她摁在地上。吉瑞祥就在一边教给吉歌一些反抗的绝招。有时候陈红动作大了,弄疼了吉歌什么地方,吉歌就眼泪汪汪的,实在忍耐不住折磨了,生气地对陈红说,你能不能对我轻一点儿?
吉瑞祥很生气地训斥吉歌,说,你妈对你可以轻一点,可歹徒会对你温柔吗?你要记住,训练场就是战场!
吉瑞祥把部队训练场上教官们经常说的话,搬到自己家客厅了。他对吉歌说,训练是为了实战,遇到坏人袭击,关键要沉着冷静,寻找脱身的最佳时机,实在不能脱身,要想办法打手机报警……
吉瑞祥还没说完,在一边的陈红就插嘴了,说要是坏人就想要钱,你就把兜里的钱都给他。
吉瑞祥很生气看着陈红说,你说还是我说?你也给我好好听着!
陈红就忙缩了头,躲到一边不吭气,仔细听吉瑞祥一连串的绝招妙计。
训练到第三个周六,吉歌有些不耐烦了,说老爸你真是大惊小怪的,那么多女孩子都在大街上走,也没见谁被流氓绑架了。吉瑞祥觉得吉歌有了这种麻痹思想,真遇到歹毒的时候,就会慌了手脚,一定要想办法让她重视起来。
正琢磨着,正好有同学给吉歌来电话,晚上几个同学约好去听一场音乐会,问吉歌去不去。音乐会晚上十点多结束,吉歌估计老爸不会同意,于是就对着电话说,我老爸不同意,你们去吧。一边的吉瑞祥忙说,谁说我不同意?去吧去吧,用不用我陪你去?
吉歌没想到今儿老爸这么痛快,一脸兴奋地说,谢谢老爸,我们几个同学一起去,就不用你陪了。
到了晚上10点多钟,吉瑞祥对陈红说要出去迎接一下宝贝女儿。他选择了吉歌的必经之路,躲在黑暗中等待了。天已经很凉了,冷风顺着小巷吹过来,很硬。小巷有一道弯,拐弯的地方是个路岔,分出的那条路直通吉瑞祥的小区,算是近路。躲在岔口处,可以看到远处的来人,而来人却看不到吉瑞祥。夜里很安静,小巷行人也不多,偶尔有人走过,吉瑞祥忙背了身子,装出喝醉酒在墙角撒尿,过路的人就匆匆走去了。
终于等到吉歌走过来了。吉歌走路大大咧咧,嘴里还哼着音乐。吉瑞祥忙戴上了面罩,侧了身子贴紧墙角,等到吉歌走到面前,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拔出兜里的匕首对准了吉歌。匕首是部队用来训练擒拿格斗的那种胶皮货,但在夜色下闪亮闪亮的。吉歌惊叫了一声,一只手立即插进兜内,去摸她防身用的三节棍。
吉瑞祥压低声音说,別叫喊,再叫我就捅了你!
吉歌慢慢地向后退着说,你别、别动,我不喊叫,你要干什么?
吉瑞祥说,把你的衣服脱了!
吉歌明白对方要干什么了,看了看巷子远处,希望有人走来,却没有。她就细声细气地说,叔叔,这儿冷……要不我跟你走,你带我去一个暖和的地方。
吉瑞祥心里说,还行,知道耍计谋了。吉瑞祥就说,那好,你跟我走,别耍花招。吉瑞祥想看看女儿有什么妙招可以逃脱出去。他抢上一步,左手拽住吉歌的一只手腕,右手的匕首故意在她眼前晃了两晃,然后藏到了她身后,命令她朝前走。这时候有个骑自行车的人迎面走来,吉瑞祥以为吉歌会大喊大叫,她却没有,看起来很老实地被他拽着朝巷外走了。
走出了小巷,吉瑞祥有些犹豫了,不知道该朝那边走,正在他左右打量的一瞬间,吉歌突然甩开了吉瑞祥,快速朝迎面走来的两个人喊叫,救命呀叔叔--有流氓--!
两个并肩走来的小伙子一愣,急忙朝吉歌跑来。吉瑞祥一看不好,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于是掉头就跑。他想只要他一跑,吉歌脱离了危险,两个小伙子就不会追赶了。可他没想到两个小伙子瞄住他穷追不放,边追边呐喊,一直把他追到了大街上。
事情就麻烦了,几个富有正义感的人也加入了围追堵截的行列。吉瑞祥突然间兜了个圈子,掉转头朝后跑。这时候,他发现一辆巡逻车迎面驶来,再想掉头来不及了。巡逻车上跳下了三名警察,迅速朝他扑过来,把他摁在地上,三两下就扯掉了他脸上的面罩。
就在警察押着吉瑞祥走上警车的时候,车上走下了吉歌,看到吉瑞祥后,禁不住失声叫起来。她说,老爸、老爸,怎么是你?
警察也懵了,惊讶地说,他是你什么人?老爸?
吉瑞祥忙点头说,是、是,我是她爸爸,我……
吉歌突然反应过来,忙说,哦对不起警察叔叔,我爸爸在教我演习呢。
警察很不满,说,你们演戏?满大街跑着演戏?你以为这是在你家客厅呀?走,先去公安分局再说!
吉瑞祥和吉歌就被带到了公安分局。吉瑞祥交出了那把橡胶匕首,说明了情况。警察又气又笑,觉得吉瑞祥演戏太过了。为了慎重,警察给陈红打了电话,让陈红来领走父女俩。
陈红没想到吉瑞祥能使出这一招来,当时在公安分局就跟吉瑞祥吵起来。陈红说,你真是神经病,要是把女儿吓出毛病来咋办?你也真做得出来!警察无奈,只好又劝说陈红別吵闹,说都这么晚了你们快回家去吧。
走出了公安分局,吉瑞祥不由地嘿嘿笑了,说,吉歌你还真行,老爸佩服了。
吉歌拽着陈红在前面大步走,气乎乎地说,别跟我说话,我不理睬你了!
吉瑞祥跟在吉歌和陈红身后走,嘴角一直挂着微笑,他心里在想,我的女儿长大了,我应该从她的生活中淡出了,让她从现在就要适应未来没有爸爸的日子。过去他总是担心女儿磕着碰着,觉得她这也不行那也不懂的,恨不得把她含在嘴里,替她做所有的事情,自从他得了重病,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就是没有病,也不可能陪女儿走完她人生的路。人的生命,其实比一根草都脆弱,即使他仍然非常健康,也要随时做好离开妻子和女儿的准备。
对她们最好的爱,其实就是给她们一片属于她们自己的天空,给她们一个自我生长的空间。
离开她们,走得越远越好。吉瑞祥决定一个人骑自行车离家出走,去周游中国各大城市,沿途宣传白血病治疗的知识。他知道在中国,每年有各种各样的白血病三四百万人,而且每年增加三四十万,这些人如果能够及时配型,做骨髓移植,就可以成为健康的人。遗憾的是,由于我们社会对捐献骨髓宣传不够,许多人对捐献骨髓存在误区,致使我国的骨髓库存量只有几万,而美国骨髓库的存量有400多万,台湾也有24万。
经过一周悄悄的准备,吉瑞祥把离家的日子选择了12月3日。因为这天是周五,晚上吉歌应该从学校回家了。吃完早饭,吉瑞祥看到陈红像往常一样出门上班了,他就告诉自己的老母亲,说他找了一份工作,公司总部在北京,在外地有许多分公司,他刚去被派到外地分公司工作,让老母亲不要牵挂他。老母亲虽然觉得突然,但也没太在意,说在哪儿工作都一样,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那年18岁当兵的时候,我都没流一滴泪,小鸟总要出窝的,做父母的不能把孩子都拢在身边,能飞多远就让他们飞多远。
吉瑞祥听了老母亲的一番话,心里温暖又感伤,温暖的是老母亲这把年纪,都有这样的心胸,他对吉歌有什么不能割舍的?伤感的是这一走,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她老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