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毛泽东同志与黄炎培在一次谈话时说:“谈到中国民族工业,我们不要忘记四个人;重工业不要忘记张之洞,轻纺工业不要忘记张謇……”
张謇,字季直,晚年号啬翁,江苏南通人。张氏祖上原籍江南常熟,元末为避兵乱迁居江北。祖父张朝彦乃贫苦农民,以耕种为业,偶尔也摇鼓卖糖以助生计,后入赘南通金沙镇上开店铺的吴家为婿,家道渐富。
张謇的父亲张彭年继承祖业,除经营20多亩土地外,还有10多个伙计操办瓷货生意。张謇是张彭年的第四个儿子,清咸丰三年(1853年)生,因承继祖母吴氏的香火,故幼年取号吴起元,乳名长泰。他天资聪颖,4岁在父亲的指授下即能将《千字文》朗读成诵。5岁入塾,15岁已修完四书、五经。
张謇的祖上,几辈子都是平民,在清代谓之“冷籍”。张謇的父母,也都是饱尝生活辛酸的平民百姓,在封建等级极为严密的社会,要想改换门庭,摆脱受压迫的地位,只有指望儿子读书做官。所以张謇16岁时,其父母就积极为其参加科举考试做准备。
我国的科举制度自隋唐产生,历经千余年的演化,逐渐成为封建统治阶级的御用工具,不仅挑选方法上有许多弊端,而且有许多规定,“冷籍不得入试”就是其中一条。所谓“冷籍”,按清代规定即是:三代没有做过官,或三代以内不曾有人中过秀才、举人之类的家族。张謇已是数世清贫,祖父张朝鲁几乎连字都不识,哪能入仕做官?这种实实在在的“冷籍”之家,还有资格进科场应考?
张謇的父亲东奔西走,终于找到一个补救的办法:按官场世俗的惯例,在同族中请一个做官的人出来“认保”,再请同县几个禀生连环“派保”,才可以去应试。
张彭年别无他法,就去与儿子的老师宋璞斋商议。
宋先生非常愿意从中帮忙,他介绍张氏父子与如皋县东乡丰利镇的张駧相识。
张駧,字世德。子名张駧,孙名张育英。他是当地的大户,有籍在册,子弟可以应试。经宋先生搭桥之后,张駧乘侄子张铨新丧,便叫吴起元换丁成礼,充作张铨的儿子,取名张育才,字树人,入了如皋籍。张彭年答应事成之后,以钱二百千相谢。
就这样,张謇以张育才之名如期参加县考,一连五场考了下来,张謇每场的成绩都不错,心里稍觉宽慰。
4月,张謇到北京通州赴考。原想步步登高,谁料考过之后,成绩排在百名之外,璞斋闻讯,对张謇严加斥责:“假若千人应考,取九百九十九人,可谓不难,但毕竟有一个落榜不取,你要把这个人看成自己!”
张謇听后,悔恨交加,决心从头奋起。他在学馆的窗子上、桌子上,宿舍的墙壁上、帐顶上都写上“九百九十九”5个大字。只要一见到这5个大字,仿佛宋先生严峻的面容就在眼前,时刻在督促自己。夏天,天气炎热,中午他从不打盹儿,晚上蚊虫叮咬,他就把两腿伸进空坛子里,坛口上再用围裙一围,仍然全神贯注地读书、练字。功夫不负有心人,张謇不仅中了秀才,而且学业日进,见识日增,在世人口中,获取了“江南才子”的美称。
中国的科举之途,从秀才、举人到进士,可谓漫漫长路,多少人从童稚少年考到苍髯白头,甚至终身不第,落魄一生。张謇在这条封建社会士大夫的曲折艰难道路上跋涉。
张謇从小考到大魁,先后达27年。岁试,伏行试、录科等10次,加上乡试、会试、殿试共22次,先后在考场中渡过160多天。在这些考试中,考到第一名的有1次,考在前10名上下的有7次。但科举考试毕竟是统治者设置的象牙之塔,越往上越难通过。尽管举子如毛,成功者却凤毛麟角。
张謇始终保持一颗上进心,尽管他在考场上时常遭受挫折,但学业却不断有所进步。光绪五年的三院会试之后,担任副主考的总督沈葆桢,在病榻上曾托人传话给他:“做文章不可只学《班书》,要着重看《史记》。”张謇深受感动,奋力以补自己之不足,下功夫钻研太史公的著作,同时还学习《管子》、《晏子》及历代各家名著,并大量阅读明、清地方志书,日积月累,博闻强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光绪十八年(1892年)春,张謇第三次会试落第,引起不少人的同情。工部尚书、光绪帝的师傅翁同龢及有关重臣要留张謇国子监南学,对他说:“南学的诸生愿为你捐纳学正官,留管学事”。并派李洛才亲往劝留,照常情,张謇年已40,考进士屡试不中,以后有没有希望很难说,有此机会正是求之不得,但他仍是咬紧牙关,“峻词以拒”。他说:“南学诸君,情施于过当,势近于劫持,……亲在望而成进士,不成进士,依旧归去。生平志事,即比较然,毫发不可自昧,幸为坚谢申仲,转告诸君:以君子爱人,容匹夫之立志”。
此次不中,按照常规,要4年后方可再考。光绪二十年甲午(1894年),适逢慈禧太后60大寿,加一次开科取士,称为“恩科”。
天下举子得此良机,无不跃跃欲试。可张謇因连考不中,觉得把握不大,尚在踌躇之中。他的三哥张駧在江西做官,写信给父亲,叫父亲令张謇去应试。张謇奉父严命,前往京城赴试。初考,中了第六十名贡士,复试,中了第十名,主考总裁翁同龢早就赏识他的才华,并有心奖掖这位乡里的后起之秀。4月20日殿试时,他怕“誊录”时把考卷搞错,就吩咐收卷的官员坐等张謇交卷,并命令他将这份考卷直接送到自己手里。不一会儿,翁同龢收到了张謇的考卷,审阅之后,十分满意,立即提笔批了几个大字:“文气甚志,字亦雅……”评价甚高。
22日殿试,考以河渠、经籍、选举、盐铁等项力题。张謇引经据典、论述透辟,文辞古朴畅达,成绩优异。众主考官经过争议,最后一致同意翁同龢的意见,将张謇列为第一名进士。
24日请晨,张謇以一甲一名的身分被引至乾清宫西暖阁拜见光绪帝载湉。翁同龢在一旁介绍说:“张謇,江南名士,且孝子也。”
25日,太和殿举行传胪仪式,张謇、尹铭绶、郑沅三鼎甲在庄严肃穆的鼓乐声中朝见皇上。照清廷惯例,新科状元张謇被钦授为翰林院修撰。
张謇苦学成名,但并不以此自傲。他夺魁之后,昔日的同窗好友于南通建造一亭,取名“果然亭”,寓意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功名到手。可后来修理时,张謇亲自改为“适然亭”,暗示着不在沽名钓誉上下功夫。
张謇由“冷籍”借他人之名攻取科举之路,终于经过长达27年的艰难奋斗,走过了这漫漫长路,成为状元郎,这种苦读不息,坚韧不拔的精神,也正是他后来历经万难千险办成中国轻纺工业的基础,更成为他一生奋斗不已、终成中国实业发展之巨子的坚实基础,也正是后人追怀他伟绩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