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张宗昌的部下约张西曼在华商总会的四楼小室中看货。原来是一支勃郎宁式手枪,虽然玲珑可爱,却没有保险机的装置,因而没有成交。那卖枪的见不能成交,将枪插入裤袋内怏怏地下楼。人们刚刚掩门就座,猛听轰隆一声,开门一望,见那人倒在三楼扶梯旁抱膝呻吟,过去一问,知系指触扳机被子弹击穿了右趾。他被张宗昌骂了几句,立刻被送入医院救治。从此,张西曼和张宗昌的关系由于孙某从中牵线看戏、吃饭,日益密切起来。
张宗昌在俄国的打工经历,为其日后飞黄腾达奠定了基础。
白俄兵团,铁甲列车
在1921年,也就是民国十年前后,张宗昌其实并不得意。以前,他依附北洋政府直系冯国璋,混到一个新编第六混成旅旅长,后又升师长。1918年出兵湖南援湘之役,却坏了事,退守江西,结果被江西督军陈光远乘危包围,部队被缴械,士兵则遣散或改编。张宗昌秘密出走,再投直系曹锟,不被收容。他出关转向张作霖倾吐投效之意。关外王收留了他,却不重用。
第一次直奉战争时,张宗昌争取机会,平定高士宾在吉林之乱,张作霖委他任师长,兼绥东镇守使,驻在中俄边界,给养限额,装备欠缺,士兵多徒手;出操时张宗昌带领徒手士兵爬山越岭,进行体力训练。有一天,奇迹出现了。他在山上遥望,发现远处山沟里躺着一个人,心觉诧异。此地人迹罕至,怎么会有人?于是派人去察看,士兵回来报告说是个外国人,不懂中国话。从服装上看,像是俄国军官。那人饥寒交迫,好像有病,快要死了。
张宗昌亲自下山去看。他早年在海参崴混,会说俄语,但俄文一个字也不识。询问之下,这个人名叫葛斯特劳夫,曾任帝俄的白军炮兵司令。在俄国共产革命中,被红军追击,走投无路下逃入中国边境深山中。张宗昌用马驮他返回师部,细心照料,延医治病,十多天后恢复健康。
葛斯特劳夫感谢张的救命之恩,见张的士兵缺乏枪支弹药,透露俄境不远的山沟中,有一条铁路支线,停有一列车,满载军火,还有大炮若干门。是帝俄军队丢下的,只是没有火车头,不能行动。如果张能弄到一个火车头去拉回,军火就是张的了。他又指出,红军很快会来,必须快去拉。
张宗昌大喜,向中东铁路要了一个火车头,由葛斯特劳夫带路,将一列车的军火悉数拉回,尚有300多名白俄士兵跟了来,张宗昌全部收留他们,编成白俄兵团,由葛斯特劳夫率领。当时白俄大量流亡到中国东北,不少是军人,多投到张宗昌麾下,很快发展到1500多人,成为作战力极强的劲旅。步兵团团长聂洽耶夫,高级军官有米乐夫、米海夫,和俄籍朝鲜人金钟仁(曾任哥萨克骑兵旅旅长)、金仲衡等人。这是张宗昌改变命运的契机,有了这批雇佣兵,等于握有王牌,正好大展拳脚。可是他扩军太快,粮饷不足,张宗昌便私种鸦片,贩毒维持庞大军费支出。而张作霖最讨厌鸦片,闻之不快,想把张宗昌的部队解除武装后遣散。
张宗昌自知危机日迫,1924年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当两军在山海关对垒时,张宗昌一马当先,率白俄雇佣兵猛攻直军第九师,占领冷口,突破直军沿长城各关口防线,进兵滦县,切断直军后路,致吴佩孚首尾不能相顾,全线败退。再加冯玉祥北京兵变,直军一败涂地。
张宗昌到滦县,葛斯特劳夫建议组建铁甲列车,沿铁路线西进,占塘沽,入天津,一路南下,冲锋陷阵,战果辉煌,深得张作霖青睐,在非嫡系奉军中渐露头角。
铁甲列车参战,锐不可当。那是葛斯特劳夫以俄国内战经验组成战斗行列。列车中间是火车头,前后各挂两节客车,供士兵食宿。客车前后各挂有顶棚铁皮车两节,俗称铁闷罐车,车厢内加枕木墙一层,车皮和枕木墙之间填以沙土。抵挡敌人枪击。车厢两侧有两层枪眼,车上士兵立跪可向外射击。车的下方有机枪掩体,每节车厢有四个掩体,可对外扫射。铁闷罐车前后,挂铁皮敞篷车各一节,置炮一门,射击远方。之外前后有平板车一节,置铁轨枕木和一应修复路轨工具。随时修理破坏的路轨。各节车厢内装电话,供联络之用。
铁甲列车有两列,名为“长江号”和“长城号”,由葛斯特劳夫指挥,车上士兵全是白俄人。
铁甲列车南征北战,建立奇功,有时首先冲入敌军车站,大杀一阵,后边援军始跟至。如1925年,张宗昌以振威军第一军军长,护送卢永祥到南京任苏皖宣抚使。齐燮元反抗,双方开火。张宗昌的白俄雇佣兵开到镇江,战斗激烈,相持不下。张宗昌坐铁甲列车至前线督战,白俄士兵1000余人,不畏炮火,死伤300多人,齐军溃退。继之在无锡会战,再获胜利。齐燮元就此下野,江南入张宗昌手中。
狗肉将军得意非常,坐铁甲列车到花花世界的上海,倚红偎绿,在妓院内风流快活。他的所谓“吃狗肉”,实是赌牌九,轰动北里,张宗昌坐庄,娇娃相帮等下注,他是借此大散钞票,个个分吃“狗肉”。白俄雇佣兵更高兴,因为有流落上海的帝俄贵族妇女沦入酒吧卖春,异乡相遇亲热异常。有个肥胖的落难公主在当鸨母,建议铁甲列车上加挂两节车厢,供她们食住,愿意同行随时服务,“慰劳”同乡雇佣兵。葛斯特劳夫拒绝,斥责“这还能打仗?”
张宗昌逗留上海四个多月,始返济南。浙江督军孙传芳发难驱逐奉系军队,双方在苏皖开战。为阻止孙传芳向北推进,张宗昌出兵,第47混成旅旅长施从滨领军,指挥作战。但将骄兵悍,施镇压不住,在津浦铁路固镇和孙军遭遇,不支败退。
张宗昌的两列铁甲列车自徐州出发,支援奉军。施从滨坐铁甲列车,不料行至任桥附近遭暗算,孙军埋的地雷炸毁了列车的火车头,列车顿时行动不得。埋伏的孙军以优势兵力包围列车,猛烈攻击。葛斯特劳夫指挥白俄雇佣兵,奋力抵抗。但孙军奋勇冲杀,白俄雇佣兵只剩200人,葛斯特劳夫眼看大势已去,下令突围撤退,他自己以手枪自戕殉职,不失军人气概。
突围的白俄士兵难逃狙击,死伤累累,少数被俘。张宗昌的白俄兵团和铁甲列车就此完蛋。
荼毒百姓,贻笑泉城
张宗昌虽是山东人,但督鲁期间恶习不改,祸害桑梓。督鲁三年,制定了各种苛捐杂税,横征暴敛,荼毒百姓;勾结日寇,穷兵黩武,给山东人民造成了极其深重的灾难。做坏事、出歪招是张宗昌的本行,他一贯“吃喝嫖赌吹,捎带砸烟灰”,如为了敛财,张宗昌专门设计了一种“军用票”,害人不浅--他手下的士兵买东西时可以不付钱,拿这种票就当现金使用,但又规定老百姓找零时必须找现金。虽然老百姓明知这是一种骗人的把戏,但迫于张宗昌的淫威,不得不做这种既赔东西又赔钱的亏本买卖。
张宗昌的手下人,有许多是他的掖县老乡,凡投奔他来的,大都倚仗他的权势狐假虎威,常常打着“张大帅”的旗号干坏事。夜晚,手下人打着灯笼出门,灯笼上写着“掖县”二字,人见人怕,大都慌忙躲避走开,躲不及的难免会受欺负。这些人的作为,给本来就坏透了的张宗昌平添了不少坏名声。张的名声不好,不仅仅在于他不干好事,更在于他的昏庸,被称为“三个没数”。曾有人问他,“手下有多少军队?”“没数”“屋里有多少小老婆?”“没数”“拥有多少银子、钱财?”“没数”。所以,济南一直流行着一句妇孺皆知的歇后语:“张宗昌的兵--没数”,并为其起绰号“狗头大帅”、“三不知将军”等。
张宗昌不但昏庸,还很自大,自称“爱民如子”,常“关注”百姓疾苦。有一年大旱,庄稼干枯,颗粒无收,百姓流离,有家难归,张宗昌看到百姓生活受到严重困难,税收不上来,就下令求雨。他本人也非常虔诚,亲自烧香磕头,但连续磕了几天还是没下雨,他非常恼火,遂下令军队对着天空向雨神开炮。不知道是云层受到了震动还是那天就该下雨了,一阵炮声过后,天上竟真的下起雨来,张非常得意,以为自己的诚心感动了雨神,神气了很久。其“炮打老天爷”的故事,在济南一度传为奇谈。
张宗昌虽是粗人,可羡文而效仿,特别是觉得自己身为孔圣人家乡的父母官,不带点斯文,空有了山东省,枉坐了济南府。于是,重金请山东清末状元王寿彭(山东大学创始人之一)教他认字、做诗,王寿彭为他起字号曰“效坤”。慢慢地,张宗昌也能为人题匾额、留“墨宝”,但所谓的题款大都是王寿彭拟好,张宗昌照着抄而已。
齐鲁大学(现山东大学西校区)曾邀请张宗昌到校演讲,这对一个大字不识的张宗昌来说,真有点勉为其难。张自己也明白肚里没有墨水,所以走上讲台后,面对一群大学生,直白了当:“哎哎!俺怎么听说你们这些念大学的,个个都会好几国的英语,兄弟俺,就连中国的英语也不会……”话犹未尽,台下面爆发出一片哄堂大笑。
张宗昌有次到大明湖、趵突泉、千佛山这颇具文化气息的三大名胜观光游玩,在大明湖,随从为他讲了刘鹗、杜甫等对济南风光的评价,张宗昌没头没脑地问:“杜甫是谁?他会打炮吗?”在趵突泉,有人向他诵读和讲解了一些诗联:“云雾润蒸华不注,波涛声震大明湖。”张宗昌听不懂,不耐烦地说:“什么他娘的狗屁诗!老子一句也听不懂!看俺张大帅做一首来。”于是,顺口胡诌道:“趵突泉,泉趵突,三股水,光咕嘟,咕嘟咕嘟光咕嘟!”随行人等听了,笑不敢笑,只好敷衍:“好,好,好。”
后来,张宗昌出了一本名为《效坤诗抄》的诗集,大都是些换汤不换药的“仿抄诗”或打油诗,现抄录三首供大家“欣赏”。
大风歌
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
数英雄兮张宗昌,安得巨鲸兮吞扶桑。
泰山
远看泰山黑糊糊,上头细来下头粗。
如把泰山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
天上闪电
忽见天上一火链,好像玉皇要抽烟。
如果玉皇不抽烟,为何又是一火链。
张宗昌的这些笑料,传至京津地区,这些地方的人们就通过这种方式认识了济南,无形中给勤劳善良睿智通达的济南人脸上,抹上了一道挥之不去的黑灰。
能屈能伸
1923年秋,张作霖急于报第一次直奉战争的一箭之仇,于是在奉天举行陆军演习,以考察自己的部队是否能对曹锟、吴佩孚开战。当时的张宗昌虽然收了很多人马,但有很多是土匪出身,纪律败坏,尽管张宗昌力加整顿,但队伍中的土匪气还是很浓。另外,为了给部队发军饷,张宗昌又偷偷地种鸦片烟,这事被捅到张作霖那里去后,总参议杨宇霆便说:“每年花100多万,养着这帮人种鸦片烟,那太不成话了。这次演习,要是看着他们不行,就把他们就地解决,遣散算了。”
由此,检阅大员郭松龄对张宗昌的这支部队要求特别严格,而演习那天正好又下了大雪,田野里的庄稼已经收割,但地里全是高粱茬子,硬挺在地上,又被雪给遮盖了。张宗昌的士兵在雪地卧倒,因为看不见高粱茬,结果很多人因此受了伤。张宗昌看到后,心里就很不痛快。
在休息的时候,张宗昌带着几个随从找了间房子进去暂避风雪。进屋后,张宗昌满腹牢骚地蹲在炕上,把随身带着的烧酒拿出来喝,他边喝边骂道:“他妈的,这是哪个龟孙制定的计划,把我们弄成这样!”
正骂着,郭松龄突然推门而入,他听到张宗昌的牢骚话,便问道:“你在骂谁?”张宗昌说:“这是我的口头语,并不是骂谁。”郭松龄顿时大发雷霆,气势汹汹地指着张宗昌的鼻子大骂道:“我×你妈,这也是我的口头语!”
听了这话,张宗昌的脸色由红变黑,他从炕上一翻身跳下来,随从们大惊失色,以为他要翻脸拿手枪打郭松龄,不料张宗昌跳下炕却突然改口对郭说:“郭二大爷,你×俺妈,你是俺的亲爸爸,还有什么说的?”郭松龄无话可说,气呼呼地走了。
郭松龄走后,张宗昌的参谋还想去拉住郭,替他们劝解一下,但张宗昌一把拽住参谋,不让他去劝。之后,张宗昌满不在乎地对参谋说:“你听我说,我叫他爸爸……反正他不是我爸爸!”
张学良在得知郭松龄与张宗昌的骂架之后,随后便亲自来视察张宗昌的部队,并试图加以劝慰。张学良到后,看见张宗昌的部队器械一新,武器精良,不免有些吃惊,便问张宗昌这些武器是哪里来的,张宗昌回答说是收编白俄溃兵时接收的,并且主动送了十箱手雷给张学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