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1960年考入北京师范学院的。不管是从中学,还是上大学,他都是靠国家的助学金完成学业的。那时的助学金每个月8元钱,一个月的生活费仅花6元钱,还余2元钱的零花钱。每当回忆起这8元钱的助学金,李金海便觉得温暖无比,因为这上边沾有共和国的体温。
而现在的助学金标准形同虚设,每个月最高标准才14元。14元仅相当一盒香烟的价钱,仅能买十根冰棍,和五六十年代的8元钱相比,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了。但是它却寒了多少贫穷孩子的心……
李金海还想起一个学生叫司凤霞。他的父亲是当年的插队知青。因为回城太晚的缘故,家庭生活状况很差。然而司凤霞是个要强的孩子,从上小学一年级开始,年年都考全班第一,可是上到初中毕业,就要考高中的时候,她的爸爸却不让她继续上学了。
因为家里没有钱。
司凤霞哭着说:我要上高中!我要上大学!
父亲流着泪对女儿说:孩子,别上了,你爸没能耐呀……父女俩抱头痛哭。
其父找到李金海说,我们这一代上山下乡,什么苦都受了,就是受不了再让孩子跟着受连累,李校长,求求您圆了孩子的上学梦吧!为了孩子我给您下跪啦……
李金海眼前晃动着贫困学生家长的身影。他们大都是正直和善良的。他们给了孩子好的品德,给了孩子直面人生的勇气,给了他们适应艰苦生活的能力和顽强拼搏的意志,这是一个优秀人才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由于种种原因,学校——即使再优中选优的学校也很难完成这种素质教育,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家长们对国家的贡献。可是,这些家长们在现实中却是物质的匮乏者,是生活的失败者,他们没有能力供养自己的孩子完成高等教育。这样一来,这些智商颇高、性格坚忍的学生就会被屏障隔在我们的教育体系之外……
李金海觉得不能再坐视不管了,应该紧急行动起来,去救助那些孤立无援的穷苦学生——品学兼优的穷苦学生。于是,一场宏志行动拉开了序幕……
李金海在校办公会议上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在学校经费里,每年挤出10万元,办一个高中特困生班。这个特困生班的标准是,家庭人均收入200元以下,中考成绩优秀的学生方具备报考资格。
一石激起千层浪。
办特困生班的建议引来全校大多数老师的由衷称赞。人们又一次把敬佩的目光洒向李金海——这是一个善良的人,一个有崇高理想的人,一个有事业心和责任感的人,然而又是一个异想天开的人。
在当下金钱说了算的潮流里,这种乌托邦式的理想主义者成功几人?本来教学经费就少得可怜,现在又要增加一个特困班,衣食住行学习费用全要无偿供给,僧多粥少,若影响全校的正常运转怎么办?你把全市的优秀苦孩子集中到一起,是不是变相收集高分学生?特困生家庭在北京毕竟是极少数,你这样大呼小叫,什么意思,是不是让人说你想给首都抹黑?
担心的人往往都是最了解李金海的人。他是说一不二的人,一旦决定,则义无反顾,然而这是件容易的事吗?
朋友们都劝,在现今的社会条件和办学条件下,你的想法超前了,或许再等三年五年,到那时没准能行呢?
可是李金海却无论如何也等不及了。
他开始奔走在区教育局、市教育局和市委市政府和有关单位,奔走在学校和社会之间,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每一个人。
李金海自述:
学生的成长是有阶段的。就像庄稼的生长一样,发芽、拔节、抽穗、成熟,都有农时和节气管着,过了农时,就会影响庄稼的产量。学生的世界观形成,主要在初、高中阶段,这个阶段的教育是刻不容缓的。比如狼孩,他正在学直立行走的时刻,被狼叼走了两年,他和狼们生活在一起,于是他就具备了狼性,每天爬着行。即使后来他回到了人类世界,因为他过了这个阶段,他仍不能直立行走。
我是赞成希望工程的,但在城市里开展救助特困生的行动,比希望工程的效率更直接,更简洁。来学习的都是中考后挑选的品学兼优的学生,他考上了重点中学,却因经济困难而被挡在了校门之外,如果在这个时候施以援手,他们就会知恩图报,谁帮助他他就会跟谁走。党和国家关心他,他就会跟党和国家一条心。这是投入最少,收效甚大的一步棋。在通常情况下,三年之后就可以见分晓,他的思想已基本形成,世界观也基本固定了。
在资本主义国家里,也有贫困学校,贫民子弟得到救助也会完成学业。但若是他们想上重点学校则根本不可能。而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我们的社会制度优越性决定了应该比它们做得好……
李金海四处游说,感动了许多人。区委、市委、市政府的领导知道广渠门中学要办特困生班,都觉得这是一件大事。一位市委领导还给这个班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宏志班,意味着立宏大志向。由于市领导的全力支持,宏志班终于问世了。
宏志班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