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挂职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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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批捕(2)

“为什么?我没犯罪!我没违法!”井得富跳了起来,两个执行警察把他按住,给他戴上手铐向门口推去。

井得富还在喊冤,他对杜斌喊道:“杜市长,我是清白的,你说句话啊,我是清白的!”杜斌瞄了他一眼,说:“我希望你是清白的。有什么话,好好跟他们说。”杜斌指了指马德良。

从羊甸子乡希望小学典礼仪式回来后,杜斌的心情一直很郁闷,他没回办公室,也没回宾馆301,而是让王超把车直接开到了昌海市公墓。

在公墓门口,杜斌让王超去买了一束白菊花。王超知道,他又是来看望老师赵自忠。

公墓位于一片山坡上,风很大,杜斌掏出墨镜戴上。不一会儿,王超手捧一大束白菊花走过来。杜斌接过花束,说:“你在这儿等着吧,我自己上去。”王超没说什么,钻进汽车听音乐去了。

杜斌拿着鲜花,开始往山上攀登。他来到赵自忠墓前,恭恭敬敬将鲜花放在赵自忠的相片下。杜斌掏出一盒高级香烟,点燃一支,放在坟墓前。然后,他又给自己点燃一支,慢慢吸起来。杜斌平时是不抽烟的,但自从赵自忠去世后,杜斌每回来看他,在给他点燃一支烟后,自己也点一支抽。

天空中阴云密布。山风很大,鬼魅一样卷起其他坟墓前烧的灰烬,在青灰色的坟墓上空盘旋。杜斌虽然带着墨镜,仍下意识地眯缝起双眼,抵御灰烬和尘沙。

杜斌心里在祷告。他告诉赵自忠,您的心事帮您完成了,今天举行了落成典礼。看到孩子们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使用着崭新的、还带着油漆味儿的桌椅,看着孩子们露出花儿一样的笑脸,像过节一样穿着鲜艳的服装,石头一样压着他的心事总算完成了。告慰完老师,他像卸掉了长途背负着的重担一样,长长吐了口气。

风很大,淅沥淅沥下起了小雨,偌大个公墓只有杜斌一个人来祭拜。

凄凉而冷清。

杜斌默默地坐了一会儿。雨下大了,他的头发已被浇湿了。雨滴顺着头发流到脖子里。王超拿着一把雨伞爬上来,说:“雨下大了,你的衣服都浇透了。”杜斌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跟着王超走回车里。

批捕井得富之前,马德良再次去了赵法瑶办公室,把他们半年来侦察到的关于井得富贪污、腐败的情况,详细地向赵法瑶做了汇报。

因为,半年前对井得富开展秘密侦察前,马德良按照要求,跟市委书记赵法瑶打了招呼,当时,赵法瑶是非常支持检察院依法办案的,他只要求马德良不要把这个消息扩散出去,以免影响昌海市干部的情绪,使得有些干部因担心自己受牵连而人心惶惶,影响了工作。他要求检察院尽快准确地侦察此案,也不要受社会上的干扰,独立办案。

听完马德良材料翔实、证据确凿的汇报,赵法瑶叹息一声,紧紧地攥住铅笔,摇头说道:“没想到,的确是没想到啊!井得富在乡镇工作了多年,性格耿直,嗓门大,敢说真话,敢挑重担,是一员猛将,他怎么就这么大胆呢?一百多万……”

“这只是初步侦察结果,”马德良表情坚毅,信心十足地说,“如果逮捕后,经过审讯,也许还会有重大突破。”

“那好吧,”赵法瑶把铅笔扔掉说,“我还是那个态度,只要你们掌握了确凿证据,立即对井得富实施逮捕!”

从赵法瑶办公室出来后,马德良电话通知检察院待命的同志,和他会合后,直奔羊甸子乡中心小学而去。

当天下午,赵法瑶就把手机关了。他提前回到太岭市的家中,第二天一早,他就乘飞机飞回了北京。

检察院抓了井得富,并没关押在看守所里,而是秘密关押在森警中队驻地。井得富的家在昌海市,他老婆听说丈夫被检察院带走了,就直接去了原道石的办公室。井得富是原道石一手提拔、栽培起来的,她这个时候,只好来求原道石帮忙了。一是求他帮助打听出井得富关押的地点,二是求他帮助说点好话,让检察院立案的金额少点,减轻井得富的罪行。

打发走哭得一塌糊涂的井得富的老婆,原道石为自己的老部下被抓,心里不是滋味。他给马德良打了个电话,问:“德良,听说你们今天上午把井得富抓进去了?有这回事吗?”

“是,有这回事。”马德良回答得很简洁。

“按说呢,人大是依法监督公、检、法依法办案的,但我也知道,你们有独立办案的权利,我想越权打听一下,井得富的问题严重不?”原道石打起了官腔。

“严重。”马德良回答。

“你们把他关在哪了?”原道石关切地问,“安全吗?别出什么差错啊!”马德良知道他和井得富的关系一直很密切,也清楚他打电话的目的,就说:“谢谢原主任的关心,您放心好了,我们肯定把他关在十分秘密的地方。”

原道石不由得心里骂开了马德良,他知道,他是不能在马德良身上打听出任何消息了。马德良是全国检查系统的先进,参加全国表彰会时,得到过国家领导人的接见,回到省城,也得到了省委书记等领导的接见。原道石不敢跟他来硬的,就把电话打到了刘玉林的办公室。

井得富的老婆也找了刘玉林。刘玉林正为检察院抓了井得富而恼火呢,撂下原道石的电话,他就让秘书给马德良打电话,让他火速赶到办公室。

刘玉林和井得富的关系更近,他在羊甸子乡工作十多年,当乡长时,井得富是通信员,对他照顾得很好,后来刘玉林当了乡党委书记,就提拔井得富当秘书、团委书记、副乡长。成为昌海市市长后,刘玉林极力推荐井得富当了乡党委书记。

刘玉林的秘书给马德良沏了茶,推到他面前,马德良欠了欠身说:

“谢谢。”

“德良,”刘玉林双肘垫在桌子上,面色冷冷地说,“听说,检察院把井得富抓起来了?”

“对,上午批捕的,然后就执行了。”马德良说。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好像你们检察院侦察、逮捕我的干部,事前应该征得我的同意,才能侦察、逮捕吧?”刘玉林的语气不阴不阳。

“是的,我们应该向当地党委领导请示。”马德良坐直了身子说。“那你为什么不汇报,就随便抓我的乡镇书记?”刘玉林“啪”地一声,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请示了。汇报了。”马德良不温不火地说。

“请示了?”刘玉林狐疑地看着马德良说,“我咋没记得?”马德良喝了口茶,嘴里嚼着茶叶梗说:“批捕的时候,我们请示的是昌海市委书记赵法瑶。而且,半年前侦察此案时,也征得了他的同意。”

刘玉林的火气一下冲了上来,马德良的这个态度和语气,摆明了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说跟昌海市委书记赵法瑶请示了,而且半年前就跟赵法瑶汇报了,经他同意立案侦查的,这么说,半年前赵法瑶就知道了?那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一声?他显然是不信任自己!

刘玉林不相信马德良的话,以为赵法瑶这次回来,只是为了考察的事,不会再管“闲事”。因为,他两个月前走时,迟永刚已经找他谈了,让他把昌海的事全都交给自己来主持,他也答应了。即使是教育人事改革时,争论得那么激烈,他也没插手过问啊。

“你什么时候,跟法瑶书记汇报的?”刘玉林用狐疑的眼光,盯视着马德良。“今天上午刚一上班,我就请示了。”马德良说。

“马德良,”刘玉林站了起来,指着马德良的鼻子吼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刘玉林?”马德良仰视着刘玉林,发觉他稀疏的几根头发从圆滚滚的脑袋上耷拉下来,遮住了视线。刘玉林一把将耷拉下来的头发抹向头顶。

“您消消气。”马德良轻笑着劝道,“我眼里,哪能没有您呢?您现在是昌海市的市长,赵法瑶书记在北京学习期间,您主持全市的工作。”

刘玉林觉得刚才太过激动了,有失风度,他坐下冷冷地说:“知道就好。我问你,明明知道我现在主持昌海市全面工作,为什么还找赵法瑶汇报,而不向我汇报?”

“这事是我欠考虑。”马德良态度诚恳,谦卑地检讨说,“我以为立案侦查时,请示的是赵法瑶,现在他又回来了,还是市委书记,再说我们的要求是跟市委书记请示,我就跟他汇报了。可没想到,他竟批准我们逮捕井得富,唉!”

“你,你……”刘玉林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753离开刘玉林办公室时,快下班了。马德良回到车里,没马上发动汽车,而是给办理井得富案件的反贪局长打了电话,问了下案子的进展程度。反贪局长兴奋地说:“进展非常顺利,这小子招了不少。”

“好!”马德良兴奋地说,“你们干得好。加大审讯力度,越早结案越好!”

临下班时,马德良给杜斌打来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上我妹妹那吃饭去。”

杜斌心灰意懒,懒得动,说:“时间倒是有,就是不想喝酒。”马德良说:“不喝酒,光吃饭。”杜斌懒懒地问:“有事吗?”马德良说:“算是有吧。”杜斌在电话里苦笑了下,说:“我就知道,检察长请客,准他妈有事。”

马德良早给马淑君打了电话,让她留了个雅间,准备了几样他和杜斌都喜欢吃的特色菜。马德良和杜斌进来后,直接被马淑君领到最里面的一个雅间。菜已经摆好了,马淑君拿起一瓶好酒就要开,马德良朝她摆摆手,说:“别开,今天光吃不喝。”

马淑君说:“两个大老爷们下饭店,不喝酒有啥意思。”

马德良说:“去忙你的吧,把门关上。”马淑君见哥哥一脸严肃的样子,杜斌又阴沉着脸,懒得看她。她没多舌,轻轻关上房门走了。

马德良给杜斌夹了块干煸牛肉,说:“才半下午时间,井得富就全招了。”

杜斌停止了咀嚼,向前倾着身子问:“他真贪了一百二十万?”马德良头也没抬,大口地咀嚼着牛肉,“井得富这小子真他妈黑,羊甸子乡建设希望小学的资金,他也敢贪。”

杜斌的眼睛瞪大了,把筷子放在碟子上,嘴巴停止了咀嚼,问:“建设羊甸子乡希望小学的资金?他贪了多少?”

马德良抬起头,望了他一眼,往羊杂汤里撒了些香菜,喝了口,说:

“他坐的那台车,就是挪用二十万买的。他一共挪用了四十万,二十万买车,和他小舅子合伙开采石厂用了二十万。”

“该杀!这个混蛋,连建设希望小学的钱他也敢动,真该杀!”杜斌气愤地用筷子敲着饭桌。

马德良没接他的话茬,又往羊杂汤里放了点调料,用勺子搅拌着,说:“经过我们半年的秘密调查,俞思卿也有严重的经济问题。”

杜斌一听,眼睛瞪得更大了,探头问:“严重吗?”马德良一口气将一碗羊杂汤喝光,仰起脖子将碗底的羊杂扒拉进嘴里,咀嚼着说:“初步侦察结果,涉案金额在四百五十万以上。”杜斌正在咀嚼的嘴因惊讶而张大了,嘴巴里没嚼烂的牛肉团一起露在了外面。

马德良见他这种惊讶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说:“看看,这就是书呆子。这就把你吓掉魂儿了?”

杜斌镇定了下情绪,问:“真的吗?”马德良说:“我能拿这个开玩笑吗?”杜斌也顾不得吃菜了,放下筷子,脑袋隔着桌子凑过来,问:“他都犯了哪些事?”

马德良拿筷子轻声敲了下碟子,说:“别再往下问了,我这就违反检查纪律了。”

杜斌仍不甘心所知道的内容,还想知道些他更关心的情况,说:“涉不涉及别人?”

马德良低声说:“告诉过你了,我已经违反纪律了,你还问。”

杜斌走到他身边,殷勤地给他盛了碗羊杂汤,说:“我问,你不用说话,只管点头就是。”

马德良被他逗笑了,说:“你呀,不是看小说看多了,就是写小说写多了。”杜斌没接他的话茬,问:“涉及别人不?”马德良点点头。杜斌问:“比他级别高?”马德良再点点头。杜斌又问:“是不是和胡大楼那些开发商有关系?”马德良点点头。

再后,不管杜斌怎样问,马德良只管狼吞虎咽地吃菜喝茶,装开了聋子哑巴。

第二天早晨下了车,杜斌往市府大楼走去。

“杜市长,杜市长。”身后有人喊他,杜斌回头见是陈鹏刚从车里下来,就站在原地等他。

“听说了吗?井得富被检察院抓了。”陈鹏和杜斌并肩向电梯走去。

到了门口,杜斌按了下键,说:“我亲眼见他被抓走的。”

电梯门开了,杜斌做了个请的姿势,陈鹏在他后背拍了下,两人一起走进电梯。“真想不到,平时看这个井得富还不错,挺正直的人啊,怎么这么不小心!”陈鹏靠在身后的镜子上道。

“想不到啊!”杜斌在陈鹏身后的镜子里发现,头发有点乱,他理了下头发。

“听说,换届时你要去市委那边?”陈鹏试探着问。

“没有的事。没人跟我说起过啊。”杜斌理了理头发说,“挂职期满后,我要回省作协的。”陈鹏说:“我希望你进常委,我觉得和你合作挺愉快的。”“我也是。”杜斌说。

三楼到了。陈鹏和杜斌的办公室不在一侧,他含义颇深地拍了拍杜斌肩头说:“这个时候,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吩咐一声。”他向另一侧的办公室走去。

刚坐下,吴宇进来了,他将一打文件放在桌上,给杜斌泡了茶端到桌上,问:“杜市长,昨天在羊甸子乡小学,井得富因为啥被带走的?”

杜斌翻看着他送来的文件,说:“不太清楚。”吴宇将昨天的文件收拾了一下,问:“马检察长把你拽到一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小吴啊,不要打听这些。有些时候,知道得多了,不见得是好事啊!”杜斌从文件上抬起头,看着吴宇说。

“是,是。杜市长说得是。我只是好奇才问您的。”吴宇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