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庸不好吗?”任成眯着,声音像蚊子般。
廉智勋不得不佩服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自从任成十年前辞职以后,他在众人眼中消失了。外人以为他是告老还乡,实际上任成却在暗中与廉智勋保持着联系。
对任成小心谨慎的态度,廉智勋一度很不理解。他甚至以为任成要以那件谋杀案来威胁自己。他错了,错了很离谱。
任成这样做并不是要对付他,而是需要应对廉宏涛。他再廉老身边工作将近三十年,深知廉宏涛生性多疑。任成突然辞职,廉宏涛一定会派人调查。他派人暗中跟踪了任成,不是一天,也不是一个星期,更不是一个月,而是整整一年。廉宏涛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轮番请了五十多个私家侦探跟踪任成,调查他的一举一动,摸底出现在他生活里的每一个人,直到最终满意的答案呈上来——任成老了。
“我不明白,平庸有什么好的。”廉智勋有些不满。与任成合作这么久,对方对待廉智勋的态度,一直像对一个三岁小孩。这让他很不满,但这几年若不是任成在背后chu出谋划策,廉智勋根本不可能取得现在的成就。
任成不屑地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会说这样没水平的话?平庸的好与坏,完全要看考察者的衡量标准。”
廉智勋耐着性子问:“你是说我爸爸喜欢平庸?”任成轻蔑地哼了一声,“不是喜欢平庸,而是讨厌自作聪明。”他瞟了一眼廉智勋,“廉先生能力超强,又很勤勉,许多事情喜欢亲力亲为。他一把年纪却仍然不退休,你应该明白他那近乎于偏执的占有欲。”
任成这句话算是说道廉智勋的心坎上了。作为廉宏涛的长子,廉智勋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却仍然看不见继承集团的前兆。以前,他认为是自己实力不够,还需要多多磨练;可日子一长,廉智勋渐渐纳过闷来,不是他能力差,而是廉宏涛根本不想放手。“你的意思是,老爷子想找一个能力平庸,但是很听话的人来做傀儡,他来一个垂帘听政?”
任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最近这几年,他愈发觉得当年的决定有些莽撞,甚至错得有点儿离谱。他是看着廉家两个孩子长大的,深谙他们的脾气秉性。小儿子廉智诚,纨绔子弟,缺乏责任,性格里甚至还带着点儿暴力倾向。大儿子廉智勋则不同,性格内向,比较早熟,处理事情上沉得住气。任成很欣赏小时候的廉智勋。
十年前,上门冒充廉宏涛私生女的女孩出现后,任成一直在偷偷关注着廉智勋对此事的反应。看到他暗地派人调查此女,甚至成功调查出她是廉宏涛竞争对手的小三,任成满意地笑了。孺子可教,看来廉智勋可以成为优秀的接班人。千算万算,任成没能料到廉智勋会失手杀了那个女孩。
任成不是慌乱的廉智勋。在陪同廉宏涛发家的过程中,任成见过太多的尔虞我诈、刀光剑影,死一个女孩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如何插手这件事,以什么样的身份插手这件事,成了任成最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选择了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强行插手。虽然廉智勋被弄了个措手不及,但任成却相信以廉智勋的心智,一定能明白自己的用意。在处理尸体的过程中,任成观察着廉智勋的反应。尽管他惊慌失措,却没有乱了分寸,并且他对自己也表现出了信任。任成开始相信,廉智勋是值得托付的。
他做出了最后一个选择,离开廉宏涛。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不仅是他对廉宏涛感情深厚,更因为他对廉宏涛太过了解。廉宏涛对这两个儿子一直心存防范。他是一条毒蛇,因此他看谁都是毒蛇。在廉宏涛漫长的生命中,似乎对谁都不存在充分的信任,除了黎文莲。任成相信,黎文莲是廉宏涛唯一的软肋。这么多年,任成找到了黎文莲所在的无名岛,却一直无法对她下手。
令他意外的是,廉宏涛这一次竟然带着黎文莲回到广州。这简直就是牵着羔羊进入狼窝。任成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这个机会可以击败不可一世的廉宏涛,可以助廉智勋登上继承人的位置,而任成自己会成为操纵廉智勋的人。
“任叔,咱们到底该怎么办?”廉智勋打断了任成的回忆。任成定了定神,开始了他的布置:“从今天起,你要停止针对穆嘉的所有非法行动;在廉宏涛面前,表现要镇定自若,最好视穆嘉于无物;最关键的是,你要表现得很在乎廉智诚的案子,竭尽全力把他从监狱里拯救出来。”
“什么?”廉智勋不敢相信任成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你让我放过穆嘉?”
“小声点!”任成提醒廉智勋,他们还在宴会厅,周围有很多宾客已经开始注意两人的谈话。廉智勋摸了摸鼻子,“我以为,咱们正应该趁她立足未稳,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措手不及?”任成笑道,“你看她站在众嘉宾面前滔滔不绝,哪里有措手不及。”廉智勋盯着穆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任成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以为你现在是在和穆嘉较量?”
廉智勋低头想了想,沙哑着喉咙说:“看来已经到了和老头决战的时候了?”
“笨。”任成恨铁不成钢,“你能有今天的地位,还不是廉先生给的。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公开与他为敌。”说罢,任成转身离开了宴会厅。
廉智勋看着任成的背影,心中五谷杂陈。他越发看不清任成,这个父亲曾经的老助手究竟在打什么算盘?他究竟是要帮助自己,还是依然站在父亲那一边?
正当廉智勋站在角落里发呆的时候,穆嘉的演讲刚好讲完。嘉宾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廉智勋想得正出神,被突如其来的掌声一惊,手中的酒杯险些从手中脱落。
穆嘉微笑着环顾四周,微微点头向宾客致意,廉智勋的狼狈正要被她看在眼里。穆嘉灵机一动,端着酒杯款款地走向廉智勋。
“她干什么去?”纪莹莹拽着严正龙的衣角,担心地问。严正龙瞅了眼穆嘉的目的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家伙,看来她这是要去摸老虎屁股了。”
穆嘉走到廉智勋面前,优雅地伸出右手,轻声说:“廉先生,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