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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公主(一)

景顺眼皮一跳,虽然心里很是渴望,可是面上却露出难色:“那人心有七窍,洞察入微,杀伐决断,可不容易除掉。“

余杭心里想到今天跟承玺一起说话的武青,笑着对景顺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余某认为,可以从他身边的人着手。“

景顺疑惑地望着他:“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余杭含笑不语,他在吏部任职,不仅对朝中文武百官的升迁任免有所了解,对于这些官员的性情喜好也暗暗用心关注,而武青,可能是他从吏部给景顺送去的一份大礼。

“郡王不必担心,下官自会安排。“

天启十二年五月,蓬莱国幸颐公主进京,皇帝为表重视,带领贵族和百官,亲出中京城十里相迎。皇帝右边坐着帝昙,左边站着景顺和承玺,看着远处渐渐出现了一杆银白色的龙鱼旗,一顶通体海蓝色的八抬大轿夹在重重卫兵之间慢慢走近,轿子的四角上垂下四枚银白色的巨大流苏,轿后长长的队伍,尽是宫女打扮,衣着是齐整的一色浅绿色绣鱼鳞花纹长裙,头上皆有贝母花簪。

八抬大轿走得近了,在天启国铺下的红毯前徐徐停下,一名宫女从轿后走上前来跪下,一双绣着银色鱼尾的绣花鞋探了轿来,稳稳地踩在宫女背上,一身浅蓝织银浪纹样宫装的幸颐公主踏出轿子,头上戴着血红色珊瑚累珠花冠,绿鬓如云,凤眼斜飞,十指上的蔻丹宛如凝住的血珠子一般耀眼。

幸颐公主盈盈走到皇帝身边,皇帝激动万分地扶着她:“公主驾临天启国,是朕之幸事啊!“

幸颐公主只缓声谢了皇帝,眼珠子在帝昙脸上身上不住地打量,口中笑道:“这位便是慈恩郡王吗?“

帝昙声音平淡道:“公主殿下好眼力。“

幸颐公主掩口一笑:“父皇与我说了多时了,我不敢不认得。“

帝昙不答话,目光移向别处,显然没有再跟幸颐聊天的意思。皇帝忙道:“公主一路过来辛苦了,不如先至宫中休息,明日是敝国的端午之节,朕在宫中赐下端午节宴,也正好为公主接风洗尘。“

承玺见帝昙脸上表情僵硬,而幸颐的目光则自始至终都落在帝昙身上,心里隐隐感到不安。她刚被告知幸颐公主来京,并应皇帝的要求一同来迎接,但是幸颐来京的目的,她却是不知道。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幸颐,幸颐捕捉到了她的目光,凤目忽然尖锐地扫向她,她被刺了一下,心中的不安更强烈了。

今年的端午节宴,为了迎接幸颐公主的到来,皇帝特地命人在宫中御池内置了一艘巨大的龙船,船上扎遍五彩长绸,又点起了盏盏五彩宝灯,彰显天家富贵。百官可携家眷出席,众人可以在船上船下自由来往,更显得热闹非凡。

皇帝将端午节宴办得这样隆重,是为了向幸颐公主显示天启国国力强盛,两国若是联姻,绝不会委屈了幸颐公主,天启和蓬莱两国永结同好。幸颐今夜穿的是月白纱裙,一条长长的鹅黄色绣木兰花腰带分外精致,一直垂到地上,十分飘逸。

幸颐为贵客,因此与皇帝一同坐在船首的宽大软椅之上,她的目光扫过人群,见她的目标人物帝昙远远地坐在船尾,身边站着一名穿碧水色薄纱长裙的女子,裙上遍绣金色莲花,头戴赤金珍珠花环,卓有倾国娇容,正是昨日见到的那名郡主。

那名郡主站在帝昙身边,两人喁喁私语,旁若无人的样子。幸颐突然觉得有些心烦,这次来天启国之前,父亲再三嘱咐她,要好好与慈恩郡王相处,因着天启国皇帝和父亲达成了一致的意思,希望她嫁给慈恩,将来慈恩当上了天启国皇帝,她自然成为皇后,两人将共同统治天启和蓬莱二国。

父亲跟她将了不少关于慈恩郡王的事情,她却听得兴趣寥寥。父亲说他爱读书,想必是个书呆子,沉闷无趣;父亲说他善骑射,幸颐在蓬莱国长大,马都见得不多,骑射是个什么样子,她不感兴趣。父亲想必也是从天启国皇帝信中得知的这些情况,见她听得不耐烦,也就不再多说。

天启国的女子可以跟男子平起平坐,蓬莱国则不同,蓬莱国民以出海渔猎为主,男子往往是整个家庭的生活来源,女子则多做修补手艺,因此男子在家中的地位很高,女子则以勤劳顺从为德。

幸颐母亲去世得早,她没有像一般的蓬莱女子那般柔弱,又因为蓬莱国王将她视为掌上明珠,因而她从小便读书习武,性情刚强,对于许多大事也有自己的想法,蓬莱国王有时甚是苦恼,却仍然不舍得责骂她。

这次父亲送她来天启国,她一听说要与她联姻的那位郡王因伤不能走路,顿时满腔怒火,在蓬莱皇宫里对着父亲大吼:“我是你唯一的宝贝女儿,我千里迢迢嫁去天启国,给你换一幅锦绣江山,就必须跟一个废人成婚,过一辈子?“

纵然幸颐大发其火,蓬莱国王这一次却丝毫不肯让步,实在是因为此事两国皇帝筹谋已久,认为全然是为了两个国家着想,小儿女的心思都要退居次位。蓬莱国王第一次对幸颐发了火:“幸颐,你是蓬莱的公主,蓬莱唯一的继承人,你要肩负起作为继承人的重担来,你必须嫁给慈恩,父亲绝不允许你任性妄为。“

她在皇宫里大发其火,父亲干脆将她关在宫殿里不放出来,直到启程当日,才令卫兵将她从宫中押出,幸颐勉勉强强地坐上了去天启国的马车。她一来到天启国,一看见帝昙便失望透顶,他看起来确实俊美绝伦,可是冷冰冰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何况他还坐轮椅,她简直无法忍受一个残缺的丈夫。

不管天启皇帝是不是可笑到要选一个这样的儿子来继承皇位,她都不想嫁给这样的人。她所想要的,首先要是一个四肢健全的俊秀少年,举止间风度翩翩,性情得要诙谐幽默。嗯,她的眼睛一亮,比如说龙船右侧正举酒独酌的那位紫衣公子,就很符合她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