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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围城(三)

武青不说话了,景顺毕竟不是行伍中人,不懂得短攻长守的重要性,他对景顺的密探带回来的消息仍然心存怀疑,可是景顺坚持今夜要攻城,他阻拦不了,只得对景顺说:“殿下,城中的情形如果真的如消息所说,那么也不必二十万大军都去攻城,十万人足矣,剩下的十万人仍然在城外驻守,您认为如何?”

景顺虽然一心想要冲进皇宫,但转念一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武青说得也有道理,便点头道:“就这么办。”

皇帝原本躺在长春殿里的龙床上,听到侍卫来报,说是城外的东军已经停止了挖战壕,并且在整理武器和铠甲,运送撞门的木桩,皇帝立即掀开身上盖着的锦被,命令宫人更衣:“朕要到城楼上亲自指挥。”

承玺进言道:“今日天干物燥,北风很大,请陛下考虑以火箭迎敌。”

皇帝点头道:“让白敏去准备。”

白敏得令,命令兵士在箭上涂抹油脂,城楼上箭垛边上也放着一桶桶的动物油脂和引火的火盆,准备迎敌射击。皇帝在城楼上来回巡视,观察城外东军的情况,承玺静静地待在楼塔内,幸颐紧紧跟随承玺,也坐在楼塔一角,抚摸着厚厚的城墙,心想还好有这堵墙,可以暂时保护她们不受敌军伤害。

天色渐晚,城门外的泥土在夕阳的余晖下呈现出胭脂般的颜色,不知是否上一次天启军队攻入西楚都城时,两国将士流下的鲜血凝成?时隔十二年,当年围城的情景再现,承玺依然是被困在城内,苦苦防守的一方,只不过她的位置,从深宫的皇后风床边上,变成了城门的塔楼之中。

这一次,她要看看,中京的城门,是不是还像十二年前那样脆弱如纸?

寒风卷动着中京城南门外的密密麻麻的东军的旗帜,藏蓝的底色,用闪光的银线绣出“景”字,体现了他们如今的归属。旗帜在风中翻滚,掩于渐渐浓重的夜色当中,忽听得鼓声低沉,一声快似一声,幸颐惊得跳起来:“他们开始攻城了!”

承玺点点头,从塔楼的小孔往外望去,夜色中偶见几点银光,是冲锋的东军铠甲上反射着城楼上的火把的光线。城楼下冲锋的兵士发出低沉的吼声,城楼上忽然火光大盛,是箭垛边的兵士点燃了射箭用的火盆,簇簇火光似乎要把整个城楼都燃烧起来一样。

白敏一声喝令,城楼上的兵士们将涂了油脂的羽箭在火盆中点燃,向城外射去。火光点点,飞溅如星,点亮了浓黑的夜空,又坠落在黑暗里,不时射中几个兵士,哗地一声篷出一大团火来,中箭的人不过多时便烧成一个火人,在地上翻滚挣扎,直至被大火烧得焦黑,才渐渐平息下来,归于尘土。

城楼上也响起了急促的鼓声,是江疏影一身黑色的劲装,双手握紧扎着红绸的鼓槌,正在用力擂动皮鼓。弓箭手们听见鼓声,射得更加起劲,嗖嗖箭响不绝,东军的羽箭也纷纷落上城楼,江疏影躲在皮鼓后面,身边箭来箭往,又是热闹,又是惊险。

幸颐眼含热泪,朝江疏影大喊道:“傻子,你在那里做什么?快进来!”

江疏影犹若未闻,继续擂动皮鼓。幸颐无奈,向身边的侍卫要了一块盾牌,疾速冲了过去,将江疏影强拉进塔楼来。江疏影一只手上仍然握着红绸鼓槌不放,看着盾牌上刺着横七竖八的羽箭,口中犹道:“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你拉我进来做什么?”

幸颐忍不住气道:“你半点武功不会,在外面不过白白丢了性命,不要再胡闹了!”

江疏影还要反驳,看见父亲江才黑着一张脸奔进塔楼,一把夺下他手中的红绸鼓槌,怒道:“蠢材!往日里叫你习武,你嫌辛苦,总不肯练,到了这样紧急的时候,却又冲出去好勇逞能,你是要气死你的老父吗?”

江疏影只得蔫了下去。与此同时,东军已经开始在城墙底下架设云梯,江才愤怒地瞪了江疏影一眼,转身出去了。江才指挥着一大批平民,端着烧好的滚烫的开水,从城头往城墙下浇去。开水中加有承玺指挥太医特别配置的药方,能使溅到开水者都感到皮肤剧痛,烫伤者伤势加重,难以愈合,大大降低东军的战斗力。

城墙下果然传来喧闹的呼声,不少东军兵士都浇到了含有药材的开水,纷纷退后,拥挤的城墙边上瞬间空出了一大片区域,东军兵士不敢上前,许多人抱头痛呼,甚至有溅到眼中者,疼痛钻心,一双眼睛算是废了。

承玺从墙洞中见到城墙下的兵士们痛苦挣扎,心中有所不忍,然而战争酷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也不得不出此阴狠之策,只能闭上双眼,不再去看。

城门下面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几乎与此同时,第一架云梯架上了城墙。承玺知道,东军已经冲过了重重箭雨,冲到了城门之前,忍不住站起身来,看见白敏挥舞着长刀,朝云梯挥舞过去。顺着云梯爬上来的一名兵士被他当头削落,身首异处,直直地砸了下去,一路砸落了另外两个兵士,长嚎之声不绝于耳。

其他御林军也纷纷冲上前来,以刀剑斩落顺着云梯爬上来的兵士,可是越来越多的云梯架上城墙,东军兵士亦多勇猛之人,双方近身战到一起,难舍难分。城门上传来震耳欲聋的撞门声,当是运载撞门桩的云车已经到了门下,承玺见时刻已到,大喝一声:“浇火油!”

早已准备好的侍卫将一桶桶备好的火油兜头浇下,城门下负责运送云车的兵士立即举盾遮挡,然而火油十分稠重,沾在盾上和云车上,并不流下。城楼上的兵士立即射出火箭,火箭沾到火油之上,立刻熊熊燃烧起来,由于火油粘性重,又能燃烧很久,城下的兵士身上、云车甚至撞桩上都燃起大火来。

撞桩虽然桩头为铁质,然而桩身为木制,这天夜里北风极大,木桩干燥,极易燃烧,很快便烧成一大团火球,云车边上的兵士瞬间葬身于熊熊烈火之中。指挥攻城的景顺见撞桩已经损坏,心道不好,只得催促更多的兵士爬上云梯,翻进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