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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新君(五)

宝蟾哈哈大笑:“那我不妨直说罢,景顺登基之后,原本支持天启皇帝的江氏和白氏两族,都将遭到灭顶之灾。虽然景顺现在还没有着手收拾他们,可是江氏和白氏都已经感到十分不安,私下里找到我,表明他们对皇子启弘和薛氏一族的支持,希望我能够传话给你,想方设法救大家脱困。我刚才已经向妹妹表明了态度,只要你有需要,我和江、白两族都将全力相助。“

江氏和白氏原本在朝中的势力都很大,江氏一族以右相江才为首,白氏一族以御林军统领白敏为首,家族之外还有众多的门生故旧,簇拥在旁,能够时时把握朝堂的动向。江才有经世之才,白敏军功赫赫,两人深得天启皇帝信任,江、白两族在朝堂上也是颇受重视,风光无两。

中京城被景顺围困以后,江才和白敏都带领着族人门生为守城一战奔走,深知自己是天启皇帝的亲信,如果被景顺攻城成功,天启皇帝有个三长两短,景顺一旦登基,对他们而言定然是灭顶之灾。可惜,天启皇帝根本没有精力去顾及这些依附于他的臣子,他死得痛快,却害苦了这些保皇党们。

江才在最后的攻城战中死去,江疏影逃亡蓬莱国,白敏在激战中力竭被擒,如今被关在死牢之中,等候景顺最后的发落。江、白两家失去了主心骨,而且景顺不止一次在朝堂中多次为难他们,只要他们稍有不顺从,轻则处以鞭刑,重则免官流放,吓得江、白两族每日上朝都是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他们很快发现,不管他们怎样顺从听话,匍匐得再低,景顺皇帝对他们的厌恶只会与日俱增,终究有一日会全部爆发出来,到时便是灭族之灾。江、白两族在朝中扎根多年,主要人物江文、白真等都不是易与之辈,既然皇帝要像猫捉老鼠一样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他们还不如奋力一搏,希望能够绝处逢生。

江、白两族的主要人物江文、白真等秘密地聚在一起,商议良久,想到护国公主承玺还被关在东宫之中,虽然也是囚笼,却比死牢好了不知多少,而且景顺尚未废除她护国公主名号,或许仍有转机,她的姊姊宝蟾又是皇帝的淑妃,抚养着唯一的皇子,在皇帝面前大概也能说上不少好话。

最重要的是,她是守城之战的统领,在几次战役中带领江、白两族或防守或出击,与两族的族人门生熟悉,与江才、江疏影、白敏等人关系密切,而且两族族人门生对她多有佩服,如果她有合适的计策,或许能改变如今朝堂上不利的局面,那么江、白两族从此追随于她,也是很好的选择。

事不宜迟,江文和白真两人作为族人的代表,先是派了可靠的人向淑妃薛宝蟾探听意思,没想到宝蟾和江文、白真一拍即合,三人决定联手,宝蟾便先行过来说服承玺,毕竟她才是整个计划的描摹者。

承玺听说了宝蟾、江文、白真商量的过程,不由得失笑道:“你们倒是对我很有信心。“

宝蟾手中的紫竹竹枝握得太紧,突然应声而断,在空旷的东宫侧殿中发出巨大的回响:“那是自然。围城一战过后,妹妹你的能耐,大家约莫是清楚的。“

承玺笑着摇摇头,围城一战中,要她战胜本是帝昙练出来的二十万东军精兵,她确实是勉为其难,不过是尽量拖延城破的时间和消耗叛军的战斗力而已。不过宝蟾和江、白两族的请求可巧,如果要从内部攻破景顺的堡垒,不带明枪,只上暗箭,对承玺而言,反而是最合适的战场。

“请姊姊过三日再来,我会给姊姊一个答案。“承玺挑了挑眉稍,“另外,请姊姊多跟余相联络走动。“

宝蟾的表情有些疑惑:“他可是陛下的人,还背叛过江氏一族,你让我跟他走动,江氏那一关就不好过,何况对我们薛氏来讲,能有什么好处呢?“

承玺笑眯眯地说道:“余相不是坏人,他很有能耐,只是一直运气不好,才会误入歧途。我希望姊姊能够诚心与他来往,如果可能的话,多帮他一把,因为姊姊和启弘的将来,或许要着落在他身上。不过,你暗地里跟他来往就好。不要被江氏知道,更不能被皇帝知道。“

宝蟾依旧不明白,但还是答应着去了。宝蟾一走,东宫侧殿变得安静下来,承玺用剪刀一点一点地剪着紫竹岔出来的分枝,房间中的光线越发地昏暗,可是她的眼睛早已不在剪刀上面,一个大胆的想法却在她的脑中渐渐成型。

三日过后,承玺刚刚用完早饭,外面便传来太监尖锐的嗓音:“皇上驾到!“

承玺依礼拜下身去,景顺不耐烦地冲进来,在八仙桌旁边一屁股坐下,四角不平的椅子差点把他晃了下来。跟随景顺前来的武青远远守在门口,一双眼睛熬得通红,脸色发青,比攻破都城那日憔悴多了。承玺的目光与他对了一霎,他连忙掉头朝外,她心念微动,却仍然跪在地上,不发一言,表情愈发平静。

景顺拿一双阴沉可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目光从她头上的紫竹钗子流转到身上的深蓝色长袍,最后落在窗下花瓶里插得错落有致的竹枝之上。他虽然将她囚在东宫里,可她过得这样平静安然,连插花都饶有兴致,好似这里才是她的家,他只是一名匆匆的过客,他突然觉得心里泛起一阵慌乱。

承玺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他:“陛下今日驾临鄙地,不知所为何事?“

他一阵口干,嗓子渴得说不出话来。进来之前,一路上想好的那些恶毒的话语一句都骂不出来,被她平静的眼神逼回了肚子里。他烦躁地从桌上的茶壶里倒出一杯茶,端到嘴边喝了一口,又冷又涩,怒得一把将茶壶和茶杯都推到地上,乒乒乓乓碎了一地,水渍狼藉,残破的茶叶洒得到处都是。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又再次问了一遍:“陛下今日驾临,所为何事啊?“

她越是平静,他越是暴怒,怒吼声几乎要冲破东宫侧殿的屋顶:“他回来了!你竟然不告诉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