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社会文明学导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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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社会文明的主体及其发展(2)

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文明的特征是唯一高度发达的商品经济本身,人的精神情感均为商品经济所阉割。劳动力成为商品,劳动力首先失去了生存活动的对象,其次是失去了自主活动的对象。人与世界的多种多样的关系被抽象地归结成单一的私人占有关系。世界同人的实践的、精神的和情感中审美的关系全被扭曲成利益关系。人类的劳动和享受之间的分裂加剧,由此还进一步导致了手段和目的的分裂,人类最初从事劳动以获取生存资料的有限目的,从此变成了一个意义无限的历史过程。劳动的果实被消费了,劳动的功利目的达到了。而这种目的在马克思眼里,不过是一个中间性的目的。比劳动的果实更重要的,是人在劳动中不断发展着的力量,是人的自我创造和升华、精神的充实丰富与人际情感的真挚升华。但是,资本主义文明在人的自我实现和自我实现的条件之间造成的彻底分离,“它们互相分离竟达到这般地步,以致物质生活一般都表现为目的,而这种物质生活的生产即劳动则表现为手段”。人类生活的手段与目的的相互脱节和倒置,对人的发展具有根本性的否定意义,甚至产生了使人从自身发展已经达到的文明高度向动物性生存境界倒退的可能与趋向。

进入机器大工业阶段之初,劳动的人“作为有灵性的单个点,作为活的孤立的附属品附属于它”。单个人现在成了结构严密的生产机体上的“一个器官”。这时连“个体本身也被分割开来。”于是,古人“把人说成只是人身体的一个片断这种荒谬的寓言就实现了”。分工把劳动主体对劳动全过程必须施用的精神情感,从劳动者那儿全部剥夺,将其赋予劳动过程之外的人——作为劳动活动意志的体现者的资本家,活动者甚至不再是活动的主体,因为活动本身已受他人“意志和智力支配——它的精神的统一处于自身之外”。到了近代机器工业取代工场手工业的历史阶段,人的活动的肉体方面与精神方面的分裂、对立达到顶点。分离则已经深化到人的活动的每一细部,连个体劳动的精神发挥方面都被剥离下来,把人变成肉体和精神情感上的畸形物。因此,分工实质是把完整个体的生命活动分割开来,使物质活动和精神活动由不同的阶级分担。分工造成“人的细分”,使人限定在愈益狭小的领域里。原始完满的人变成近代条件下抽象的个人。

可见,在资本主义社会,分工确实造就了社会文明的巨大进步,但这是对抗之中的进步。这种进步(社会生产力、科学技术的发展进步)是以人类个体存在的不断片面化、以个人片面地发展某一方面的能力而牺牲自身的完整性为代价的。这种对抗最终又以阶级对抗的形式表现出来:一部分人的相对发展建立在另一部分人不能发展的基础上;后者在生产出人类文明化道路上进一步发展所需物质前提的同时,被迫付出了泯灭多方面的潜能和天赋特别是精神和情感的代价。

3.实践中的理想文明阶段与个性丰富的人

进入资本主义文明时代以来,“财富的增长是如此巨大,它的形式是如此繁多,它的用途是如此广泛,为了所有者的利益而对它进行的管理又是如此巧妙,以致这种财富对人民说来变成了一种无法控制的力量”;“人类的智慧在自己的创造物面前感到迷惘而不知所措了”。然而,矛盾的展开的过程也正是矛盾解决条件孕育的过程;当矛盾发展到顶点时,解决这些矛盾的条件也就成熟了。分工就是如此。分工使个人的活动变得愈加片面,从而也就使个人的需求变得愈加全面。在分工推进的文明时代,再没有可以不依赖同他人交往而能生活的人。源于分工的科学技术,反过来成为消灭分工的最有力杠杆。

这种新型生产力首先促成的是社会剩余劳动的巨大增长。这对于人的发展来说,具有决定性的意义:社会拥有的生产能力已无需让其成员在谋取生存的活动上花费很多的时间。因此,如果单从社会分工来解释对人的全面发展的影响,那是不足以揭示内在实质的。只有不同制度下的社会分工才会从不同的角度在本质上影响人的发展。

只有在以公有制为基础的共产主义社会,废除了对剩余劳动的资本主义占有,巨量的剩余劳动分化为未来社会成员发展的物质条件和充足的自由时间。因为“时间实际上是人的积极存在,它不仅是人的生命的尺度,而且是人的发展的空间”。人类在公有制的阳光普照下,摆脱了单纯物质需求的束缚,精神情感得到充分重视,使人类自身得到全面的发展和解放。文明演进到这个阶段,劳动就告别了它的传统形态,变成如同娱乐那样的“真正自由的劳动”。人实现了他对对象世界的真正把握,不再把劳动的需求当作外在生存的需求,而是作为主体的内在冲动予以自觉地实现。

可见,文明的每一个进步都促进着精神与情感内容的升华。文明的蒙昧和野蛮时代,情感只是生存的情感;商品化的资本主义时代,精神文明的开始因经济发展、因物的丰富在那里孕育,但文明与人都是单向度的;社会文明花朵的全面真正绽放,只有共产主义文明社会才能实现,而处在其初级阶段的社会主义社会,正在培育出理想文明的蓓蕾。

综上所述,人类创造的文明成果所体现的人的自我创造、自我生成和文明生产之间的统一关系,规定了人的本质的具体性和文明本质的具体性。正是由于人创造文明的过程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实现与人的本质历史生成的统一,才规定了人的无限发展的可能性和文明不断进步的可能性。

三 社会文明主体的全面发展及其历史性

人是社会文明的主体。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是人类千百年来的美好理想和崇高目标。人的全面发展是马克思主义的一个重要理论观点,是社会全面进步的必然要求,是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发展的目的和归宿。马克思以其敏锐而深邃的思考和对人类命运的深切关注,提出了许多关于人的全面发展的着名论断。

1.人的全面发展的科学内涵

所谓人的全面发展,是“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本质”。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的全面发展学说把人的全面发展理解为一个目标,认为人的全面发展目标的内涵,主要包括人的劳动活动、劳动能力、社会关系、自由个性和人类整体的全面发展。

第一,人的劳动活动的全面发展。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自由自觉的劳动是人的类特性,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本质性活动;正是在劳动中人的类存在才得以体现,人的本质才得以反映,人才成其为人。人通过劳动在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改造自己本身,在劳动的发展中获得自身的发展。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已经证明,人类在劳动中产生,人类因劳动的异化而异化,因劳动的解放而解放,因劳动的发展而发展。由此可知,人的全面发展必须建立在人的劳动活动全面发展的基础上。

第二,人的劳动能力的全面发展。劳动是人的能力的支出,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公开的展示”。因此,劳动“更加需要才能得到全面发展”,成为“各方面都有能力的人”。这里所指的能力,既包括体力,又包括智力;既包括从事物质生产劳动的能力和作为生产力要素的生产技术能力,又包括从事精神活动和精神生产的能力;既包括社会交往、社会适应和驾驭社会关系的能力,又包括开拓和创新的能力;既包括德能,即思想觉悟与道德修养的能力,又包括审美的能力;既包括现实能力,又包括潜在能力。其中,体力和智力的发展,是人的能力的全面发展的主要内容,也是人的其他能力得以全面发展的基础和前提。

第三,人的社会关系的全面发展。人的劳动从来就是社会的劳动,因而人是社会的存在物,人总是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中生存和发展。人成为全面关系的占有者,成为全面需要和全面创造力的主体。马克思说:“个人的全面性不是想象的或设想的全面性,而是他的现实关系和观念关系的全面性。”人的“现实关系的全面性”从总体上说,无非是人在实践中同自然和社会关系的全面性。在人与自然的相互作用中,人不断与自然形成新的关系,人通过自己的劳动,把自身的本质力量对象化到自然界中,使自在的自然界转化成属人的合目的的自然界;同时,人尽最大限度地把自然界的各种形式和规律同化于自身,并在自身中赋予它们一种有机的完整性,使自然界的丰富性变为人自身的丰富性。人与自然界的关系同人与人的社会关系是密切关联的。“社会不是由个人构成的,而是表示这些个人彼此发生的那些联系和关系的总和”。只有在这种关系中,人类才能进行最全面自由的选择,从而产生全面的人的需要。“社会关系实际上决定着一个人能够发展到什么程度”,个人的全面性,就是“他的现实关系和观念关系的全面性”。从这一意义上说,人的全面发《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36页。

展就是人的社会关系的全面发展。

第四,人的自由个性的全面发展。个性即人的品质和风格,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所表现出来的体质能力、精神状态、心理倾向及行为特征的总和,它反映的是人的不断发展的特殊性和差异性。人的个性的发展程度表现为人的独立自主性,自觉能动性和独特创造性的发展程度。自觉能动性是个性的根本特征。创造性则是个性的最高表现,也是最活跃的因素,其实质是主体对现实的超越。

第五,人类整体的全面发展。马克思主义认为,个人的全面发展和人类整体的全面发展是相辅相成、不可分割的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一方面,没有个人的全面发展,就不可能有人类整体的全面发展;另一方面,个人的全面发展也只有在人类整体的全面发展中才能实现。真正的人的全面发展必须是人的素质的普遍提高,是全社会所有成员的共同发展,而不是部分阶级、阶层和个人的片面发展,更不是某一个体或社会集团的特殊嗜好的畸形扩张和繁衍。

因为,“一个人的发展取决于和他直接或间接地进行交往的其他一切人的发展”。

2.人的全面发展是一个历史过程

人类社会的发展史,本身也就是人类适应不同历史阶段使自身逐渐完善的历史。马克思认为,人的全面发展是与社会经济发展相统一的过程,这一历史过程大体要经过三个重要的发展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人的依赖关系占统治地位的阶段。在人类社会发展的初期,人类作为独立的主体开始面对自然和社会。但是,由于自然因素在当时人的活动中仍然居优势,加上人对客观世界认识的局限性,人的自由自觉的活动难以得到全面和充分的发展。在这个时期,人对人的依赖关系制约着人们的行为,人自身的发展非常贫乏、狭隘,被历史打上了沉重的自然胎记,具有极其简单、粗陋的性质。此后,人类社会又经历了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人们所依赖的共同体也由初期的氏族部落发展为农村公社和城市。但是,封闭的自然经济把人限制在狭窄的天地内,个人的活动依然局限于孤独的领域,奴隶主和地主最终决定着奴隶和农民的命运,人对人的依赖关系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第二个阶段是以物的依赖关系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阶段。随着人类进入资本主义社会,使个人交往受到限制的血缘关系、等级差别被彻底打破了,人对物的依赖关系取代了人对人的依赖关系。在马克思历史目光的审视中,第二个阶段比第一个阶段进步。“毫无疑问,这种物的联系比单个人之间没有联系要好,或者比只是以自然血缘关系和统治服从关系为基础的地方性联系要好”。

但是资本主义社会形成的普遍的社会物质交换关系,渗透着阶级的私利,具有片面的性质。这种关系对于个人并不是自由发展的条件,相反却虚幻地凌驾于个体之上,破坏着个体的独立性和完整性。片面地追求物质财富的累积,在寻求物质财富增长的途径时,又将人视为单纯被动的受体,而忽视了人本身。人却沦落为实现经济增长的工具,人生的全部意义被淹没于对物的极端追求中,人性的丰富内容被消融在物性的纯粹释放里,人对自我的认识和关怀服从于“逐物”的需要。造成了马克思曾经指出过的人的劳动及人自身的异化,成为马尔库塞描述的单向度的人。个人处于异己的片面的社会关系中,单个人在这种异己的片面的社会关系中不可能获得丰富的、完满的规定性,而只能得到片面的规定性和片面的发展。

第三个历史阶段是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社会生产能力成为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的阶段,即共产主义阶段。只有社会生产力成为社会财富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社会,社会个体才能完全彻底摆脱对人的依赖关系和对物的依赖关系。马克思指出,共产主义社会是以“每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是“自由人联合体”,是个人作为自由人自愿参加、自愿结合、自由发展自身的社会形式。在自由人联合体中,一方面每个个人都得到最丰富多彩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另一方面在个人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基础上,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每个人都具有独立性,并把他人发展当作自己发展所需要的对象。因而,每个人的自身发展便构成了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