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一下,他到了厅上,便昂然不屈,傲然直立。铁忠见他一身豪气,倒吸了一口凉气,好一会没说出话来。又见他身穿宪兵军服,又觉得事态严重,军队里居然有革命党,这太可怕了。定了定神,铁忠装腔作势地问道:“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你好大的狗脸,我岂肯跪你,你不怕折福么?”彭楚藩骂道。
“可恶,来人那,给找打断他的狗腿”,一旁的双寿恶狠狠嚷着。话音刚落,几个清兵就拥了上来,把彭楚藩推倒在地,楚藩就势坐在地上,依然不跪。
铁忠定了定神,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楚藩答:“我就是彭楚藩。”铁忠又问:“你是革命党吗?”
“没错,我是革命党。”楚藩很干脆。
“你为什么要革命?”铁忠又问。
楚藩笑道:“我倒要问你,我们汉族的江山,被你们满人蹂躏了300多年,我们为什么不可以革你们的命?”
铁忠听了。愣了一愣,又慢慢摇摇头,出人意料地说:“我看你这个样子,本是一个宪兵,你恐怕不是革命党吧?”
彭楚藩一听这话,也愣了一下,心想这铁忠竟有为我开脱的意思。但转念又一想,自己干革命光明正大,不可借机苟且偷生,就大声说:“你说我不是革命党我就不是革命党吗?我只知道以排满反清为宗旨,你说我是不是革命党?”
铁忠想替彭楚藩开脱,是因为楚藩是个宪兵,而宪兵司令果兴阿是铁忠的儿女亲家。铁忠怕瑞澄知道宪兵里也有革命党人迁怒果兴阿,从而撤果兴阿的职。但他万万没想到彭楚藩根本不怕死,不买自己的帐。只好打起精神问:“那你们有多少同党?”楚藩道:“有4万万同胞,你难道不知道吗?”
铁忠又问:“你们约好几时起事?”
楚藩大声回答:“就是今天。可惜呀,可惜我没有杀着你。”
铁忠大怒:“你这种东西,倒是杀了的好。”
楚藩哈哈一笑:“要杀便杀,何必多讲。也省得跟你们这群满奴废话”。
铁忠气得浑身发抖,脸涨红如同猪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还真以为我不杀人吗?”
一边嘴里嘟嘟囔囔地讲,一边拿过来一支笔,写了一个标旗,“谋反叛逆罪犯一名彭楚藩枭首示众”,并把标旗扔到台下,几名清兵扑了过来,绑起彭楚藩押出门外,彭楚藩英勇就义。
第二个被审的是革命党人张廷辅的夫人,铁忠想从她身上打开突破口。
张夫人一到厅上,铁忠便问:“你家里是开旅店的吗?”
张夫人从容回答:“不是的,我丈夫在三十标当排长。”
铁忠道:“你们家既然不开旅店,为什么那些革命党人都在小朝街你家里呢?想必你丈夫也是革命党吧!”
“他们和我家分租一套房子。我丈夫每天在军营,有时回来,有时不回来。即使回来,也顶多呆一两个钟头。他怎么会是革命党呢?几家人同住一楼,互不干扰,这是武昌城里常见的事”。
铁忠接着问:“你的丈夫既然不常在家,他们做了些什么事,看来你没有参与。但他们干了些什么,想必你也曾看见,你可照直说出来。”
张夫人回道:“既然我没有参与,又怎么知道他们干了些什么?况且他们住楼上,我家住楼下,我从来不上楼,我又怎么知道?”
铁忠大怒,骂道:“好你个刁妇,还要嘴硬,来人那,先把她拖下去。”接着又提审刘尧澄。
此时刘尧澄,颇为起义不能按时举行而遗撼,更遗撼炸弹竟然没炸,没能杀死几个清兵。及至到了会议厅。铁忠照例先问了姓名,然后便道:“你从那里来的?”尧澄道:“我不是从别处来的,我以前在四十一标三营当兵,因为我的哥哥从湖南来看我,准备同我一齐去东三省,我就请了假,暂时在张廷辅家住几天”。
一旁的陈树屏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你就应该好好呆着,为什么要为非作歹,要革起命来了呢?”刘尧澄很干脆地答道:“我刚离开军营没几天,那些事,我既没做也不知道”。
双寿忍不住插话道:“你既然和他们住在一起,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手炸成那个样子,不是扔炸弹扔的吗?却还想抵赖!”
“那是你们抓我的时候被炸的”,刘尧澄机智地回答。
铁忠无计可施,就吩咐把张夫人带上来,“这个人你认得吗?”
“不认识。”张夫人很利索地回答。
就在这时,刘尧澄把眉头一竖,说到:“你们何必为难她,也不必东问西问了,我既然落到你们手里,难道还能活着出来吗!好汉做事好汉当,今天的炸弹,是我扔的”。
铁忠等人闻听此言,就商量道:“好个厉害的革命党,留着必有大患,索性杀了他”。
几个清兵上来,拖起刘尧澄就走,刘尧澄边走边回头骂道:“满鬼,你们杀我,我倒爽快,只是你们苟延残喘的时间也不多了”。
到了都督署门外,面对成千上百围观的百姓,刘尧澄大声喊道:“同胞呀,大家努力呀!”说完就英勇就义了。铁忠等人此时已感疲惫,但仍强打精神提审杨鸿盛。
一见到杨鸿盛那张被炸弹炸破的脸,铁忠就知道这是个不要命的革命党人,他气哼哼地说:“你这个样子,也想革命吗?我今天倒要革你的命。说,你们的炸弹都藏在哪了?还有没有?”
见铁忠内心如此心虚,鸿盛冷言道:“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做,哪有没有的道理!”
双寿问:“你们的党羽,是军营里的多些?还是学校里的多些?”
“你说军队里的革命党多,那就是军队里的多;你说学校里多,那就学校里多,我不知道”。杨鸿盛不冷不热地回答。
说话的当儿,铁忠已经写好了杀人的标旗,“施放炸弹革命党一名杨鸿盛”,掷到地上。
杨鸿盛毫无惧色,“好,只管杀,你们迟早也有这一天!”
上午7时,杨鸿盛英勇牺牲。
接下来被提审的是龚霞初和牟鸿勋。铁忠又想把他们拖出去杀掉,但被陈树屏拦住了。陈树屏道:“我们已连杀3人,外面围观的人很多。现在天已大亮,再杀恐怕会激起什么事端。那些还没有被抓的革命党见他们的党羽落难,说不好会铤而走险。他们又多是军人,要是造了反可怎么得了。不如暂时安抚他们,抓住的那些人晚上再杀也不迟。”
铁忠听了觉得有道理,就一边下令把被抓的革命党人押到江夏模范监狱,一边和双寿、陈树屏商量如何处理搜到的革命党人名册。铁忠说:“这名册上的人太多,又多在军营,现抓需要费时。而他们看来已定好近期举事,如果我们一时半会抓不完,又把他们逼上绝路拿枪来造反,那局势就不堪设想了。如果我们给他们一条生路,也许此事就平息下去了。因此不如效法曹操,把名册当众烧掉,以此安抚军心民心”。
双寿和陈树屏也觉得这样做比较妥当。铁忠就去面见瑞澄,陈述己见。瑞澄正对革命党恨得不得了,哪肯宽恕党人。另外,在抓住革命党人的时候,瑞澄邀功心切,已向朝廷发了电报汇报此事表功,更不可能从轻处理此事了。他就把铁忠臭骂了一顿,令铁忠加紧审问,同时下令侦骑四出,按名册加紧抓捕革命志士。
铁忠垂头丧气回到议事厅,把结果告诉了双寿和陈树屏。3人无可奈何,遂于下午2时左右继续提审革命党人。
这次被审的是从军营里抓到的张廷辅。
张廷辅从容说到:“我在军营里当排长,并不知道这些事。他们虽说住在我的屋里,不过是租住而已。他们住他们的,我住我的,我与他们并无过多的来往。”
铁忠不以为然:“你这些话,太没有道理。我也不同你理论,我只问你现在军营里有多少革命党?”
张廷辅机智地回答:“大人的这些话,我听不懂。朝廷法律森严,即使有些人有革命思想,他也不会把‘革命’二字写在脸上,我怎么去查?而且我也是个长官,他们既怕大人,同样也怕我呀。”
铁忠,陈树屏听了一愣,觉得张廷辅的回答难以找到破绽,就命人把他押下去了。
会议厅里一阵寂静。半响双寿才有气无力地说:“这些革命党人,没有一个不是鬼鬼祟祟的样子,我们先把他们押着,反正一时半会也审不出结果,不如再去请示瑞大人”。
不一会,瑞澄有令:先把人犯押回监狱。铁忠等人长达一天的审讯草草结束了。
(三)蒋翊武图谋再举,革命军自发起义。
蒋翊武翻墙脱身后,直奔革命党人蔡云舫的家,在这里又遇见了正心急如焚的陈磊、王守愚等同志。蒋翊武把小朝街指挥机关被破坏的事告诉了大家。王守愚激愤地说:“既然如此,何不通知各营的代表,今晚起义呢!否则怎么对得起牺牲的同志呢?况且被捕的人还需要我们去营救。”
蒋翊武想了想,说:“话虽如此,只是瑞澄今天正在满城捉人,凡是没有辫子的人都被抓走了。你们都没有辫子,现在又快天明了,怎么去送信啊!不如暂时躲避,以等待合适的时机。”
众人听了觉得有理,就把所藏的章程等与起义有关的东西尽皆焚化,分头散去,以免被一网打尽。
蒋翊武出了城,想来想去,又有了计划,于是直奔安陆,纠合那里的革命党,以图再举。
城内城外各营的革命志士,刚失去领导的时候,未免有些不知所措。及至看到10日这一天清兵都在捕人,到了晚上渐有抓到自己的迹象。蔡济民、熊秉坤、金兆龙、彭纪麟等人遂在各营纠合革命士兵,自发起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