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石地上,风卷尘飞扬,接着灵光乍现,一道人影逐渐凝实。
“装神弄鬼。”腾幻生冷哼一声,身子微晃,而后立起身来,这一动间竟似乎连接着道道幻影。
“好身法。”只听得拍的一声轻响,风尘散开,一名仙姿凛然的道人显出身来。
腾幻生将手置于后腰,五指张开,微微颤抖。原来这一晃之间,已近其身,并与此人对了一招。
道人年岁半百,簪着泛白的发鬓,面色十分红润,一身青色道袍,其上铭刻着古怪符纹,观其神色淡然,显得高深莫测。
只见他微微一笑,缓扫四周,目光中透露着不可察觉的惊讶之色,酒壶在手,当下啐了一口,慢吞吞的道:“老道久闻“浮尘境”大名,特地前来瞧瞧,也想看看小公子接下来,却是如何行事。”
“原来是道家真人,晚辈有礼了。”稍一执礼,陈劫天反问道:“真人到来不知有何指示,但说无妨,至于晚辈如何行事却又与你何干?”
“世俗事自有世俗断,与我有关亦无关,纷争起,何时方能了。”道人将酒壶系在腰间,神色略有惆怅,自语道:“不曾想,一晃十年,当年引发修真界大战,导致死伤过半的人儿已然这般大了。”
“你说甚么?”陈劫天急问。心中惊起滔天骇浪,心想:“难道是当年参与大战之人?”追问道:“当年发生何事?”
道人微愣,停歇片刻后挥了挥手,叹道:“罢了,罢了,往事如烟已散,对你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陈劫天面色焦急。只听他顿了顿,缓和道:“老道自“邵武”一路追随而至,有一事不明,据说小公子向来不理世俗,为何此番毅然出兵山海关?”
“一路跟随?”陈劫天暗暗吃惊,心绪被拉扯回来,正色道。
腾幻生两人脸色难堪,同时心中一动,想道:“我俩一直候着少主身旁,些许纰漏尚可解释,可是隐匿在暗处之人,难道他们未能察觉吗?”
隐匿暗处之人未能察觉,这便有些不同寻常了,想来只有一个答案。此道修为高深,已然不是他们所能抗衡。两人对视一眼,瞧得对方神色凝重,当下紧握刀柄,冷冷的注视着道人一举一动,仿佛随时祭出最强一击。
陈劫天眼眸微眯:“可我还是来了,只是不知道长一路跟随,却为何意,又何出此言,是要教我“浮尘境”如何做事吗?”
老者听言,甩了甩衣袖,依旧风轻云淡地道:“老朽不管你“浮尘境”如何做事,只是奉劝一句,天下苍生自有其变数,修真界不得干预世俗乃共同制约,此番你妄自兴兵,任用数千修士进而想大动干戈,是置我修真界之约于不顾吗?”
陈劫天双目微冷,看着老者道:“道长此言差矣,我“浮尘境”自古以维护世俗安生为己任,此番天下苦难,民不聊生,难道还要再尽现铁蹄马踏中原,毁我城邦之役不成!”
“哼。”中原之地,自古有能者居之,况且“修真界”并未认可你“浮尘境”有指点天下之权,小公子何不凝心静气。”
老者这就是在说你“浮尘境”要对世俗界有行动,那也要经过修真界的认可,而且你此次前来,怕是连主事的都不知道吧。
他这话就有些欺人了,修真界插手世俗界之争已非隐秘之事,况且浮尘境做事向来如此,这无非就是在挑刺,可有人就偏偏不吃这套。
敬酒不吃,陈劫天也没有多好的脾性,他自然也明白,只是平静地看着老者,一副你想做甚,尽管放马而来的样子,冷漠地回道:“我家老爷子虽未发话,却也未曾阻止,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如何做事。”
老者脸色微微动容,沉声道:“世俗之界自有其规矩,倘若老朽出手干预呢。”
“你大可试试。”陈劫天挑了挑眉,拨开身前两人,走了出来,言道。
“少主。”腾幻生两人连忙阻止。
陈劫天冲他俩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一马当先,直直地面向老者。
天空低沉,四周空气渐渐凝结,压抑的气息弥漫四周,仿佛下一秒便会出现惊天雷击。
“好,好,竟然你如此不识抬举,老朽便替你爷爷教教你,不要以为有身前两个尚未凝晶的小子,身后一群人,便如此狂妄自大。”老者脸色一变,摘下腰间的葫芦,冷声道。
陈劫天双目一寒,目光如同实质,瞪向老者:“提我爷爷,恐怕你还没那个资格,无需多言其它,要战便来。”
陈劫天心如明镜,既然此老者来者非善,想让他现在收手不管,显然是不可能了,虽然他说话客气,但难免占据主导后以势压人,若想要成事,便要以强硬的姿态,气势不能落于他人,否则也只有乖乖的回去了,回去事小,倘若这事传出,无非打“浮尘境”之脸。
事实上,浮尘境与朝廷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而且修真界各宗皆是参与其中,共同掌控着世俗界,只因这世俗之界,乃立基之根本,此事,老道故意为之,又说得大义秉然,陈劫天心里明白,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当下又往前一步,摆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
果然!
面对陈劫天的强硬姿态,老者脸色不断变幻,双目再次扫过四周,显然是对“浮尘境”有着极深的忌惮,手中紧握着“森罗葫”,一时间有些迟疑不定,暗道:“此战若开,胜了,这浮尘境的小少主必然动之不得,败了却是任人鱼肉,再怎么说这也是浮尘境的小少主,难保没有些别的手段。”
看着迟疑的老者,陈劫天心头默默地松了一口气,身形却不动如山,暗道:“此老者的实力,必然要在我众之上,加之手中的法宝,想要击败我等,简直轻而易举,此番借着“浮尘境”之威虽暂时将其震慑,但还得立马想个万全之策,迟了恐生变故。”
陈劫天脑中思绪快速闪动时,老者也在想:“此少年如此之硬气,想来身上必是有所依仗,单看眼前这阵仗,想要击败他们却也不难,但这仇却是结下了,有些得不偿失。”至于能否一举全灭他们,老者却是想也不想,原因很简单,眼前这位少年的背后靠着一尊庞然大物,一番权衡之下,脸色阴沉地道:“小公子当真要再起事端?”
“是又如何!”陈劫天一字一顿的道。
“当真以为老朽不敢动你?”这下子老者再也无法忍受,气得吹胡瞪眼,缓缓执起手中森罗葫,口中几道法诀快速念过。
呼!四周气流以肉眼可见的形态凝聚葫口,强大的劲风引得一旁的草木摇摆不已。
老者心里已经决定,不管如何都要先教训教训眼前这个狂妄的小子。
殊不知,陈劫天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眼看激得差不多了,这才悠悠开口道:“极北魔族封印已动,魔头蠢蠢欲动,相必道长前来定有要事,非无故跟随,倘若两方交手,无论如何必然引发后续争斗,从而得不偿失,先前小子冒犯之处,还望道长海涵。”
此时陈劫天心里虽然很想拿下他,好好拷问一番,却也不得不认清眼前局势。虽然自身有着“浮尘境”少主之名,但明知必败,又何苦自讨,真惹急了此老道,要是杀掉身边的人,现在的浮尘境也不会为他做主。
笑脸相迎,风浪逐渐归于平静,老者心中默默松了口气,也就顺着台阶便下了。
只见他,恢复风轻云淡之模样,看着陈劫天冷哼一声,道:“老朽正是为此而来,但一事归一事,你所调遣修士之多,且今时非同寻常,如此明目张胆干预世俗界,却是置我修真界于不顾,倘若各宗修士皆与你“浮尘境”一般全参与其中,足以令世间万物生灵涂炭。”
“道长所言极是,只是我等修士并未参与其中,下方铁甲军队无非习得些入门之法,况且我“浮尘境”一向如此筛选军队,此些人尚还算不得修真人士,百姓疾苦,逼退虏军后,我便退兵。”陈劫天依旧用着当仁不让的口气道。
老者盯着陈劫天许久后,挂好森罗葫,转头扫视了下方正在汇聚的军队,淡淡地道:“如此甚好。”那有些耐人寻味的模样被陈劫天看在眼中,仿佛在说你养的这只军队意欲如何,你自己清楚。
陈劫天目光清澈,看了一眼老者,微微抱拳道:“不知道道长,神宵境高居何位,小子空来,定当拜访。”心中却道,想管我的事,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老者虽然听出了些门道,却不引为意,点了点头,算是回礼,模样有些傲然地回道:“老朽法名“道虚”。”那意思仿佛在说,你看我够不够格。
陈劫天略带恭敬的道:“原来是道虚前辈,久仰大名。”嘴上说着客套话,脑中却在回想,到底是哪方鳖孙。
经过脑海的一番搜索后,陈劫天心中徒然一惊,暗道:“原来是“神宵境”外宗,“行真门”的宗主,“道虚尊者”,难怪了。”
传言此人早些年便已踏入隐灵期,凭借手中灵宝“森罗葫”可硬憾分神期大能,立于不败之地,如今修为恐怕更胜往昔。
“还好此战未能打起,否则被其尽灭而后毁迹,也非不可能之事,届时“浮尘境”能否为其讨回公道不说,自身性命则堪忧矣。”陈劫天心中默默地想着,此时回想仍旧有些后怕。
当下又紧了紧拳头,心中叹道:“到底是实力的问题啊,如若我可以修行...!”
看着陈劫天有些惊异的神色,老者心头十分受用,谈谈地道:“话已至此,如何行事,想必你自有主张,老朽不便打扰了,告辞。”身形渐渐暗淡,而后消散不见。
陈劫天悄悄呼了口浊气,感觉背后有些粘稠,微风吹来,带起丝丝凉意。光是老者手中的森罗葫,便令他犹如面对泰山,此次若对战,结局毫无悬念,庆幸的是他仍旧有着“浮尘境”少主的身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旁的腾幻生有些沉默,出言道:“少主,那件事...”
陈劫天摆了摆手道:“吩咐“幻隐宗”,继续查。”
“是!”两人抱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