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共和国没有开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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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8·16上午:一份真正的惊天预报

当前沙市最高水位:44.77米,超分洪水位;趋势:涨

8时30分:预报处爆出惊人之语——12时:沉重的预报电传北京

8时30分:预报处爆出惊人之语

1998长江沉重的步履,现在走进了8月16日。

又是一个通宵达旦。汉口解放大道长江水利委员会办公大楼16层水文局预报处的灯光和人影,挨过了长江第五次洪峰后的又一个平安夜,迎来了新一天的凌晨。不过熬了一通宵的预报员们仍然各自埋头在计算机、传真机、电报机、打印机上,似乎没有感到新一天的来到。不久,窗外的天放亮了,晨曦、朝晖渐渐和室内的灯光融为一体,预报员们似乎还是没有感到新一天的来到,竟没有人想起把眼前的灯关一下。直到接二连三的端着早餐的其他处室的人们走进室内来打听今早的水情,这些“夜猫子”们才感到又开始了新的一天——8月16日。

但他们此时仍然没有松懈。因为他们要等待每日早晨全流域的水情汇总和计算,预测长江当日的凶吉;而今日,则要捕捉正在形成的今年长江第六次洪峰的预兆。此时他们,还包括这些来打探水情的人们,都忘记了今天是个星期天。自从入汛以来,预报处的人们都变成了这种常常忘记休息、忘记日夜的健忘者。不过他们的职责却是时刻不忘的,这就是走廊上那句醒目标语所警示的:兢兢业业为长江防洪当好耳目和参谋。

8时,长江上中下游沿线数千公里1300多个报汛点过去几小时和当前水雨情数据,开始通过计算机网络、海事卫星、传真、电报及水文遥测系统各种途径,潮水般地往预报处汇集。一时各种机声骤起,荧屏上的光标更是到处闪烁,熬了一通宵的预报员们又开始了一场忙碌。此时三峡区间和清江流域又在暴雨倾盆,宜昌站流量在猛增,隔河岩水位也在猛涨,这给室内忙碌的气氛增添了一分紧张。

各种数据很快接受完毕,接着预报员们依据这些数据,开始更紧张地汇总、分析、计算、会商,编制逐时报讯,赶制水情图表,绘测天气云图……整个室内全是埋头忙碌的身影,没有人出声,只有机声在轻响。有人开始从一些似乎反常的数据隐隐感到不安,但暂时还是隐隐,因为结果还没出来。

8时30分——以后长江委水文局很多同仁们都记得8月16日早上的这个时刻,以及和这个时刻连在一起的一位同事——预报处副处长程海云。

副处长此刻正在埋头做最受关注的沙市水位预测计算。蓦地,从他口中冒出了一句惊人之语:

“沙市水位这次肯定超过45米!”

所有的人都为之一震,接着都唰地一声站了起来。程海云之语给预报处带来的这阵惊愕,不亚于十天前分洪区听到转移令时的惊愕。不过湖北下达转移令后的这些天,长江委并没有像地方政府和群众那样紧张,因为他们心中有底:转移令还只是转移,并不就等于开闸分洪。他们最清楚随着多年来荆江大堤的不断加固,以及防汛抢险手段的提高,原定44.67这个分洪线,其实已不足为虑;但45米这个最后的分洪水位,则是荆江最后的红线,自然令他们谈虎色变!

12时:沉重的预报电传北京

程海云副处长一早这句惊人之语,立刻惊动了整个水文局。水文局局长季学武、副局长王俊、副总工程师金兴平等迅速齐聚预报处会商室,指挥预报处重新校核各地水雨情,仔细分析天气趋势,再推算各站水位、流量,务必就45米作出绝对准确的预报。

反复得来的信息再次证实:45米的预报是有依据的。

上午10时,根据上游来水量和三峡区间降水量综合分析,被视为中下游预报流量控制站的宜昌站第六次洪峰流量推算出来了:63000立方米/秒。这可是个非同小可的数字。

宜昌站第五次洪峰实测流量是62800立方米/秒,沙市水位44.84米。宜昌站流量和沙市站水位是直接联系在一起的,现在洪峰流量将增加200个单位,沙市水位当然要相应上涨。这还没考虑未来降雨和隔河岩泄洪两个因素的影响。

10时30分,副局长王俊迫不及待地抓起电话,先口头向长江委领导和长江防总汇报了沙市水位将突破45米的消息。

这时,隔河岩未来的泄洪流量的大小,成了确定沙市洪峰水位预报的关键。湖北省防指为此迅速与隔河岩联系,磋商未来24小时水库在204米校核水位下的泄洪调度计划。

但此调度计划必须先弄清此间水库的入库流量,这同样是个复杂的问题,省防指和隔河岩都一时无法向长江委这边回话。

时间不等人。汛情已经迫在眉睫。现在早一刻将沙市水位预报出去,决策机关和沿江军民就早一刻取得主动。还是这个程海云副处长,在迟迟没得到隔河岩信息的情况下,主动与水文局副总工程师葛守西一起,带领上游河段的几名预报员,凭着对清江上游来水的判断和前辈专家多年的经验,分别按隔河岩泄洪流量的几个档次,对沙市水位作具体计算。

11时,程海云们按当前隔河岩3000立方米/秒的泄洪流量,计算出沙市水位将达到45.05米。

11时20分,经对沿江天气趋势的反复分析,未来降雨预报出来了:未来24小时,三峡区间、清江流域、宜汉区间,以及汉江中下游、鄂东北等地均有中雨,部分地区有大到暴雨。这意味着形势将越来越严峻,人们的心由此更加抽紧。

11时30分,程海云们又以隔河岩分别按4000立方米/秒、5000立方米/秒的泄洪流量,计算出沙市洪峰水位将分别是45.10─45.15、45.15─45.20米。

一切都已明朗化了。为了慎重,在场的所有领导和专家又作了最后一次会商。最后的结论是:不得不认定程海云们的计算。

12时正,一份由水文局专家葛守西签名、领导王俊签发的沉甸甸的预报,正式用传真发往北京国家防总、武汉长江防总及湖北省防指。预报内容是:沙市第六次洪峰水位,极有可能达到45.20米!

当葛守西和王俊先后在众目睽睽下,为这个45.20米签上自己的大名时,他们握着钢笔的手都不由得在空中停顿了片刻。这可是长江有史以来从没有出现过的水位啊!大家都知道,这个水位预报发出去,立即会震惊北京、武汉。不过这些神奇的水文预报专家还不等于会预测国家和社会事件,他们当时还没有料到正是这个预报,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也引出了’98抗洪史册中最精彩、最壮丽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