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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8·16下午:在北京、北戴河、武汉之间

当前沙市最高水位:44.97米,超分洪水位;趋势:涨

北京:一小时立等6个回复——北戴河:北飞的“挑战者”又调头南飞——武汉:军委一号台呼叫广州军区司令

北京:一小时立等6个回复

中午向北京发出那份沉重的预报后,长江委水文局预报处又继续密切注视沿江水雨情。那些值了一通宵班本该要换班去稍事休息一下的人们,又和来接班的同志们一起继续投入紧张的工作。

预报发出一小时后,水文局预感到这第六次洪峰荆江可能要实施分洪,水文部门要有所准备。午后一时,水文局在预报处紧急召开了分洪区分洪后的行水测验和预报会议。

预报处向北京发出的预报终于有了强烈反应。下午4时,电话铃一阵骤响,原来是水利部信息中心一位孙副主任打来的。他传达了水利部部长钮茂生一个紧急指示:一个小时内向北京回复6个问题。这6个问题是:

1.沙市站第六次洪峰水位及其出现的时间;2.洪峰超过45米的持续时间;3.洪峰超过44.67米和45米时荆江河段的超额洪量;4.上游洪峰对监利、螺山、汉口等站的影响;5.预见期降雨预报及其对洪峰的影响;6.假如分洪,对荆江及中下游水位的影响。

一个小时要回复6个问题,又是如此复杂的问题,这在预报处、水文局、长江委都是从没有遇到过的。这6个问题明显透出一个重大信息:中央将以此对荆江是否实施分洪作出决策。

分秒必争,再次全体行动,预报处8·16一天中最紧张、也是最难忘的时刻来到了。

各地当前最新的水雨情和天气趋势信息,再一次向预报处汇集。各种机声再一次此起彼伏地响起,荧屏上的光标再一次急促地闪烁。上午编制预报时,一个最不确定的因素是隔河岩水库的泄洪量。下午隔河岩已开始按6000、7000立方米/秒逐步加大泄洪,准备加紧腾出库容后再用于拦洪错峰,葛洲坝水利枢纽也开始为下游实行错峰调度。预报处综合各种情况,加上隔河岩和葛洲坝的最新信息,紧张地开始了再一次的汇总、计算、分析。

一个小时的期限还没到,北京那头却等不及了。国家防总办公室、水利部信息中心的电话,频频响起。

各种计算的数字陆续出来了,最后全体人员集中起来进行了一次最紧张也是最慎重的会商。会商是每次预报中最后、也是最关键的环节,尤其是这次会商。因此在这次会商的分析判断中,人们使尽浑身解数,把所有的经验和才智都倾泻出来。这次会商,成了预报处一次大检阅。

综合预报处这次会商意见,水文局副总工程师葛守西作出了最后的分析结论:在目前上游来水和隔河岩下泄7000立方米/秒的条件下,沙市站将于17日8时出现洪峰水位45.

30米。超出45米的持续时间为22小时,超额洪量为2亿立方米。由于催促电话不断,副总工程师这个结论一作出就立即先口头电告国家防总办公室和水利部信息中心,这时时间是5时正,刚好是北京要求的一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以上结论正式形成文字,这就是长江委今年第13期《最新预报》。经水文局几位领导讨论认可后还是由副局长王俊签发,又经过长江委副总工程师陈雪英审阅,最后电传国家防总。

第13期《最新预报》的主要内容是:对今年长江第六次洪峰沙市站的洪峰水位及其出现时间、超过45米持续时间和超额洪量作出了正式确认;还对荆江在不分洪条件下,石首、监利、城陵矶、汉口等站的峰值作出预报;同时提出预见期内未来24小时每6小时时段的降雨量预报。这些内容的核心是:在考虑预见期降雨和隔河岩、葛洲坝错峰调度的情况下,沙市站的预报洪峰水位不会再增高,只会略有降低;45米的超额洪量有限;荆江分洪对降低石首至汉口各站最高水位的作用有限。这期预报的意义在于:明确指出了超额洪量不大,水位超过45米的持续时间不长,这将对国家防总是否实施分洪提供极其关键的决策依据。

北戴河:北飞的“挑战者”又调头南飞

南方长江的汛情日趋严峻的时候,北方松花江、嫩江的汛情已先频频告急。共和国大地上的这种南北夹击的局面,再次把党和国家的最高层领导推到日夜不安的境地。

这是8月16日下午的北戴河。温家宝副总理正在这里向江泽民总书记和朱基总理汇报松花江和嫩江的灾情,准备马上飞往那里。那架国家防总的小型专用飞机“挑战者”号已在北戴河作好起飞的准备,随同北飞的防总及水利部部分成员也已整装待命,只等副总理一登机,飞机就升空向北。

下午6时,湖北紧急报告:沙市水位已达44.95米,离最后的分洪线只差0.05米了,水位还在继续上涨!荆江即将处于万分危急的状态!

江泽民总书记、朱基总理当即决定:温家宝副总理一行取消北飞计划,改飞湖北荆州,立即赶赴荆江前线现场指挥迎战即将到来的大决战。

下午6时30分,总书记以中央军委主席的名义,向长江沿线所有抗洪部队发布命令:

全部上堤、严防死守、决战决胜,确保荆江大堤和长江干堤的安全。

同时,总书记又交代即将出发的温家宝副总理:对于荆江是否分洪,能不能考虑再看一下,再坚持一下,慎重决策。

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不到一个小时之内作出的这一连串反应,一方面显示着中央坚持“八七”会议关于严防死守、决战决胜方针的宏大气魄,一方面体现着中央对荆江分洪区这块土地的维系之情。再看一下、再坚持一下、慎重决策,这是对分洪区人民多么深沉的牵挂啊!

下午7时,正当温家宝副总理一行登机之时,湖北省省长蒋祝平从荆江前线直接给副总理打来电话,再一次报告荆江的严峻状态,要求中央迅速对是否分洪作出决策。副总理当即作了三点指示:一是再用“拉网”式的办法,把还在分洪区内的人全部清出去,要保证一个也不漏掉。二是作好分洪的一切准备,同意先炸开北闸防淤堤。三是到底分不分洪,必须等他到了再定。

下午7点多钟,“挑战者”起飞了。直到这时机组人员才知道:此行不是北飞,而是南飞,是飞向今年已经飞过几次的湖北荆州。

在’98抗洪斗争中,军方的信息往往比地方的信息传递得快。温家宝副总理一行的专机起飞不到一小时,早有一份从荆州军分区转来的军方传真件出现在荆州市分洪前指:

荆州军分区电话记录呈签

发话单位:省军区防办受话单位:分区防办

发话人:朱先锋受话人:陆智峰

时间:1998年8月16日19时35分至16日19时45分

内容:

温副总理上飞机前,给贾书记指示:1.迅速转移群众。2.同意先炸防淤堤。3.严防死守,紧急命令各部队和全体人员全部上堤,加强防守。4.隔河岩能否承担更大风险,请专家研究。

省防指王副省长决定:1.起草准备分洪命令,20时前一个人不能留,全部撤离。2.起草炸堤命令,启爆时间另定。3.向全省各防指发个命令,通报汛情,要求全体人员上堤,严防死守。

这份传真件一到达市分洪前指,又即刻传往北闸及分洪区各乡镇。一时间,温副总理已同意先炸防淤堤的消息,很快传遍分洪区前线。这使人们不得不相信:今晚开闸分洪,已成定局了。

武汉:军委一号台呼叫广州军区司令

正值温家宝副总理一行乘坐的“挑战者”飞赴荆州之时,早有一个军线电话从北戴河打到湖北省军区总机,声音清晰而又急迫:

“我是军委一号台话务员,军委首长找广州军区陶伯均司令员接电话。”

军委一号台的电话!这可不能有半点延误。省军区接线员赶紧把电话接到广州军区首长在湖北坐镇的临时指挥所。

临时指挥所广州军区司令员陶伯均上将桌上的专用电话随即骤响,他一把抓起话筒。

“我是军委一号台话务员,请陶司令员接电话。”

“我是陶伯均。”

对方话务员的声音随即消失,话筒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口音。司令员不觉一振:“啊,张副主席!”

这正是中央军委副主席张万年上将。

听说是张副主席打来的电话,指挥所内一片肃静。司令员更是神情庄重,只见他一手举着听筒,一手拿起桌上一支铅笔,口里在说:“张副主席,请你指示,我记着呢……”

在场的人虽听不到听筒里军委首长的声音,但听得见司令员手里握着的铅笔在纸上唰唰直响。

几分钟后,司令员放下话筒和铅笔,迫不及待地说:“请史政委来。”

“我在这里呢。”早在司令员刚开始接电话时,广州军区政治委员史玉孝上将就轻轻来到了他身后。

司令员递给政委这张他亲手接听的电话记录,政委看罢也立刻显出十分庄重的神情,因为这是一份非同一般的电话记录:

张副主席传达江主席命令:今晚部队全部上堤。要军民团结,死守决战,务必全胜。

军委要求:部队所有领导干部特别是各级主官,要全部上堤。对部队要进行紧急动员,做好充分准备,一声令下,立即行动。

司令员还告诉政委:张副主席已口头任命他这位广州军区司令为长江抗洪部队总指挥;已将两湖所有海陆空部队及武警,交他们广州军区指挥。张副主席最后特别叮嘱:

温家宝副总理受江主席和朱总理委托,很快就要赶到荆州,具体任务向温副总理领受。

司令政委交换了一下意见,决定立即用军中电报向部队传达江主席命令。军区作战部长早已握笔站在战区两位最高主官面前,司令向他口述了江主席命令,政委代表军区作了几点要求。

当电波从武汉飞向长江沿线陆海空三军和武警的所有抗洪部队时,临危受命的广州军区司令和政委,已双双登上他们的越野指挥车,向着荆州前线飞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