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所说乃是实话,他和李伯皆是袁府出身,对于酒的认知自然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所能比拟的。
即便如今处境不佳,但没有影响到二人的品位。
就像李伯,吃酒只吃城外那寡妇家的酒。
徐文爵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不自觉的扫到了坐在柜台后面的李伯身上。
“恩?此人怎么有些许的熟悉?”徐文爵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头,在那老者的身上,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细微,不可查证。
徐文爵摇摇头,徐府是大明的国公府,地位崇高,一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前来拜访,兴许只是面善在哪里见过罢了。
紧接着,他看到了当归酒肆对面的阳春面馆,此时面馆处于低流量时期,客人并不算多。但是即便如此,他依旧看到那一张绝美的容颜在面馆里忙前忙后。
“当真有绝世姿色”徐文爵心里不得不说一句实话,饶是他曾经见过无数的美女,此人的姿色绝对可以排到前三。
李青的余光看到了徐文爵的举动,心中一下子了然。
自从阳春面馆开业以来,当归酒肆的生意也好了几分。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新增的客人都是前来打听阳春面馆的相关消息的。
这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年,恐怕也是如此。
“小儿,我且问你,你们这当归酒肆在此地有多少年了?”徐文爵不想一上来就暴露自己的目的,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李青笑了笑,道:“回客官,自从我和李伯从关外逃难到此地就开始开设这一间酒馆,迄今为止,已经有七年了”
“恩?”徐文爵的精神一震。
“你们是七年前从关外逃难进来的?”徐文爵当真有些震惊,他从未去过关外,但是对于关外的惨烈景象也听人说起过。
金人所过之处,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我大明曾经在关外设置卫所,用以统御山海关以外的地区。然而金人崛起之后,大明节节败退,所有关外的土地都丧失殆尽。我想问一问你,七年前的关外,是何种光景?”
徐家乃是大明的国公,纵然成祖靖难时徐家遭受重大打击,一分为二,但是终究是延续下来了。徐家人的心里有一股热血,有一股战场杀敌的意志。
他知道,七年前这小娃子才几岁,但是这么多年中,他一定听那个老者说起。
“屠刀所向,寸草不生”李青的眼中攀上几丝血丝,拳头也不自觉的攥起。
他没有说瞎话,纵然那时不过八岁,但是他曾经追随父亲到过关外,见过那一个一个被屠灭的村庄、城市。
“若是都师不死,金人何敢放肆?”徐文爵的手掌拍在桌子上,大力让桌上的酒壶来回晃荡,若不是李青眼疾手快,这一壶酒就要摔碎在地上了。
“每一个时代都会从兴起到繁华,从繁华到落幕。强如大秦皇朝、大汉皇朝、大唐王朝依旧淹没在历史的尘埃当中,大明王朝,恐怕也不会例外吧”李青轻叹一口气。
他的话让徐文爵浑身一震,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小斯,这酒肆中的下人竟然能够说出这种话,不敢相信。
就是南京国子监里面的那些监生,恐怕都没有这种认识吧。
“倒是我落了下乘了”徐文爵一口饮尽杯中酒。
“小二,当归酒肆对面的阳春面馆,不知道你了解多少?”徐文爵不再纠结于帝国,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对面的酒肆上。
那一道雪白的身影就像是一道亮丽的风景,把糟坊巷的所有目光都吸引过去。
“客官你说的是她啊,我曾去过阳春面馆帮忙,也算是有过眼福”李青笑呵呵的说道。
徐文爵却是不会想到,他所说的帮忙,其实是和城南地下势力的翻脸。
徐文爵点点头,若是自己,美人有难,自己也会义不容辞的前去帮忙。
“不知道其姿色、人品如何?”徐文爵再次问道。
“在金陵城,皆是顶级,就是放到天下,恐怕也无几人可以相争”李青说了一句实话,起码根据他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是这样的。
徐文爵的眼睛亮起来,但是他却没有什么举动。
甚至,徐文爵都没有踏进过阳春面馆半步。
他就每日中午带着自己的小斯来此地饮上两个时辰的女儿红,默默的看着阳春面馆中的身影,时辰到了自己就离开。
李青有些读不懂。
第七日的时候,李青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客官,你这样能看出什么来?”他和徐文爵已经十分熟悉,故而问道。
徐文爵笑笑道:“你只管做你的生意,不要管我,这种美人,在接近之前,应该有细致的观察”
我看是偷窥吧,李青心里默念。
少顷,一辆马车缓缓的进入糟坊巷中,这马车通体漆黑,浑身散发着一股让人压抑的气息。在马车的一根竹筒上,插着一杆东厂的黑色大旗。
东厂的人!
路上的行人见到这种光景,哪里敢放肆,纷纷让开道路。
马车在当归酒肆面前停下。
“你可是李青?”一个冷峻的中年男子身穿东厂制服,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冷意。
“不错,我就是李青”李青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东厂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难道,是赵大人那边的事情?
果然,接下来这番子的一句话印证了李青的想法。
“东厂赵大人有请,清立即上车”那男子说完,也不管李青是否回答,就转身回到车驾上。
他知道,无论这酒肆中的下人想不想去,他都必须要去,东厂的邀请,没人敢拒绝。
东厂赵大人?李青的心底闪过一丝疑惑,东厂的赵大人怎么会找自己呢?
徐文爵也皱了皱眉头,神色间还有些震惊,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小小的酒肆当中的小斯,竟然和东厂也有瓜葛。
难道他是东厂的眼线?
徐文爵的眼眸冷了下来。
“回头查一查这一家酒肆,有古怪”徐文爵朝着自己的小斯吩咐道。
李青思索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虽然心中抗拒,但是也不得不和东厂的番子一起离去。
出了糟坊巷,这马车朝着东厂的卫所而去。
拐过无数的街道之后,马车才慢了下来。
李青坐在马车上,透过车上的一丝缝隙看见了外面的景象,一栋黑色的建筑宛若一座庞大的山岳矗立着,这建筑中间是一栋巨大的正堂,在正堂的两边分别有两个偏厅,后面的一片的建筑群。
“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这正堂应该是掌刑千户,两边的偏厅应该是理刑百户,只是千户之下应该有数个百户才是,怎么这两个个百户要特别突出?”
李青心中疑惑。
门口一块巨大的牌匾悬挂在正上面,上书东缉事厂。
东厂的戒备很森严,在门口有数十人守卫,进入其中,也是一重一重的守卫,这些守卫都是修士,身上有一股庞大的杀气,让人心中生出惧意。
想要闯进东厂,或者从东厂内杀出来,简直难如登天。
马车穿过重重戒备,终于在正堂门外停下来。
少顷,李青跟随那人进入宽阔的正堂当中,正堂全是漆黑如墨,就像东厂的办事风格一样。
很压抑!
李青的心底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赵大人绝对不可能是千户,至多也就是百户,若是百户找自己,为何要在千户大人的地盘上呢?
李青一转头,带自己进来的那人已经消失无踪。
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缓缓燃烧的红烛在流尽了自己的最后一滴泪水,大堂内很是昏暗,压抑的让喘不过气来。
那一股不安的感觉在李青的心里慢慢的膨胀,眼看就要到达一个边界。
“不好,上当了”李青瞳孔一缩,全身上下流过一阵冷汗,来不及多想,他急速朝着门外冲去。
但是,一切都晚了!
“何人敢擅闯正堂,来人,给我拿下!”一声暴喝自后堂响起,只见数十道黑色的人影迅速飞出。
这些人影都是修士,最低也是开穴境界的修为!他们身上杀气逼人,仿佛曾就能够屠杀过千人万人一样。
反抗就是找死!
李青很明智的没有反抗,几乎只是在几个呼吸之间,他就完全失去了自由。
紧接着,一个身影自后堂缓缓的走了出来,这身影身穿东厂的服饰,但是这服饰又和一般的番子有所不同。他腰间有配刀,身上流露出一股逼人的气势。
掌刑千户!
这分明的千户的服饰!
李青的心都快嗓子眼了,自己居然跟着那人进了千户的正堂!
这不是找死吗?
果然,那千户的眼睛极其不善,他目光冰冷的看着李青,就像是看着一个找死的小羔羊。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东厂”那千户坐在正堂上的太师椅上,目光冰冷的看着李青。
已经有多少年没人敢闯进东厂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似乎很是期待。
李青心里一冷,自知是被人设计,但是面对千户的垂问,他此时不得不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