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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佻天之功为己力者难

【名言】

姚天之功以为己力,不亦难乎?佻天不祥,乘人不义,不祥则天弃之,不义则民叛之。

——《周语中·单襄公论郁至佻天之功》

【要义】

佻(tiao),偷、盗取。乘人,指凌驾、超越别人。这段话的意思是:邵至贪天的功劳,并把其归于自己,不吉利;欺凌别人,盖过别人,不符合道义。不吉祥,天就会抛弃他;不合道义,人民就会背叛他。

周简王十一年(前575年),晋国在鄢陵之战中大胜楚国。晋厉公派邵至向周天子报捷,邵至乘机在周朝廷上自吹自擂,认为自己的才能超越晋国的其他七卿,所以奏请周天子任命他为正卿,执晋国国政。针对邵至的谬论和野心,周大夫单襄公进行了驳斥和揭露。

中国有句古语说:“满招损,谦受益。”这个道理很浅显,但确有许多人在这上面栽了跟头,而且,骄傲自负往往是有成就的人容易犯的一个通病。这看起来有点奇怪,聪明、有才能、有成就的人怎么会在这种小事情上犯错误呢?事实上这是很合理的,因为凡骄傲自负者往往都有一定的资本,如邵至带晋军打了胜仗等。所以他们往往不能正确的看待自己,认为自己具有别人所不具有的能力,从而忘记了很多基本的原则,甚至为了炫耀自己的才能以凌驾于别人之上而贪天之功,以为己力。这样做往往为以后的悲剧埋下伏笔,如邵至就自以为才能超越了其他七卿而目空一切,最终却被晋厉公所杀,走向了反面。其实,越是聪明、有才能的人越要注意谨慎二字,如智慧化身的诸葛亮就很有自知之明,从不故步自封,而是牢记谨慎二字,严以律己,不断进取,这样才使他不断地从一个成功走向另一个成功。

【故事】

晋国在鄢陵打败了楚国,派邵至向周王报喜。在举行告庆的礼节以前,王叔简公请邵至饮酒,宴饮时互赠的礼品都很优厚,席间谈笑风生,气氛融洽。

第二天,王叔在朝廷上称赞了邵至。同时,邵至见到了邵公并和他谈了话。

邵公在上朝时,把谈话内容告诉单襄公说:“王叔赞誉邵至,认为他一定能够在晋国掌权,他掌权,一定能够大大地得到诸侯的拥戴,因此劝在朝的各位公卿一定要说动晋侯提拔邵至为上卿,以便在晋国建立同党,互相支援。现在邵至会见我,他认为晋国战胜楚国,实在是出于他的谋划。

他说:‘如果不是有我在,晋国就不会跟楚作战了!楚国有五个必败的原因,晋国却不晓得见机行事,我就硬逼着他们开战。楚国背弃盟约,这是它必败的第一个原因;楚王威德不够而用土地贿赂诸侯,使它们追随自己,这是第二个;把壮年的优秀人才申叔时弃而不用,却用幼弱的司马子反,这是第三个;使子囊做卿士,却又不采纳他的意见,这是第四个;东夷和郑国追随楚国作战,又各自为政,军令不一,这是第五个。楚国背盟,罪不在晋,晋国的行为深得民心。晋国的上、中、下三军以及新军的主帅,战斗力很强,部队纪律严明,诸侯归附。我们有五个必胜的原因:楚国背盟,晋国理直气壮,这是一;晋得民心,楚失民心,这是二;将帅刚强,富有抗击力,这是三;部队齐整,步调一致,这是四;诸侯间团结和睦,这是五。五胜中只要有一胜就够用了,何况以五胜而伐五败!如此还要躲着敌人,真不能算作人!这一仗不能不打。栾书、范士燮不想出战,我硬要他们打。这一仗打胜了,当然是我的功劳啊。再说战斗时,我也有三大功劳:勇猛,有礼貌,以仁爱为根本。我三次挫败楚军,这是勇;看到楚君一定下车急行,这是礼;虽然可以俘虏郑伯,而我有意放走了他,这是仁。像我这样的人去主持晋国的政事,楚国、越国一定会来朝见。”

“我说:‘你尽管是一个有贤才的人,但是晋国提拔正卿,不能没有一个次序,我恐怕主政的事一下子还轮不到你。’他对我说:‘哪有什么次序?从前苟林父从下军的辅佐(第六位)升到正卿,主持政事;赵盾不是主帅,没有军功,从中军之佐(第二位)升为正卿;现在的栾伯就是从下军主帅即第五位的卿升为正卿。这三个人都是越级任用,加上我共四个人,我的才能只有超过而没有不及他们的地方,要是我从新军之佐第八位升为正卿,不也可以吗?我一定得设法达到目的。’这是他说的话,您以为怎么样?”

单襄公说:“人们有一句话说:‘刀架在脖子上还不知死之将至。’这大概是说邵至吧!德才兼备的人是不夸耀自己的,倒不是因为谦虚,而是讨厌用自夸来抹煞别人。这个人(指邵至)一心想超越他上面的人,他的才德却不足以盖过别人;如果爬到了别人的头上,那他对下面的压迫就更加厉害。所以圣人以谦让为贵。而且谚语说:‘野兽憎恨捕捉它的网子,百姓憎恨压迫他们的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尚书》上说:‘对待老百姓只可以亲近恩抚,而不能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诗经·大雅·旱麓》上说:‘和悦近人的君子,以礼求福,不走歪门邪道。’以礼说来,同等地位的人也一定要再三谦让。这说明圣明的人懂得人民是不可侮的。所以统治天下的人,一定要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前面,然后才能受到庇荫,得到长远的福利。现在邵至的位置在七人之下,而想爬到七人的头去,这是强求盖过七人,将必遭到七个人的怨恨。怨在小民,尚且不能忍受,何况国家的大臣呢!他将凭什么去对付这些人的反对?”

“晋国打败楚国,这是上天对楚国有所厌恶,所以用打败仗来警告它。但是邵至却贪天的功劳,并把其归于自己,不吉利;欺凌别人,盖过别人,不符合道义。不吉祥,天就会抛弃他;不合道义,人民就会背叛他。再说,邵至何尝有三件大功呢?他所吹嘘的仁、礼、勇,都是人民的所为和作战将士的功劳。为国效力不怕牺牲叫做勇;奉行正义,顺守法则叫做礼;蓄义积德,扩大功业叫做仁。用奸诈去行仁,是类似偷盗的卑鄙行为;用奸诈去尽礼(指见楚王必下而趋事),是一种可耻的卑鄙事情;用奸诈以表示勇敢是一种可耻的叛国行径,战争、以彻底消灭敌人为上策;和睦相处,以遵循道义为要事。所以指挥战争,要求果敢刚毅;制定朝纲,要有条不紊,不越爵授官,政令才有成效;舍弃了战争时应有的果毅,去行那些无谓的仪容(指见楚君下趋),这是可耻的行径;背叛本国,私放郑伯,讨好敌人,这是盗取虚名,有三种奸诈的行为而要求替代在他之上的人升为正卿,他主持国政的距离太遥远了。照我看来,邵至是刀架在脖子上,死到临头,不会长久了。即使我们的王叔简公,恐怕也要受到牵连,难免于难。《尚书·泰誓》说:.人民所希望的,上天一定会满足它。’王叔简公既然跟邵至要好,能不命运相同、祸福相从吗?”

邵至回到晋国,第二年,就被晋厉公诛杀。此后,王叔简公与伯舆争夺政权,王叔斗他不过,只好逃奔到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