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洪宪宫闱秘史演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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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帝制取消后之官闱艳史(3)

时帝制功臣已鹄立丹墀下,肃候久矣。此际袁宿酒半醒,闻三呼万岁之声震耳,急启朦胧睡眼观之,见诸臣罗拜已前。及自顾周身,已易帝服,诧为异事。然己既南面而坐,众臣又北面而朝,亦万难拒却,惟有受之而已。事后始悉,乃洪妃所为,此以前趣史也。迨帝制取消后,袁懊依之余,命将所制之冠冕衮裳,一律妥为保存之。诸妃悉窃取冠服上之珠钻,平均他润。

闻极大之东珠盖为洪妃所有,袁毫无所知也。及死后,于夫人与克定曾检查是项物品,然已不翼而飞矣,知为他人盗去。顾仓猝间,竟无从彻底查究云。

陈将军之夫人与洪妃

四川将军陈宦,事事效忠于袁,袁亦以腹心干城倚畀之。

一旦独立,殊出袁意料之外。闻陈氏脱离中央政府之电音到京时,袁适与其最宠爱之第十五妾翠嫒共桌晚餐。闻兹警耗,怒发如雷,竞掀掷杯盎,致击伤翠媛之面部,鲜血进流。婢仆趋至,见翠媛状,忙迫问,取创伤药至,敷之。又出白方巾一具,为之包裹。袁犹余怒未息,见之,叱曰:“吾末死,尔曹即以白布缠其首。然则将藉此诅咒我耶?”于是觅木梃痛殴之。婢仆咸遭鞭挞。挞已,袁释之出,命人拘陈宦之夫人至。初,陈之夫人曾为于后之假女,为人极笃实,以故于后甚爱之。夫人与陈素不浃洽。陈任川省将军,竟未挈之任所。随行者仅三数姬妾而己。夫人独居无俚,恒人宫谒见于后。有时竟数日始返,率以为常。比际袁因其夫背己,竟迁怒于夫人焉。时夫人尚未知陈之独立事也。闻宫中有人召己,以为有他事,亟命驾往,甫至,即有侍从迓之人。见袁箕踞高坐,面含愤疾之色,遽叱曰:“汝知二庵事乎?”夫人曰:“不知。”袁曰:“渠己与西南各省之革党,取同一态度矣。”夫人惊讶无所措,嗫嚅曰:“渠受恩深重,当不出此。或传闻之误耶。”袁不俟其词毕,亟掷一纸下,唶曰:“汝尚为汝夫辩护乎?今渠之电文在此,盍视之。”夫人不敢声。袁又曰:“渠不独立于我改元洪宪之时,而竟独立于我取消帝制之后,吾不知其命意何在。岂并吾民国耳首之位置,而亦不承认耶?夫使他人与我反抗,吾初不之怪。惟汝夫之功名富贵,均出自吾拔擢,今竟宣布独立,吾万不能曲恕。吾恨不手刃之,始泄胸中积忿。顾彼远在数千里以外,吾安得致彼于吾前。今惟有以汝为质。汝发电至川,使彼即日来京。否则彼一日不来,汝一日不得释重负。”乃不容置辩,命系夫人于别室,使人逻守之。夫人要于后为己缓颊。

于后素知袁与己感情极恶,恐不克有济,阴使其丐于洪妃,洪妃可其请。命亟释之归。监者恐受重谴,弗敢应命。洪妃曰:“倘万岁爷询及,吾自有词答彼也。”监者曰:“诺。”明日,洪妃径白诸袁,袁怒曰:“汝敢破坏吾法令乎?”洪妃曰:“妾闻古者罪不及妻孥,即使陛下晋位为帝,为当遵此古训。况今兹仍为民主国元首乎?且夫人素不得陈将军之欢心,彼之独立,夫人乌得与闻。况其所居,又天各一方乎?陛下以为锢其妇而牵制其夫,妾则谓陈将军闻陛下将治其妇之罪,方且感激不逞。何者?盖彼日盼妇死也。陛下奈何不之察乎?”袁闻是语,意始释然。

第七章 袁帝升遐后之宫闱艳史(附染疾及弥留时致疾之原因及诸妃子女侍疾之轶闻)

着者曰,相传袁世凯之疾甚复杂,或云尿毒,或云屎毒,或云痔漏,或云精神委竭,或云精髓枯槁。坐是种种原因,以致医药无灵,一病不起。嗟乎!此尚非根本之论也。实则以称帝不成,中外指摘而迫责之。彼内疚神明,外惭清议,而羞愧愤恨怨怒忧虑之心理,环生迭起。夫使其民国元首之资格,我国民犹肯降心承认焉,拥戴焉。袁氏达人,或可。作退一步想,则皇帝大宝,虽不能如愿以偿,而总统位置尚得把持勿失,彼必将自宽自慰,自解自叹,夫亦可以不至于死矣。特无如不做美之国民,日日以退位之函电,交相逼迫,不达解除元首职权之目的不止。当此之际,袁氏既羞且愧,既愤且恨,既怨且怒,既忧且虑之观念无晷刻不交战于方寸中。若曰退位,恐贻天下万世之讪笑;不退位,必酿穷年累月之兵祸,而于是心病生矣。

夫心为身之主,心果常存乎疹疾,则身病之来,如乡斯应。所谓尿毒也,屎毒也,痔漏也,精神委竭也,精髓枯槁也,自无不相逼而来。昔人云“心病由来没药医,身病都因心病起”,即此之谓也。是故观于袁氏之因愤而病,因病而死,论其远因,则在帝制不成;究其近因,则在总统难保,得不谓之确切,不移之论断乎哉!非袁氏之因愤而病,因病而死之种种遗闻轶事,亦颇有可纪之价值。吾今择其极有趣之事数则,而泚笔志之,想亦阅者诸君所乐闻乎!

当袁忽抱尿毒之疾,其始不甚痛苦。及四川将军陈宦宣布独立之警电至京,适足为袁之催命符,由是症转加剧。先是袁膺此病,延医诊视,殊无效果。嗣某巨公推荐前御医陈医士入京治疾,谓尿毒由脏腑所出,其蕴蓄已久,一旦爆发为势甚烈,恐非药石所能奏绩。惟有一治标之策,每届溲溺后,须以生人之口吮咂之,以祛其毒,及久或有微效。顾兹事极污秽,非媵妾辈莫能承斯乏,袁乃指定第十三、十四、十五三妾分任其役。

三妾无可推诿,勉从之。其法于未吮咂之前,先以清水麻油嗽口,以清口中之热。所事既藏,复以清水嗽之,以去袁氏下体之毒液。然当吮咂时,袁必痛彻于心,呻吟不置。三妾或有因此而遭鞭挞者。约月余,果稍瘳。未几,陈宦独立电音至,袁焦灼万状,尿毒又发,较前尤甚,遂永无起色矣。

袁病于尿毒之外,又患屎毒。凡届饭餐食后,辄腹痛,欲大解。初则下浊物如泥,继即便血。延医院西医诊视,谓其脏腑有毒。啖以药水稍愈,不数日旧疾又作,且剧。袁曰:“西医误我也。”于是另聘华医治之,华医谓是症乃尿毒所蔓延,欲塞其流宜先清其源,仍当从治尿毒入手。袁颇然其说,诊数日,尿毒虽渐痊,而尿道则痛不可遏。欲有所遗,而又空无一物,与所谓痢疾者无异。一日,袁午眠,甫起,腹如箭攒,亟令人扶掖之如厕按北方大小便皆至厕所,甫蹲而坐忽头眩耳鸣,已而昏无所知,竟坠入厕中。侍从亟援之起,则遍体皆污垢,臭不可近。诸妃咸掩鼻而避之,惟其第八妃乐氏不嫌腌躜,为之洗濯,更易衫裤。袁抚乐氏之臂长叹曰:“汝平昔沈默寡言,卒能任劳怨不辞,今而知汝之心矣。”乐氏泣而颔之,由此袁即宿于乐氏之室,与诸妃足迹稍疏。语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殆袁氏之谓欤,信然。

相传袁于少壮时,除多蓄姬妾外,又喜沉溺勾阑中,曾染有梅毒,深入骨髓,以体质健全,迄未暴发。兹值晚岁颓唐,以故从前遗毒一发难收。其始仅滋延于下部,及其既也,则发际与眼耳口鼻之间,有猩红点颗呈露,而唇舌浮肿,口角流涎,其腥臭殆不可相迩。且餐饮时下咽维艰,虽以匙灌之,亦难入口。乐氏悯其痛苦,因思得一策,衔羹汤于口,就袁吻度而饮之,得以稍杀其饥馁。然乐氏为余毒传染,无何亦抱沈疴,顾犹强自振作精神,给役不离袁之左右。袁知其染恙,诫以从事休息,乐氏泣曰:“天下可无妾,不可无公。妾今小有不适,设不亲侍陛下,孰肯承斯乏者,故妾一息尚存,卒不忍卸兹责任也”。袁为之泪下。

当袁氏病笃时,其诸子咸至榻前请安问疾。见其委伏状,无不为之掩面痛哭,惟太子克定则淡然置之,似不甚经意者。

众皆訾议其太忍,而克文尤怒不可耐,因以冷语讥之曰:“兄知父病何自起乎?”克定答以“不知。”克文狞笑曰:“兄实祸始也。”克定叩其说,克文曰:“父之帝制自为,脱非兄有以怂恿而敦促之者,父安得积极进行?今所事失败,父以愤怨之故,致膺是疾。兄不引以自咎,已属非是,而犹亲父病决无痛痒相关,宁无丝毫骨肉情耶?弟窃有所不解。揣兄意旨畴昔帝制热度正炽时,兄不惜出死力为父指臂之助者,以挟有青宫之希望耳。兹取消帝制,兄之希望断绝,亦遂置父病于不顾。

兄真忍人哉!弟为反对帝制之一分子,论父之当日所为,弟实不敢表示其赞同。论父之今日抱病,弟亦乌忍凉薄其天性。何者。大义亲情,弟盖觑得分明也。”克定聆其语隐含讽刺,不觉恼羞成怒,与克文大起龃龉,几有跃跃用武之状。袁于睡梦中惊醒,哂曰:“吾尚有一口气在,汝二人将启阋墙之衅耶!

“语至此,喘咳不止。克定睹父状,意良不忍,亟伏地认过不遑,袁挥手令之退。

袁氏诸妾除乐氏外,余则无不性情狡狯与语言柔媚,惟于夫人则天性浑厚,事事率真,决无丝毫权术。然袁氏与之感情上素不浃洽,盖以其性质与己不合故也。实则于夫人对于袁氏,在在极端关注,即以袁膺重疾一事而论,于夫人有可钦可敬之一段历史在焉。当袁患尿毒症而后,于夫人表面上虽不至榻前存问因失和故与袁不共一语,而背地以眼泪洗面实非一日。

于夫人固佞佛,每届夜分,必于供设之神像前顶礼膜拜,祈神呵护。并愿减己之寿数,以假袁之天年。是固愚夫愚妇迷信使然,然即此足证其真诚也。及闻袁病将不起,于夫人乃到臂上肉,置药中以疗之。不料创痕既深且巨,竞晕然倒地而缰。适为婢女所见,招二三侪辈,舁之于榻—上,觅药敷裹。所事甫毕,于夫人始微苏,知事已泄,诫婢女严守秘密,勿为外人道,婢诺之。已而患处溃烂,时流脓血,痛不可忍。昼夜呻吟。婢女等劝其延医治之,于夫人曰:“否。脱延医者,则必为他人所知”。以故数月间卒未恢复原状,迨袁死后,众始知其到臂事,就而询之。于夫人犹指天誓日坚不承认云。

袁病重时,凡各省之电文及公牍,犹欲寓目,无论大小事体,彼必亲自批答。命诸妃扶掖己欹坐榻上,置纸墨文具于旁,且阅且批,运笔极速。至疑难问题,则闭目凝思,半晌始克着笔,其状至苶惫。诸妃见其不辞劳瘁,请于袁拟使克定暂代拆代行,袁虽许可,然克定所拟之稿,必经袁阅视,始发交政事堂。偶有不妥善之点,袁必改易之。又不忘南方民党之行动,每日必阅各埠报纸数十种,凡有与己反对之论调,袁见之则捶床大骂不止,甚至因积忿过度而昏无所知者。诸妃思得一策,择沪上言论较为纯正之报章,发交印铸局,重行排印。而以民党机关报于某日为官厅勒令停版拘孥主笔之新闻参入其中,印成予之观。袁见而乐甚,即大笑拍掌曰:“封得好,封得好。

“彼盖信以为实也。如是者三数日,所谓反对之报纸竟无一种入其目矣。旋袁以此事颇费目力,传喻以后凡有报章呈览,悉令忆秦楼择其紧要者,念给己听。忆秦楼每晨仅诵上海亚细亚报一种,以塞责云。

先是袁氏筹备帝制也,听信梁士诒之言,将中交两银行现款任意提用,又滥发纸币无算。至取消帝制后,恐人民知其底蕴,相率兑现则无款可以应付,遂有饬内阁发停止兑现之令,致惹起全国经济界之一大恐慌,于是各省纷纷反对。当袁与梁士诒磋商此事时,袁之诸妃及子女各有该两行钞票或十数万、数十万不等。闻是耗,亟悉数使侍从往该行持兑,因为数不资,该两行一时无从措此大宗巨款,因与侍从婉言商榷,请宽以时日,当可分期照兑。侍从不可,诡言袁立需现资应用,脱迟延,恐干未便。两行长不得已,遂罗掘一空,尚未能符数。又向各钱肆挪借以足之,侍从满载而去。越日而停止兑现之阁令下矣。

该两行长始悉宫中亟于搜罗现金之原因也。时两种纸币价格日渐低落,其诸子又以廉值收买,持赴该两行,挟其势力,勒令给付。行长弗敢违抗,勉强应命。某外报曾着一滑稽之评论,谓中交两行不啻为袁家之外府,又为其大小帐房云云,亦可谓谑而虐矣。

又闻袁病时肝火上升,以致性情非常卞急垂泪。凡侍从婢仆及给役人等,苟稍不称旨,动辄出言訾骂之。不足,即施以鞭箠。然亦间有适逢其怒而竟以白刃相加者。一日袁欲食稀糜,命疱人制之。疱人以其急需待啜,仓猝应命。致稀糜中之米质,微觉生硬,盖炉火尚未功深也,袁食之怒,而掷盎于地,立召疱人至,命二三侍从褫其衣,缚其肢体,取木挺笞臀无算。血肉横飞,渐次至骨,犹不辍刑。疱人骤经忧楚,几不知犯何项罪戾,又不敢直接诘质,第高呼“冤枉”不止。袁愈怒,叱曰:“汝将以不熟之食致我生命耶?吾必致汝于死地!”谓侍从曰:“不笞彼至死勿止也”!侍从睹庖人腿骨几折,昏晕已失知觉,意良不忍,瞷袁与他人语,即停刑而立。袁不闻木肉相搏声,叱问胡为不遵己语。侍从诡言曰:“渠半晌无哀呼号泣音,竟殆已毙矣。”袁欲使人验视,忽庖人呻吟不置,袁狞笑曰:“汝何绐我之甚,岂受彼重贿耶!今若此,杀无赦。”亟另呼一侍从至。立戳用刑者于阶下,并断庖人之首。命舁往效外藁葬之。其暴虐有如此者。按袁平时对于服役人等,极和易。

虽小有过失,从不以厉色相加。今兹顿改故态,知之者谓其反常,盖反常之人将不久于人世也。未几,袁死,果应其言。

一日袁忽欲食松江鲈鱼,命庖人制之。佐食顾鲈鱼为南方出产,地隔数千里,仓猝间如何措置?因请于袁,电浙江将军朱瑞,使其派员采办赍送至京。朱奉是命令,急购数百头装载冰桶中,使其副官某,星夜首途,由浙而沪而宁,转津浦车北上,贡诸袁。袁命厨下烹调,食之极赞其味美,餐未竟,腹忽痛,已而吐泻如注。延医治疾,投以药饵始止。袁所谓味美之鲈鱼,乃屏而弗御,其余则为诸妃及子女分啖之。而所患之症,亦与袁同。袁知有异,召医士考验,据云鱼中含有毒质。袁疑卖送之副官某,受党人运动,潜以毒物置其中,希图戕己生命。

乃一面电告朱瑞,一面饬拘某,交步军统领衙门执法处,严加讯鞠。迭次以刑求之,某坚不承认,旋得朱瑞覆音,谓与副官某相知有素,顾以身家性命担保,必其无他。袁徇朱请命,释某返浙。嗣闻某确系民党中坚分子,其投效朱瑞,盖将别有图谋。特以表面上极端纯谨,故能博朱之信任,此次解送鲈鱼人京,潜以哥鲁方药水,浸入冰桶内。惜药液为冰所融化,不甚猛烈,故未克死袁也。又一说,某赍鱼贡袁时,有党人伪饰商民状与某同车,乘其不备,置毒物于桶中,副官某实不知也。

二说未知孰是,姑并志之以资研究焉。

袁氏初膺疾也,以不信西医故,乃多延最有名之华医,为之悉心调治。然技艺既极不同,而意见又复各别,每诊一次,各医士必因讨论病源,拟酌方剂,互相争执,转令袁氏无所适从。时洪妃忽异想天开,请于袁不如以诸医士所拟之方,祈神选择。其法先于净室中设一神坛,焚香燃烛对天祷祝毕,然后以诸方搓揉成团,置之空盒中。用牙箸钳之,宛似求卜者拈阄以决疑焉。袁信其计之善,命洪妃经办此事,不料所拈之方与袁氏病症则大相悬殊也。先是袁疾笃时,遂抱病急滥投医之主义,因悬赏国中凡精于岐黄之术者,无论夙负盛名与否,皆可学毛遂之自荐。如治疾有效,立以万元为酬资,众利其金,遂趋之若鹜。有某甲者,向以教授蒙童为业,曾学得几位草头方,即诩诩然自命为卢扁。闻袁悬赏求医,某居然应征入诊,乃开一文不对题之方而去。兹洪妃祈神所赐之方,即某之手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