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台上谈玄论道，晁衡正襟危坐片刻，腹下憋涨不已，忍耐片刻，悄悄起身到堂外茅厕。方便完毕全身轻松，只见雪夜之下四周依稀看得清，大雪之中红梅怒放，晁衡情不自禁步入梅林赏雪。
晁衡本名左吴，乃淮南八俊之一，出身淮南士族之家。左吴之父左进亭好游名山大川，豪侠任性，后与名噪一时的“江淮大侠”朱安世结拜为异姓兄弟。谁知这朱安世空负侠名，却是一个好色成性的恶徒，竟然奸杀淮南名妓莫丽华。莫丽华虽为歌妓却是一个大善心人，在淮南水患之际曾倾囊捐助灾民。莫丽华不仅貌美如仙又有如此轻财济世之心，官场士绅无不称颂。朱安世奸杀莫丽华，恶行败露，江湖黑白两道、官府皂隶纷纷追杀。
左父颇为后悔，谁知朱安世竟然雨夜来访，跪求收留。左父严词拒绝，但念于旧情给予钱财令其自谋生路。朱安世当即杀死左父，挖心剖腹，又杀死左吴一家二十余口。幸亏左吴母亲卞氏携一对儿女隐匿于密室幸存。
母亲卞氏操持祖业赖以养育兄妹。卞氏严厉教训儿子不得结交江湖游侠，一心读书。卞氏教导有方，辛苦十数载，兄妹二人长大成人。晁衡谨记母亲教诲，绝耳不问江湖是非，埋首书卷。晁衡十岁便熟读四书五经，十二岁便是淮南神童，十八岁出外游学，向江左名士张恢学习申不害与商鞅学说，后又求学于冀州名宿袁隗，时同窗求学的有渤海太守之子王毓。王毓比他小5岁，生性诙谐机敏，二人相处十分融洽。三年后左吴返乡，学问已成。他长于论辩说理，言辞犀利，文章以气势恢宏见长，二十三已经誉满淮南的名士。
然而左吴狂却时运不济，大魏虽有科举但官员选拔制度主要靠九品中正制。在各郡设置中正，中正的职权主要是评议人物，其标准有三：家世﹑道德﹑才能。晁衡一家因朱安世之案牵连已经败落为寒门，流言又语卞氏曾被朱安世奸宿。左吴便去参加科举，谁知会试之时有人指出左吴父亲名“进亭”，左吴当避讳不得为“进士”。礼部官员竟然驳回左吴呈递的文解，不予参加会试。左吴始终是一个布衣名士，功名不成时卞氏便撒手人寰。
所幸亲妹妹左湘已经是出落得如花似玉，，左吴做主将妹妹赠予淮南王太子李存贤为妾。左吴遂成为淮南王座上宾。左吴多有建树，淮南王甚为器重。左吴也是一心要做一个安邦济世的名臣。不合左吴无意撞见李浩与淮南王宠妃薛氏私通。子戏父妃，大逆不道，左吴痛心疾首劝谏李浩。李浩唯恐东窗事发，自己太子之位不保，加上薛氏言：‘不除左吴，大祸旦夕可至。’无论左吴如何表白忠心也是无济于事。李浩终究还是挖出朱安世旧案，淮南王处死左湘，又命人捕杀左吴。左吴只得隐姓埋名逃亡，王毓为之造了渤海籍贯，更名晁衡，藏匿于冀州教书求生。
两年前得闻淮南王太子李存贤暴毙，前事已经风平浪静。晁衡才敢露面，得王毓相助来到帝都洛阳，只是此刻晁衡已经是而立之年。五年来晁衡日夜发誓求取功名，为母亲卞氏立碑。
冀州名宿袁隗主持，冀州官员、商贾出资在洛阳设立有“同文会馆”，凭着同窗帮助寄寓会馆之中，平时卖些书画勉强度日。时运不济，年过而立却无立身之处。晁衡摸摸囊中仅有10金，颇有英雄气短之感慨：“我左吴，奈何满腹治国安邦之才却无处施展。”一边步行大雪之中，晁衡不由长叹吟道：“玉在匣中叹，金钗土里埋。”
忽闻廊檐下有人朗声道：“先生见识不凡，胆气过人，不愁出头之日，何故叹息？”
正德书院心怀侥幸之心的落魄书生颇多，想必其遭遇也如同自己。晁衡也不诧异，头也不回说：“明理堂诸君，碌碌之辈；朝堂之上，尸位素餐；晁某心怀治国良策，可惜进身无途。”
“先生何必暗自神伤，我家主人有一途可使先生直至丞相府。”只见，一名童子走出廊檐双手递出一物。
晁衡笑道：“又是哪位仁兄支你来取笑于我。”
童子道：“我家主人有心助先生一臂之力，持此物找丞相府司马昱，必助先生飞黄腾达，先生何故见疑？”
晁衡仰天笑道：“若如此，你何不为自己留用，反如此慷慨赠我？”说完又是一阵自嘲般的大笑，惟恐被人戏耍了去。
只听画廊之中一名女子玉音铿锵笑道：“他一个小小童子，四书尚未读完，何来博取功名？狂生好自为之！怨我多事啦！走啦！”
正德书院出没皆是男子，忽闻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晁衡惊愕之余朝那画廊下人影看去。“这这这……可否请廊下人相见。”
只闻佳人笑声，忽然一个清丽身影自廊下翻出，托住那童子腰间。只见她脚点梅花，横空穿房越脊而去，雪花纷飞之中姿态优美恰如仙子。
只听她轻音如铃道：“见到司马昱，告诉她若想寻我便去闯峨眉九天玄女阵。”
晁衡呆了半日，惊惶如梦，空气中一缕淡淡沁人心脾的香味。啊呀！这香！这香！不由心中大悔，这香是来自万里之外的南洋诸国，若非皇室宗族不可能拥有此香料。诶呀！晁衡啊！晁衡!你竟错过了千载难逢的晋身仕途机会，还错过了一位红颜知己。
他狠狠地动手敲自己脑袋的时候，仔细搜寻雪地，雪地上粉红锦囊赫然映入眼帘。晁衡如获至宝，双手颤抖捧起，哆嗦半日打开竟然是三颗银丸，一个小小太极铜牌。虽然不明何物，心中认定这必是那位红颜英雄心仪自己的馈赠，就算不能晋身仕途，也要谨存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