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司马懿吃三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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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弱曹四步走(4)

“其三,曹丕贪得心重,外示恬淡之仪而内多浮华之欲,昧于小利而颇易心为物役,这就可以断定他做不到越王勾践那般卧薪尝胆、砥志励行、奋发有为,仅怀秦二世胡亥偷取尊荣之鄙念!他既不能砥志励行则必无大才,无大才而思得大位,那么他不靠我司马兄弟这样的大器大才之士全力鼎助又能去依靠谁呢?别的贤士大夫他未必信得过,自家的兄弟他更是提防得紧。所以,他只得视我司马家中人为心腹股肱,并不惜授以权柄而笼络利用。我司马家中人亦可乘此良机攫权在手,广植羽翼、移花接木而不遭他的怀疑。”

“看来,大哥终于想透彻了。”司马懿听到这里,脸上顿时露出了缕缕笑意,接口而道,“你说得不错。反之,曹植则不然。曹植不会一味猜忌和排斥同族宗亲与手足兄弟,必会与他们共享大权;曹植一定会广开贤路,招才纳士,像其父曹操一般与元老重臣、名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样一来,我们司马家在朝野之中的的用武之地可就大大缩减了,那么‘异军突起、后发制人、扭转乾坤’之宏图大业岂不成了一句空话?所以我们一定要让曹丕成为曹府基业的继承之人。”

“二弟讲得对!”司马朗听得连连颔首,“为兄心底也是像你这般想的。”

“好了!你们兄弟二人既已明白了这一切谋划的关键,为父就不再这里打扰你俩继续讨论啦!”司马防满脸含笑,身形一起,便往后院抬步而去,“为父要到后院去下下棋、散散心了……”

待送走了父亲之后,司马朗立刻转身过来,满怀欣慰地看着司马懿:“唉……愚兄的智谋是越来越不如二弟了。还是二弟天资超凡,为我司马家未来的昌隆荣盛规划得如此深远,如此周密啊!我司马家能够诞生二弟这样的旷世奇才,实乃祖宗之幸、天降之福啊!”

“大哥快别这么说了,小弟的一切谋略其实全都是立足于您和父亲大人为我司马家之宏图大业所做的一切铺垫和根基之上。没有了你们在前面数十年如一日的默默耕耘,小弟的这些谋划方略也不过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岂非痴人说梦?”司马懿急忙摆了摆手止住了司马朗的称赞,沉沉又道,“便是眼下要将这些谋划方略一步一步实施到位,那也是须得历经千难万险、浴血奋斗方才能一举奏效啊。后边的漫漫征途,更加需要我司马家上下一心、联手合力地去并肩打拼啊……”

“古语有云:‘有大难关才有大毅力,有大毅力才有大成就。河出潼关,纵有太华之阻挡,而不能止其浩然东去;风闯三峡,纵有巫山之隔拦,而不能羁其行云布泽。’只要我司马家如同愚公移山一般坚守大志而代代努力,终有一日定能‘一统六合,天下一家’的。”司马朗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坚定而有力,“今日见识了二弟你的超世之才,更是让为兄彻底坚定了将我司马家‘异军突起、后发制人、扭转乾坤’之大业推行到底的决心与信心,我们一定能行的!”

司马懿听得满腔热血澎湃,脸上亦是大放红光,两眼定定地望着远方,缓慢而又凝重地点了点头。

“你昨天在聚贤阁上的那一出‘苦肉计’演得真是漂亮!”司马朗转过头来对司马懿含笑赞道,“连曹操那么狡狯的老狐狸听说了你这番‘忠心护主、见义勇为’的事儿,也是对你赞不绝口——他今天一进府署便宣布将你的官秩从比四百石提升到六百石!而且还托为兄给你带了不少鹿茸丹、虎骨膏等珍奇名贵的疗伤奇药来,至于曹丕,那更不用说了。他已经把我们当做救命恩人看待了,这一切,对我们深深扎根于曹家是极有裨益的。”

“只可惜了那几位冒充袁氏余党的死士兄弟们,他们为我们司马家的雄图大业就这样寂寂无闻地献身了……”司马懿面色一暗,黯然而道,“小弟想来,亦不禁有些鼻酸,大哥,我们司马家中人都要永远不忘这些死士兄弟们的默默牺牲才行呐!您对他们的亲属和后人……”

“为兄对他们的亲属和后人都已做了妥当安置,一定不会辜负他们这般牺牲的。他们原本都是最下等的奴婢,为兄已将他们的亲属和后人全都赎了出来,脱去奴籍,变成了家道殷实的庶民,二弟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司马懿这才有些放心地点头而答。

“哼!曹孟德拥有八十万精兵强将又如何?我司马家亦有八千死士散布天下随时听命而动,他们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动则发于九天之上,静则隐于九地之下;聚则化为虎罴之师,散则变成刺客锐卒’,虚虚实实、隐隐现现、明明暗暗,谁能与之争锋?”司马朗负手仰望屋顶,傲然而道,“手中倘是没有这样一柄‘绝世利器’,我司马家岂敢自视六合四宇为囊中之物?”

方莹死而复生

和司马朗在客厅照壁后面交谈结束后,司马懿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正准备继续谋划当前局势的下一步应如何入手之时,司马寅却在门口边向他禀道:“二……二公子!曹大公子府上有人求见……”

“曹大公子府上?曹大公子刚才不是已经亲自来了吗?”司马懿有些诧异,“罢了!你且替懿将他们小心推拒了去罢。”

“二公子!”司马寅这一次颇是有些反常,语调也微微有些变了,“你……你想得到这个曹大公子府上的来人是谁吗?”

“寅兄,你今天怎么了?”司马懿面露惊诧之色,“这可不像你平常的作风啊——别这么结结巴巴的,直说了罢,这个人是谁?难不成是曹丕去而复返?”

“仲达!她……她是林巧儿,还有……”司马寅眼眶一红,隐隐竟有泪光流动,“原来她不是书童,她竟是一个女孩儿……”

林巧儿是女孩,这一点司马懿早就知道。但是她居然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里还活着,这让司马懿着着实实地吃了一大惊——林巧儿倘若还活着,那方莹呢?

一念及此,他在榻席上再也坐不住了,倏地挺身一跃而起,急声吩咐道:“快!快!快带她进来……”

“是。”司马寅应了一声,疾步就要往外走去,忽又停住,沉吟了一下,回过头来向司马懿说了一句,“不过,二公子,林巧儿今天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带了一个曹丕府上的仆役一同前来求见……”

“还有别人与她一道前来?”司马懿立刻感到了几分蹊跷,“寅兄——且慢!”他一挥手止住了司马寅,垂头思忖了一会儿,便又恢复了满脸的平静,慢慢坐回了榻席之上半倚半坐,自言自语道,“她带别人一道来见懿干什么?她们都是曹丕府上的人啊……难不成还别有用心?这可不能贸然行事……”

自语了一番之后,司马懿终于心念一定,向司马寅吩咐道:“这样罢!你且先让她们进来,待会儿你便守在门外,多留个心眼,帮懿好好察看着。”

随着卧室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走近,司马懿虽然半躺在榻床上强装着镇定自若,然而不知怎的,他的心却莫名其妙地怦怦怦乱跳得厉害——这可是自己七八年来第一次出现这种方寸紊乱的情形啊!这时候究竟是怎么了?自己一向都是能够从容自如地做到随时随地“面如平湖而心如止水”之淡定沉静的啊!

终于,那细碎轻盈的脚步声在卧室门口处停了下来——司马懿下意识地转脸朝那里望去。林巧儿正双眸泪光莹莹地看着他,面目还似当年在紫渊学苑那么清纯可爱,这七八年来她的身材倒是长高了许多,眉宇间也添了一缕稳重恬静。她身旁那个同来的曹府仆役却似有意半掩在她身后站着,低垂的皂帽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相貌。然而,不知怎的,司马懿在见到那个仆役的第一眼起,心中便荡起一种莫名的隐隐的古怪的激动——他的身影,在自己眼里似曾相识却又怎么也回忆不起是谁。

“司马公子……”林巧儿一步跨进室来,似要疾奔上前,忽又驻足停住,往后面那个一直垂头不语的仆役飞快地看了一眼,声音一下哽在了嗓子里,“果然是您!果然是您!……真是天可怜见啊!终于被我们找到您了!”

“巧儿!巧儿!真的是你吗?”司马懿也是满脸清泪纵横,他用右手撑在榻床板上,仿佛挣得左肩头处绷带下的伤口随时可能迸裂渗血也不顾,显得颇为吃力地坐了起来,双眼直直地看向她来,“方莹呢?方莹在哪里?你不知道——这八九年来我一直在思念你们啊,我还派了牛金和司马寅,不,刘寅,不止一次冒着战火到邺城去找过你们……”

“我……我……我们……”林巧儿泣不成声,突然急步退了回去,一头扑进那个曹府差役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小姐……你,你还是自己向司马公子说罢……”

随着林巧儿的哭泣之声,那个曹府的仆役捧住了她的面庞,俯视了片刻,陡地站直了全身,同时一伸手拂去了头上的皂帽。一阵微风吹进室内,方莹的长发便似轻柔的云雾一样,从白玉般明润的脸庞边飘散开来。

司马懿刹那间呆住了,神思恍恍然如飘向了那个无数次如画卷一般展现在梦中深处的世界——

那是一个阴沉沉的世界,天上罩满了乌云,地上丛立着荆棘。司马懿孤零零一个人在黑森森的荒野上艰难地跋涉着。绿莹莹的光斑在荆棘间忽闪忽闪的,仿佛埋伏着无数豺狼猛兽,随时会扑到司马懿的身上。他咬紧了牙关,顶着大山一般当头压来的恐怖,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往前方走下去、走下去……

忽地一股清风吹来,满天乌云倏然消散,墨玉般纯净的夜空升起了一轮皎洁的月亮,细雨一般温柔的银辉洒在了大地上,也洒在了司马懿的心坎上。

荆棘消失了,诡异的绿光消失了,一切阴森森的事物都无影无踪了。在那缤纷而落的月华之瀑中,司马懿仿佛看到那个飘扬秀逸如清风芙蕖、素丽高雅如傲雪俏梅的女子轻移莲步,唇启倩笑,踩着漫地如水的月色翩翩而来。

一瞬间,司马懿只觉无数的念想像潮水一般溢上了心头——水晶一般空明透亮的泪珠蓦然夺眶而出,滴滴而落,在地上那一层漂浮着的月华表面上溅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司马懿忘情地哭了起来,他一步一步向方莹走了过去;方莹也泪落如珠,一步一步地向他迎了过来。

蒙眬的泪光中,司马懿的笑容是那么的纯洁而深沉:“我早该猜到的……聚贤阁上,你的声音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得让我不敢相信!你那首诗吟得真好,也写得真好——我相信它一定是你写的……只有你才写得出来那样的诗,曹丕他没这份儿体悟和灵性!

泛泛绿池,中有浮萍。寄身流波,随风靡倾。

芙蓉含芳,菡萏垂荣。朝采其实,夕佩其英。

采之遗谁,所思在庭。双鱼比目,鸳鸯交颈。

……

吟着吟着,司马懿苦涩的声音哽在了喉间,再也吟不下去了。他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一般,始终萦绕着方莹那轻轻盈盈的一句话:“我今日终于见到你了,便是立时死了也没什么后悔的了……”

……

原来,当年方莹和林巧儿离开紫渊学苑回到邺城之后不久,他的父亲便因急症而溘然长逝。临终之前,她被父亲托付给了世交旧谊——邺城甄氏。方莹与甄家长女甄宓自幼交好,后来又一齐被袁绍强行纳入大将军府。甄宓做了袁绍的次子袁熙之妻,方莹做了袁绍的三子袁尚之妻。这其间,方莹为护己身之洁而多次持匕欲寻自绝,袁尚不得已便允她别处一室,自去和其他侍妾寻乐。后来,官渡之战爆发,袁氏一败涂地。曹丕随曹操在攻破邺城之后,抢先入府将甄宓、方莹带回了自己身边,并耍尽手腕,又将她俩纳为妻妾。在曹丕府上,方莹仍然誓死不从,曹丕纵是百般恼怒,也拿她无可奈何,又加之甄宓为她多方周旋开释,这才减了曹丕的愤忌之情,得以苟且持身偷生于世。方莹多年隐忍相待,便是盼着有朝一日能重逢司马懿。直到昨天上午,她才终于如愿以偿……

司马懿听着她的款款倾诉,不禁连连欷歔感慨,只见她虽是容貌秀美如旧,身材却显得更加苗条也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风韵,唯有眉目之际已掩不住隐隐现出一丝沧桑之色,令人望而心酸。这些年那么多的坎坎坷坷、曲曲折折,天晓得她是怎么苦心孤诣地撑持下来的!想到这儿,司马懿就不忍与她对视——自己已然娶了张春华,也已然辜负了她……此刻自己怎么才能与她坦然相处呵?他的心头,已是一团乱麻。

然而方莹却没有顾得上去谈她这八九年来的遭际,她在这里亦是不能久待的——今天她便是找了个到老君庙给曹丕焚香祈福的理由才脱身出来看望司马懿的。如今见到司马懿身上箭伤并无大碍,她那一颗高高悬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觑见沙漏钟盘显示已是酉末时分了,方莹只得抑住满腔衷曲,依依不舍地与司马懿辞别而去。

送走方莹、林巧儿之后,司马懿回身便把自己闭门反锁在了卧室之中,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下午戌时也没有出来……

枭雄曹操也说要忍!

夕阳如盘沉沉而落,金亮亮的余晖在朱雀池的水面上一闪一闪地浮跃着,仿佛一条条金红的鲤鱼在翻跳游窜,显得飞扬灵动、绚烂之极。

曹操在这里观看了一个下午的水军操练,一直没有离去。他坐在棚堂外面看台的高榻之上,瞧着一艘艘战船结束了操练缓缓驶回了岸边,眉头始终是紧锁不开。缺乏精锐水师,势必是自己南征荆州、江东的一大障碍。而眼下在这朱雀池里临时训练的水军船队看上去也只是些花拳绣腿、像模像样罢了,哪里真能与荆州刘表、江东孙权那些身经百战,熟悉水战之术的江上锐卒们对敌?

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便欲起身离榻,忽一转眼,看到华歆、董昭、司马朗、曹洪、曹仁等一行数人正趋步而来。他这才想起了自己先前是唤了他们来共议军国要事的,就重又整了整襟冠,腰板一挺,端端正正地昂然而坐。

华歆走在前面,迈着小碎步上了看台,向曹操深施一礼:“属下拜见丞相大人。”

曹操眼帘微垂,瞧也没有向华歆瞧一眼,问道:“听说今天早上陛下到许都城郊举办天地祭祀大典去了?华尚书在那里看到了什么呀?”

“荀令君、孔大夫、杨侍郎、钟大人他们都陪同陛下一齐去了。对了,马腾将军也去了。”华歆俯身垂眉,恭敬之至地答道,“属下记得好像只有贾诩大人没有参加。”

“马腾也去了?”曹操双目一睁,眸中亮光似霜刃般一闪,“他这个关西老汉跟着瞎掺和什么?”然后,他又神情一松,微眯着眼轻轻一笑,“满朝大臣聪明莫过贾文和。曹洪,你今夜给贾大人送一份厚礼过去,就说本相在适当的时候会登门造访,恭听他对天下大势的高见。”

“是。”曹洪站在华歆身后应了一声。

曹操目光往外一转,又瞧了瞧华歆、董昭、司马朗等人,呵呵一笑,慢慢说道:“陛下今天在郊祀大典上亲自主持和指挥那些乐师和大臣们吟唱的《郊祀歌》,那可真是气势磅礴、意境恢宏啊!——

帝临中坛,四方承宇。绳绳意变,备得其所。

清和六合,制数以五。海内安宁,兴文偃武。

后土富媪,昭明三光。穆穆优游,嘉服上黄。

他一边沉吟着,一边却在心头暗暗思虑:这个刘协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以为老夫在孔融的紧逼之下为顾全大局而让出了武平县封邑,就意味着老夫真的甘于臣服了?哼!这屁股下的御席还没坐暖呐,他便又忙不迭地大率群臣前去郊祀天父地母,真把自己当成了四海至尊、天下之主,借着祷告上天的仪式来宣示自己要“清和六合、兴文偃武”了!兴文偃武、兴文偃武——他该不会傻到下一步还要让孔融再次跳出来逼迫自己交出兵权罢?哼!真是老虎不发威,他还当老夫是病猫呐!老夫也该给他们几分颜色看一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