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恒惊醒。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被梦魇惊醒。
只是这一次的梦境,竟然这样真实,这样奇怪。
她从前只会做和陈策远有关的梦。
而这个梦,却不仅仅出现了陈策远,还出现了贺仪。还是满满的贺仪……
贺仪……死在了陈策远的箭上!
眼睛肿胀得厉害,发现似乎泪水在脸上凝结。
她抬眼,打量周围的环境,淡淡的龙涎香,让她回过神来,却猛地发现贺仪的眼睛正在自己的前方,温柔地凝视着自己。
这双眼睛……这双温柔的眼睛……这张脸,这身衣裳……
她猛地冲上去,紧紧地抱紧了贺仪,浑身颤抖,声音沙哑:“贺仪,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贺仪有些愕然,也轻轻地将手环住了秦恒的腰,紧紧地抱住她:“是,陛下,臣还活着……”
“贺仪,朕做了一个噩梦。”
贺仪的神情有些黯然:“是么?”
“朕梦到你死了。”
贺仪浑身一僵,淡淡地笑了,还是那个反问:“是么?”
“贺仪,朕不想你死……”秦恒的力气很大,将贺仪抱得更紧,闷在他怀里下了一个强势的命令,“朕不想你死!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朕,好好地活下去!如果你死了,朕永生永世不会原谅你!”
贺仪浑身终于僵硬,他看着面前的秦恒,轻轻缠着,闭上了眼。
如果这是梦,请让他再多做一会儿……
上天,请不要残忍地将他的梦打碎……
可是就算上天可以手下留情,他贺仪也不能让自己沉沦,他沙哑地开口:“请陛下准许微臣……”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秦恒就已经抬头。
时间静止。
不能说出口。那句话,绝对不能说出口。绝对不能不忍心。绝对不能有丝毫动摇。
而秦恒的脑子也只剩下一句话:贺仪绝对不能跟着她出征!
书房渐渐升温。
秦恒的泪水肆流,而贺仪察觉到不对劲,努力说出几个字:“陛下……”
“不要给我找什么皇夫……” 秦恒沙哑地发出声音。
贺仪浑身一怔,猛地清醒了起来,仓惶地将秦恒推开……
他是臣,她是君……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秦恒死死地抱着他不肯放手,含着泪抬眸看着他:“如果我非要有一个皇嗣,我宁可那个孩子的父亲……是你——贺仪!”
听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贺仪脑子中的那根理智的弦,“啪——”地崩断。
秦国的天牢。
红溪随身带来的迷药迷翻了秦国的一大批守卫,轻轻松松地找到了狼狈不堪的李璟之。
李璟之本来是绝望地躺在草堆里的,他这辈子,就算算不上从小锦衣玉食,也不至于沦落到大牢吧!可是偏偏,偏偏这个女子,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吃瘪!
原本,他闲着无聊在脑海中想了无数遍要将红溪千刀万剐的场景,每一遍都让他恨得牙痒痒地,恨不得立即执行。可是当她看到红溪嘴边挂着一丝轻笑,从远处缓缓地走过来的时候,他又不想那么做了。
他翘着二郎腿,从锒铛入狱的刺客立马翻身变成了在狱中依旧风流潇洒的公子哥儿,还哼着什么家喻户晓的曲调儿,邪邪地瞥了一眼红溪。
红溪妩媚地轻笑:“看样子,你在这里过的还很舒适。”
“托您的福,现在,秦恒的国君都没有时间来审理我这个刺客呢。”
红溪笑意盈盈,那是她心情很好的表现:“你的手如何了?要不要我帮你接一接?”
“别了算了!”李璟之哼了哼,“让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来接骨头,我怕会造成终生残废!”
“是么?原来你这般不信任我的医术?”红溪笑了笑,“看样子你也很喜欢秦国的大牢,那我就先回去了。九个月后再见吧。希望到时候你还活着。”
李璟之暴跳了起来:“什么意思?你走了,却要将我丢在九个月前的世界?”
红溪学着李璟之的经典动作,无辜地眨眨眼:“不是我丢下你,是你自己不肯走。”
“你——”李璟之被她的表情吓得一噎,“你是说,我跟你一起来的,你走的时候,不把我带走,也没关系?!”
“没错。”红溪脸上挂上了一副“你终于明白了”的表情,微笑道,“不用担心,只要九个月后,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你会发现有一天醒过来,自己还在不悔药铺的床上的。”
“但是,要在这里……呆九个月?”他的心凉飕飕的……
红溪但笑不语。
“小红啊!你可不能把我丢在这里!我的手拜你所赐骨折了啊!!九个月不治疗,会真的废了的!他们还说要把我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小红,你忍心看我这么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在这个没法沐浴没法睡床没法晒太阳的地方呆九个月吗?!你忍心吗?!”李璟之要哭了,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血淋淋的一天!自尊算什么,面子算什么!
红溪觉得很解气,还是面不改色地微笑:“既然这样——”
李璟之点头:“嗯嗯……”
红溪耸耸肩转身:“我还真的蛮想看看,你九个月后会成什么模样的……那就到时候再见吧。”
“啊!!!小红别走啊!小红!小溪!红溪!红溪大姐!”一片狼嚎。
红溪的脚步终于顿住。
李璟之简直就要哭了,赶紧再接再厉:“快过来快过来……”
红溪却只是回头望着他:“你真的是虞国的将军吗?”
李璟之一噎。那眼神……那眼神,是鄙视吗?
“你把我放出去,我就告诉你。”
红溪低低一叹:“罢了,我对你的身份也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为何会跟着我来到这里?你到底是用什么宝物,才在我的屋子里隐匿了行踪?”
李璟之终于笑了,恢复了原先那个神采奕奕的李璟之:“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在九个月前的云都。”
红溪一叹,还是妥协:“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是卖后悔药的,就不难猜了才对。”
“所以,你的生意,就是回到过去,让那些求后悔的人真正地再重新做一次决定?”
“没错。”
李璟之的目光变得忽然很深邃:“那你……这样岂不是改了别人的命运?难道世道容得下你这样的妖物?”
红溪一怔,声音冷冽了起来:“世道容得下容不下,又不是你说了算。”
李璟之淡淡地笑了:“那倒也是。”
“那你呢?究竟是用了什么?”
“这个嘛……”李璟之神秘地笑了笑,勾了勾红溪,示意她凑近一些。
红溪皱了皱眉,不愿凑过去:“你说不说?”
“你凑过来,我就说。”
“这里没有别人。”
李璟之笑得无赖:“我可不管,也许隔着牢房还有耳朵呢!”
“在里面!头儿,有人劫狱!”隐隐约约,有人已经走进了天牢,还是不少的人马。
红溪和李璟之的脸色都是一变。
红溪忽然凑上前拉住了李璟之的手,温润的触感让她一怔。李璟之也被那冰凉的手吓了一跳。眨眼,眼前就是一片黑暗。
“啊——痛痛痛!!!”李璟之震天吼的尖叫声从红溪的屋子内传了出来。
刚刚起床走出屋子伸了个大懒腰的小康吓了一大跳,立马冲到了红溪屋子前,担忧地叫了一声:“姑娘!”
“小康!快去请大夫!啊——痛死我了!”李璟之的惨叫声惊天地泣鬼神,让门外的小康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的脑子里的思路是这样的:几天前,那个小白脸还死缠着要和他一起睡,还说自己怕冷,害得他错手把半罐盐都倒进了锅里。后来,那个小白脸就和他一起睡过一晚之后,就再也不缠着他了。他很欣慰,可是——他竟然跑到姑娘的屋子里取暖来了?
他、他、他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吗?!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姑娘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小康默默地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今日无论见到哪个都要退避三尺!
于是,李璟之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坑害了一次……
“啊——!!!”又是一阵杀猪的声音响彻不悔药铺。
“咔嚓——”李璟之终于被红溪惨无人道地接回了原位。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被人发现了踪迹,红溪当机立断,拉着李璟之的手,将他拉回了九个月之后的现实之中。
而很悲催的,李璟之被红溪垫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