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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赵珏微笑着,可是他的笑容,在此时此刻却比魔鬼的笑容还要可怕,他弯下腰,俯视着晋魅,缓缓道:“你的本名叫做商妹,姊妹的妹。你原本是在秦国的军队里,女扮男装,勇气可嘉。可是那一战,秦国的军队几乎全军覆灭,你的父兄全部战死沙场,唯独你活了下来。因为你被赵珺相中,带回了府里。他要将你培养成一个祸国殃民的苏妲己。”

晋魅惊恐地望着他,满脸不可置信。

赵珏还是那样从容地笑着:“可是,没过多久,你就出了事。你不知怎么掉进了荷塘里,昏迷了很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赵珺花了这样大的功夫将你培养好了,你却一夜之间全都忘了,还性情大变,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赵珺自然看你不惯,于是,就干脆一心一意将你培养成一颗弃子。”

“弃子?”晋魅抓到了关键点。

“没错,弃子。”赵珏嘴角的笑意更甚,“因为,你已经没有了他想要的那种灵魂,只能做弃子。你大概也很奇怪吧?赵珺费了这样大的心思,将你送进皇宫,送进父皇的身边来,却什么都不要你做,只要你专心地服侍父皇,这到底是为什么?”

晋魅咬了咬唇,这的确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她以为,她至少需要窃取什么情报,或者……在赵展鸿的汤药里面神不知鬼不觉地加一点东西……

“你把自己想的太厉害了。”赵珏似乎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有些讥诮道,“你以为你这样柔弱单纯的模样,做的了间谍这种高难度的工作么?”

“我……”晋魅无力反驳,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很没用。

赵珏笑得更加轻蔑:“所以,赵珺将你摆在这明面上,就是放了一颗烟雾弹!他这样明目张胆地将你送进皇宫,就是为了迷惑父皇和孤的视线。你也的确费了父皇和孤的很多时间和精力,等我们发现你身上其实什么秘密都没有的时候,赵珺已经万事俱备,发动政变了!”

晋魅惊呆了。她没想到,这些看似平稳的日子背后,竟然还暗藏着这样的玄机……

赵珺,竟然是真的、彻头彻尾地在利用她……她想起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不愿意见到她,整日流连花丛,原来是因为她性情大变,让他丢了一颗大有用处的棋子,他觉得抑郁。他后来回头对她温存,是他忽然改变了注意,觉得这样的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子,其实还可以派上大用场……

那些甜言蜜语,那些海誓山盟,却只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地做一枚听话的棋子……

她的眼泪“啪”地掉落下来。她猛地意识到什么,死咬着下唇,用自己的衣袖抹干了自己眼泪!

她不能哭!

从前的商妹,是上过战场的坚强女子,是不是?那样的女子,应该是宁可流血也绝不流泪的!可是为何,如今的她总喜欢流泪呢?她为何会变得这样弱不禁风?

一切,都是因为她失忆了,可她为何会失忆?!

她猛地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想要努力回忆想起什么,脑子却是一片空白,越来越头痛……

她到底是谁?!晋魅?商魅?还是商妹?

“魅儿,总有一天,我们会并肩俯视晋国的江山……你会是我的皇后……”

“你是我的女人!”

“魅儿,你要等我,总有一天,你会回到我身边……”

假的!都是假的!

“贱人!你骗了我!”原来这一句,才真的是真的……

她颓然无力地倒在地上,死死地咬住自己的胳膊,试图用自己肉体的痛觉抵销从心底蔓延出来的撕心裂肺的痛!不可以流泪!不可以!

丝丝血腥如喉,永无尽头的黑夜。

忽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方帕子。

她的视线已经模糊,可是她还是清楚地看到了那帕子的纹样——一模一样的纹路,她曾经绣了两遍,她怎么能忘?!那个金色的“珺”字,还是那样无情地刺痛她的眼睛!

“夫人,还记得这方帕子么?”赵珏微微笑着,还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就如同晋魅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可是如今的晋魅却已经知道,这谦谦君子模样覆盖的,却是一颗魔鬼的内心!

怎么不记得,她曾经被这方帕子折磨成那个模样,就算它化成灰她都认得!

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赵珏轻轻地笑出了声,拿着帕子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柔声道,“夫人的手艺,倒是的确比我的通房丫头的手艺精致多了,放心,孤会好好珍藏的——母后。”邪邪地勾起了一抹笑容,他抽回了丝帕,拂袖而去。

通房丫头!

这四个字,如同五雷轰顶!

那帕子,根本不是什么母后送给他的!不过是寻寻尝尝的一方帕子!赵珏的同房丫头绣的帕子,赵珺又怎么会有?!

所以,赵珺说他没有那帕子是真的!

可是,那又如何?

她总归只是赵珺的……就像赵珏说的那样,不过是一颗烟雾弹……

他看到她给赵珏绣帕子,发怒了,这些怒气的背后,也许有几分真心……

可是,如果有真心,他会变得更加不可原谅!

她宁可,自己只是一枚弃子……重头到尾地利用,很好,很好。

她无声地自嘲地笑了起来。

不过,为什么,当初,在醒过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询问别人,以前的商魅到底是什么模样呢?

如果是那样,是不是她就可以做好准备,甚至做好戒备了呢?

她对赵珺的感情,是不是因为,他是她醒来见到的第一个男人,她才会义无反顾以撞南墙的勇气爱上他?就像刚破壳而出的小鸭子会误人自己见到的第一个鸭子为母亲那样……

可是,那些好像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曾经那样爱赵珺,如今,她再也不想见到他。

她这些日子一直过的优柔寡断,她想这一次,总算可以一刀两断,干干脆脆了。

晋魅想,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她在妄想。既然已经成了赵展鸿的女人,她怎么还能够奢望有一天和赵珺走在一起?

她的确对赵展鸿有了二心。可是赵展鸿对她,也未必是真心好,从刚刚他的言辞中可见一斑。

可是,赵展鸿分明清楚她是赵珺派来的,还是没有将她打入天牢,而是将她留下来,说明赵展鸿对她还是宽容的。

就是为了这份宽容,她也要好好地、真心诚意地做赵展鸿的女人,服侍他,照顾他。

可是,赵展鸿却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第二天,晋魅就听到了赵展鸿驾崩的消息。她手中的药碗,这一回是彻彻底底地打碎了。

死因:广庆王叛变,帝急火攻心,旧疾复发,殁。

赵珏就这样名正言顺地成为了晋国的国君。一夜之间。

“你这个女人,都这样了还半夜弹琴,是不是不要命了!”李璟之不知是何时冲进来的,猛地按住了她的琴弦,“铮——”一个尖利的破音划过夜空。

红溪反手一个巴掌甩了过去,杀气腾腾:“李璟之,你不要得寸进尺!我让你住进药铺,可不是让你干扰我的生意的!”

“干扰你生意?”李璟之不怒反笑,一把抓住红溪的手腕,反扣起来,“你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心?!”

“我有没有心,不要你的操心!”红溪的声音刹那冰冷。

“是啊,我倒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李璟之冷冷道,“可是你一次次半夜里弹琴干扰我的清梦,却又不得我不管!”

“你自己要留在这里,自己给自己找罪受,还要怪我不成?”

“你——”

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还是李璟之先妥协了,他的眼睛在黑夜中凝视红溪,有一种苍凉和颓然,又仿佛带着几分悲悯和无奈。他沉重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经软了语气:“你是不是一定要继续弹琴?”

红溪似乎有些意外,还是坚定而冰凉的语气:“是。”

李璟之的声音更加沙哑:“弹琴,会耗费你很多的……法术吗?”

红溪沉默了许久,还是吐出一个字:“是。”不知不觉中,她的声音也似乎被蛊惑地柔了下来。

李璟之沉默的时间更久,好像是在犹豫不决,可还是在她再次出口之前说出了口:“那我帮你弹,行不行?”

又是一公斤的炸药包,平地炸开。

“不行!”红溪的态度强硬而坚决。

李璟之的解释随后而至:“据我所知,好像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能听得到你的琴声,就连小康也不能——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总有一天我会弄明白——但是,我想,既然我能听得到这个琴声,也许也能弹呢?”

红溪蓦地一怔,眼神变得分外古怪。她忽然发觉好像身上有哪里不对劲,一低头,猛然一惊:她的手上竟然出了密密的细汗。她……她怎么会出汗呢?

“让我试试吧。”李璟之又说了一遍。